一顆洋蔥“引爆”了整個印度

謝芳

最近，印度的洋蔥得到了全世界的關注。

9月底，印度政府宣布禁止出口洋蔥，洋蔥危機迅速傳播到了孟加拉國和尼泊爾等周邊國家。印度是世界最大的洋蔥生產國和出口國之一，2018年出口量達200萬噸，而現在，“沒有一顆洋蔥可以離開印度”。

印度的洋蔥到底怎么了？小小洋蔥為何有如此威力？

危機重重

自8月起，印度的洋蔥價格節節攀升，從最初的每公斤25盧比（約合人民幣2.5元），上漲到每公斤60至80盧比，有些地方甚至達到100盧比。而在不到一年前，印度部分地區的洋蔥價格曾一度低至每公斤1盧比。

在這期間，印度政府曾緊急投放5萬噸庫存洋蔥進入市場、設定最低出口價格至850美元每噸，但收效甚微。

為減輕通貨膨脹及洋蔥減產對本國民眾的影響，9月29日，印度政府宣布禁止出口洋蔥，成車的洋蔥從印度邊境被拉了回來。10月初，洋蔥每公斤的價格有所回落，慢慢跌破60盧比，降至55盧比。

但情況依舊不太樂觀，有分析人士指出，預計到11月底，洋蔥的價格才會有實質性的降低。

洋蔥被禁止出口，也引發了商人和農民的不滿。在印度中部的洋蔥種植區，農民們甚至封鎖了高速公路，用抗議發泄憤怒，大家都覺得被莫迪政府遺忘了，指責他沒有兌現幫助農民的承諾。農民在采訪中提到農民的貸款已經被擱置的問題，并直言“這就是個謊言”。（今年6月，獲得連任的莫迪重申了到2022年將農民收入翻番的承諾等。）

洋蔥情結

洋蔥為何對印度如此重要？

首先是氣候影響。印度是世界上最熱的國家之一，炎熱的氣候會導致人的食欲下降，所以當地民眾習慣用辣椒、大料、洋蔥等保持食欲。在長期食用洋蔥的過程中，印度人民發現洋蔥不僅美味，還具有一定的醫療保健功效，比如殺菌、預防感冒、提神醒腦，緩解消化不良等。

其次是經濟原因。世界銀行2014年發布的數據顯示，印度約有3.5億人口處在國際公認的貧困線以下，每天的生活費用不足1.25美元。這些人的飲食菜單里很難包含雞鴨魚肉等肉類，蔬菜類食物便成為他們的主要食物，而洋蔥易種、高產、價格低廉，自然深受喜愛。印度人民如果連洋蔥都買不起，就意味著沒有飯吃了。

最后還有信仰原因。很多印度人都有不吃葷、吃素多的習俗。他們推崇“洋蔥精神”，認為洋蔥甘當配角輔料，卻又讓人不離不棄，它以自身的品質贏得了印度人的喜愛，是最平凡也是最偉大的。

以上種種，都可以看出洋蔥對印度人民有多重要。據統計，僅新德里每天就消費至少400噸洋蔥，全國每天至少有上萬噸供應需求。所以，印度政府寧愿禁止出口，也要率先保障國內市場的供應。

政治蔬菜

印度“洋蔥危機”背后，受影響的不僅僅是人民的飲食生活，還有政壇的起伏，因此，洋蔥還被稱為“政治蔬菜”。

1980年正值選舉時期，洋蔥價格飛漲，當政的人民黨控制價格不利，民眾怨聲載道。作為在野黨的國大黨領袖英迪拉·甘地抓住時機發起政治攻勢。她參加競選時，別出心裁地用洋蔥串成項鏈掛在脖子上，讓選民一看就聯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損，并喊出口號：“不能控制洋蔥價格的政府沒有權利掌控政權”，最后競選成功。

1998年10月，洋蔥漲到每公斤42盧比，引發了大規模街頭抗議和搶劫活動，并直接導致印度人民黨在隨后的新德里以及拉賈斯坦邦等幾個地方議會選舉中轟然倒臺。

2010年10月，洋蔥危機再度爆發。反對黨號召民眾發起“洋蔥革命”，投票“推翻”辛格的國大黨聯盟政府，并發起了兩萬人示威，導致新德里部分地區陷入癱瘓。

洋蔥危機影響的是印度廣大貧困人口的飲食安全，以及廣大農民的切身利益，這些人的背后是選票。

以馬哈拉施特拉邦為例，這里雖然擁有著名的金融中心孟買，但農業依然占據主要地位，當地超過65%的人口都從事農業勞動，這些人在一定程度上深刻影響著大選結果。

天災人禍

印度為何頻頻爆發洋蔥危機？

通常情況下，印度的2～4月屬于旱季，隨后的6月會迎來雨季，降水在11月前后達到頂峰。

然而，今年印度季風雨季遲到了，日照最強的6月沒有下雨，這導致了異常的干旱，創近5年之最。干旱的氣候影響了洋蔥的收成。而姍姍來遲的雨水自9月開始肆虐印度，瓢潑大雨泡爛了許多洋蔥，也影響了保存期很短的洋蔥的供貨。

不過，氣候影響只是表象，印度國內深層次的頑疾才是根本。

《經濟學人》報道過“一顆洋蔥之旅”的故事：在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卡蘭賈昂村，加拉姆·戴夫卡有6公頃土地，每年可收獲4次洋蔥。他沒有冷藏設備，收獲的洋蔥只能存放在棚屋內的木籃子里，在高溫天氣里，離開了土地的洋蔥15天內就會腐爛，所以需要趕快被處理。

經過分級，戴夫卡家最好的洋蔥被裝上一輛舊拖車，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顛簸數小時，到達32公里外的拉薩爾加昂鎮市場。印度政府規定，所有農產品都要在政府管理的市場里交易，農民須向市場支付相當于銷售額1%的管理費，并向銷售代理支付4%的傭金。

早上9點，300多名銷售代理來到市場里挑選貨物，由于缺乏現代化的食品加工業，一些本可用于制作醬料的次品洋蔥往往被丟棄。此后，一批批被重新分類、包裝的洋蔥會到達各個城市，并在那里被分銷商加價20%賣給零售商和餐館。

從采摘到販賣，洋蔥至少要經過4次裝載、分類和重新包裝，這不僅增加了成本，而且損耗率驚人。印度央行的一份報告顯示，由于交通和倉儲設施落后，印度出產的水果和蔬菜約有40%在售出前腐爛。

此外，一些中間商惡意囤積洋蔥，以達到控制價格、獲取暴利的目的。這些過程，都推高了洋蔥的價格。落后的耕作方式和農業基礎設施，也導致印度洋蔥產量一直不增長。印度“國家園藝協會”的數據顯示，印度每公頃土地平均出產洋蔥14.2噸，遠低于中國的22噸。

天災人禍一起到來，洋蔥危機每隔幾年就會發生，也就不足為奇了。

針對洋蔥危機，印度政府的措施造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洋蔥因為惡劣天氣和基礎設施的缺失而減產漲價，政府實施出口限制并打擊囤積行為，價格通過新收成回穩，供過于求導致價格探底，農民尋求政府援助，政府放松出口禁令……之后又是新的循環。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瞭望智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