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歷史的脈絡

郗志群

山頂洞人骨針（復制品）

北京有50多萬年的歷史。它的歷史特點可以歸納這樣一段話：由小到大，由最早的人類活動點到聚集居住區，由小的城邑到北方的軍事重鎮，由軍事重鎮又到都城。呈現連續不間斷的發展，且節節上升的態勢。

北京歷史可以分成三大階段，第一階段是先秦到五代時期，從北京猿人開始，然后經過先秦，進入到中國封建社會，秦朝一直到五代，是封建社會的早期和中期。這個時期北京一直是北方的一個地方性的區域，沒有上升到國都的地位。第二階段是遼、金、元、明、清中期以前，這五個封建王朝統治時期北京的政治地位發生重大變化，逐漸取代長安、洛陽等古都的地位，由地域政治中心上升為全國政治中心。第三階段是1840年的鴉片戰爭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前，這一歷史時期中，北京走過了由封建帝都逐步成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的統治中心，繼而又一度降為北方的政治、軍事中心的歷程。

這段時期最早當然要追溯到北京歷史的源頭，就是房山區周口店鎮的北京猿人，他們是掀開北京歷史第一頁的先民。

周口店鎮有一座小山叫龍骨山。之所以叫龍骨山，就要因為以前當地的人會在這個山的洞穴或縫隙里找到一些古生物化石，這些化石被稱為龍骨，是一味治療跌打損傷的中藥。

龍骨山海拔只有145米，山上有大大小小五個山洞。20世紀20年代，首先由瑞典人安特生和奧地利人師丹斯基在龍骨山上最大的一個山洞里發現了古人類的牙齒化石。1929年12月2日傍晚，由中國著名的古人類學家裴文中在這個山洞發現了第一顆古人類的頭蓋骨化石，引起世界古人類學和考古學界的轟動。

通過研究可知，北京猿人可以直立行走，會制造使用工具，能夠用火，這是我們人類跟動物的三個根本區別。北京猿人生活在距今50多萬年前，屬于舊石器早期的一種原始人類，它的出現，揭開了北京地區人類歷史的序幕，也使得北京成為世界上最早進入人類社會的地區之一。

除了北京猿人之外，龍骨山上還發現了新洞人，被標為北京猿人遺址第四地點。在這個山洞里只發現了一顆古人類的牙齒化石，是距今20萬年到10萬年之間，屬于舊石器中期的一種古人類。

還有一種古人類是在龍骨山山頂的洞穴中發現的，所以被命名為山頂洞人。根據最新的年代測定，山頂洞人生活在距今2.7萬年前，是屬于舊石器晚期的一種古人類。在山頂洞人的洞穴中發現了比北京猿人進步很多的器物，比如一枚骨針，長82毫米，形狀跟現代的針幾乎完全一樣，一頭尖，一頭粗，粗的那頭還有一個眼，可以穿線，這說明當時山頂洞人用這樣的骨針縫制衣服。衣服的制作對人類進化意義重大，首先穿上衣服可以御寒;其次可以遮體，說明人類不斷地在進化。

龍骨山上的五個山洞，竟然在三個洞中發現了三種古人類，還分別代表舊石器早期、中期、晚期，這個遺址的價值可想而知，完全有資格成為中國第一批世界文化遺產。

北京地區新石器時代遺址大約有四五十處。東胡林墓葬代表的是新石器早期的古人類文化遺址，表明在距今1萬年左右，居住在這里的古先民已開始從事原始農業生產。而且從對女性推崇看，當時已經開始進入母系氏族社會。新石器中期有代表性的文化遺址是平谷區的上宅、北埝頭遺址，被統稱為上宅文化。另外，昌平區雪山遺址二期代表著新石器晚期文化，主要的器皿就是黑陶。黑陶文化以山東的龍山文化為最典型，北京的黑陶文化其實跟中原的龍山文化有密切的關系。這也表明，北京歷史上從新石器中晚期開始作為南北交通通道的作用已經體現出來了。

四五千年前原始社會解體，人類進入奴隸社會，在中國就是夏商周時期。北京地區至少在商代就出現了一些小的奴隸制政權，這種本地土生土長的政權一般稱為方國。

當然北京地區更重要的先秦時期的國家和城市，還是應該從西周開始。西周實行分封制度，建立諸侯國。北京地區分封兩個諸侯國，一個是燕國，是封給西周宗室貴族召公及其家族的;另一個是薊國，是封給古圣賢堯的后代，還有一種說法是封給黃帝后代的。這兩個分封國的出現，也使得北京地區正式納入中原王朝的版圖，特別是燕國，封到北京就是為西周政權守邊疆的。

所以西周北京的歷史，主體就是燕國歷史。燕國是召公奭的封國，召公是周文王的兒子，跟周武王、周公旦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在西周王室中地位非常高，做太保，位列三公之一。因為要輔佐天子，所以他并沒有到燕地來當燕侯，而是留在西周的首都宗周處理王朝的政務。到燕地來當燕侯的是召公的長子，名字叫克。燕國的歷史延續800多年，一共傳了42代燕侯。

進入春秋戰國以來，燕國由于地處北方，北邊有少數民族，東西有晉國、齊國等強大的諸侯國對其構成威脅，所以國力一直不是很強大。司馬遷曾評價說：“燕外迫蠻貉，內錯齊晉，崎嶇強國之間，最為弱小?！惫?22年，秦軍攻破遼東，俘虜燕王喜，燕國滅亡。

秦馳道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中國。北京的歷史，從秦一直到五代，主體地位就是中原的軍事重鎮，歷史脈絡是沿著兩條線在發展，第一條線就是中原王朝對北方民族的經略——要么打，要么和。另一條主線就是中央政府與地方割據勢力的較量。

首先說第一條線。甭管是打還是和，北京地區都是前線，所以邊防很重要。從秦到唐的中央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比如秦朝在北京地區設置廣陽郡，修筑馳道通到這里的薊城。公元前215年，秦始皇曾經沿著馳道東巡到薊城。還有就是修長城，把趙、秦、燕三國的長城連在一起，筑成秦國的萬里長城。西漢時也是修筑長城，還派衛青、霍去病三次北擊匈奴。打敗了匈奴，征服了烏桓等少數民族后，曾經把投降的烏桓民眾安置在燕山以北地區，設立護烏桓校尉府，機構就設在薊城。

到東漢和西晉時期，政府曾派出得力的官吏治理燕薊。當時民間曾流傳“桑無附枝，麥穗兩歧，張君為政，樂不可支”的民諺，就是指的東漢漁陽太守張堪。

316年，西晉滅亡，中國北方進入十六國北朝時期，一直到581年隋朝建立。200多年間，北京先后被后趙、前燕、前秦、后燕、北魏、東魏、北齊、北周八個少數民族政權控制。主體是鮮卑族，還有羌族和氐族。其中最重要的事件就是前燕定都北京（352年—357年），這是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第一次定都北京，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

到隋唐時期，北京作為北方軍事重鎮，從隋煬帝到唐太宗都曾經以此為中心征伐東北的高句麗。特別是隋煬帝為了征高句麗，把運河修到北京（當時北京稱涿郡）。不過，隋煬帝、唐太宗數次派兵攻高句麗都沒有成功。

再說說第二條線——中央政府與地方割據勢力較量。因為北京是軍事重鎮，中央政府要想控制北京，打擊北方少數民族，就一定要派名將重兵在這兒把守。而這些人一旦盤踞時間長了，就會形成強大的勢力對中央政權構成威脅。比如公元前80年西漢燕王劉旦謀反;26年—29年東漢彭寵叛亂;304年—314年西晉王浚割據;當然最大的叛亂就是唐朝的安史之亂（755年—763年），這些都是這一時期影響北京歷史乃至中國歷史的重大事件。

還有一個重大事件就是石敬瑭割讓幽云十六州，把中原的北大門交給契丹人。當然這個事件對北京歷史而言并不是“壞事”，反而使北京從此走上一條通往首都的道路，成為遼金元明清五朝帝都。

這個時期也是北京歷史最精彩的篇章，最重要的一點是政治地位發生重大變化，逐漸取代長安、洛陽等古都，由地域性的政治中心逐漸上升為全國的政治中心。

這個歷程首先是從遼朝開始的。936年石敬瑭割讓幽云十六州，給契丹人提供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938年，契丹皇帝耶律德光把國號從大契丹改為大遼，改幽州為南京，設幽州府，從此北京成為遼朝的陪都，由地域性城市開始向全國都城轉變。1012年，遼圣宗又把南京改稱燕京，下設析津府。

契丹人接管幽云十六州，其直接后果就是使中原政權隨時處于北方鐵騎的進攻之下。因此從后周世宗柴榮開始，一直到宋太宗趙光義，中原政權曾經發動三次北伐，想重新收回幽云十六州，但都以失敗告終。1004年宋遼簽訂“澶淵之盟”，雙方結束了大規模戰爭狀態，北京也迎來長達百年的和平發展時期，成為遼朝經濟最發達、文化最興盛的城市，這也為后來金朝定都北京奠定了基礎。

到了北宋末年，北宋軍隊北擊不利，金軍攻占燕京。隨后南下，于1126年末攻下北宋的東京城，俘虜了宋徽宗、宋欽宗，北宋滅亡。金人占據燕京后不到30年，1153年金朝第四個皇帝完顏亮決定將國都從會寧遷到燕京，改稱中都。這是北京歷史上一個重大事件，使北京第一次成為北方大王朝的首都。我們現在說北京建都800多年，就是從1153年算起，到2020年是867年。

1161年，完顏亮又遷都汴京，希冀“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一舉蕩平南宋王朝。豈料在采石磯（今安徽馬鞍山市西南）被南宋軍隊打敗，軍中出現嘩變，完顏亮被殺。其弟完顏雍登基，重新把中都定為國都。

1214年，金朝的最后一個皇帝金宣宗再次把國都從中都遷到汴京。這次遷都不是跟南宋爭天下，而是要躲避蒙古人的進攻。結果是第二年蒙古軍隊就攻破中都城。蒙古人攻下中都城后，恢復燕京舊稱，設立燕京路。在隨后50多年間，燕京又成了一個軍事重鎮。

1260年，忽必烈繼位蒙古皇帝。先在蒙古草原建都城——開平，但很快他就看中了北京這個地方。1264年改燕京為中都，1271年建立大元，1272年改中都為大都，1274年從開平遷入大都，北京成為元朝的首都。隨著元朝滅南宋，統一中國，北京遂成為全國的首都。

元朝統治北京100年左右，其間發生的重大事件，如1282年的阿哈馬事件;1283年文天祥就義大都;1328年兩都之戰;1358年紅巾軍毛貴部進攻大都;1368年明軍攻占大都等。

明軍攻下大都后，朱元璋馬上下詔，把大都路改為北平府，北京再次喪失都城地位，一直延續了30多年。1403年，燕王朱棣通過靖難之役奪取皇位，馬上改北平為北京，改北平府為順天府。1421年正月初一，正式遷都，北京再次成為全國的首都。

1644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起義軍攻破北京城，崇禎皇帝在煤山上吊自殺，明朝276年的統治結束。但隨后吳三桂引清軍入山海關，五月初二清軍入朝陽門，占領北京。九月十九，順治皇帝到達北京，十月初一登基。北京成為清朝的國都，也開始了清朝以北京為中心長達267年的統治。

清朝定都北京后，開始了統一中國的歷程，在關內實行了一系列殘酷的法令，引起北京地區百姓的反抗和起義，其間發生在嘉慶年間的天理教起義是影響最大的一次。1813年九月十五日，以林清為首的京城天理教發動起義，重點是攻打紫禁城。這次起義取得了一定的成功，從西華門攻進紫禁城，一度打到了乾清門廣場西側隆宗門。這次起義給清政府以極大的震動，嘉慶帝非常的自責，專門發《遇變罪己詔》，說“釀成漢唐宋明未有之事”，對不起列祖列宗。

從1840年到1949年，中國歷史進入到近現代時期。這100多年的中國歷史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從封建社會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轉變，北京作為首都更是首當其沖，發生不少重大事件。1949年1月31日，北平宣告和平解放，這座馳名中外的文化古城完整無損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北京開啟了新中國首都更加輝煌的歷程。

民族英雄文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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