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生死對決

江瑋　王曉楓　張欣培　魏城

還未等全世界反應過來，普京下達了更加激進的命令，在頓巴斯地區展開“特別軍事行動”，但事實上是俄羅斯軍隊從三個方向突入烏克蘭全境。圖/法新

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2月25日零辰呼吁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展開直接對話。圖/法新

當地時間2月24日凌晨5時左右，烏克蘭全境傳來俄軍開始采取軍事行動的消息。

烏克蘭首都基輔遭到俄軍導彈的襲擊，防空警報響徹全城;南部港口城市敖德薩出現俄羅斯登陸部隊的身影;位于烏克蘭東部的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被俄軍突破;位于頓巴斯地區的克拉馬托爾斯克和位于第聶伯河邊的烏克蘭第四大城市第聶伯羅也傳來了劇烈爆炸聲;西部城市利沃夫的當地官員警告市民關掉所有燈光、尋找隱蔽所并隨身帶好重要身份證件。

俄羅斯國防部對本國媒體表示，在高精度殺傷性武器的打擊下，烏克蘭武裝力量的軍事基礎設施、防空設施、軍用機場和航空兵均已癱瘓。俄方還聲稱，烏克蘭的平民沒有受到任何威脅。

但是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稱，在俄羅斯采取軍事行動的第一天內，有至少137名烏克蘭平民和軍事人員喪生。24日，大量烏克蘭公民駕車涌往西部邊境，當晚，很多沒來得及撤離的基輔市民躲進了地鐵站臺（相當于防空洞）過夜。25日一早，俄軍地面部隊已經逼近基輔，基輔市內多棟建筑物起火，防空警報聲沒有停歇。烏克蘭軍隊的一架蘇-27戰機在基輔上空被擊落，烏克蘭士兵炸毀了基輔以北50公里處的捷捷列夫河上的一座橋梁，試圖減緩俄軍的推進。

過去數周，俄羅斯一直在烏克蘭的東、北、南三個方向不斷加強軍事部署，其中包括戰斗機、武裝直升機、空降部隊以及特種作戰部隊等進攻性軍事力量。2月19日，俄羅斯還與白俄羅斯共同進行了“雷霆”戰略遏制力量演習，演習的基本目的便是演練戰略進攻力量確保摧毀敵人的行動。兩天后，俄羅斯突然開始采取行動。

2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電視講話，談及俄烏兩國關系、烏東部局勢、俄安全保障等問題，隨后簽署關于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命令，以及俄羅斯與這兩個“共和國”的友好合作互助條約。此后，普京進一步宣布支持這兩個“共和國”的分離主義分子對烏克蘭東部整個頓巴斯地區的領土主張。

聯合國安理會2月24日召開緊急會議期間，俄羅斯突然對烏克蘭展開軍事行動。會后，其他國家大使上前安慰烏克蘭駐聯合國大使謝爾蓋·基斯利齊亞。圖/法新

2014年，這兩個地區在親俄武裝分子支持下，宣布成立“獨立國家”。經國際社會斡旋，沖突雙方分別于2014年9月和2015年2月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達成停火協議，此后大規模武裝沖突得到控制，但小規模交火時有發生。

普京在21日的全國電視講話中表示，現代烏克蘭是由前蘇聯“創造”的，該國是“古老的俄羅斯土地”。烏克蘭在蘇聯解體后成為傀儡政府統治下的“美國殖民地”，人民在現任領導人統治下受到“苦難”。

不過，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馮玉軍對《財經》記者指出，“俄羅斯承認這兩地獨立違背了其與烏克蘭簽署的《布達佩斯安全保障備忘錄》。”（該備忘錄主要關注烏克蘭、白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的無核化，尊重并避免使用武力等方式威脅三國現有領土的獨立和主權。）

還未等全世界反應過來，各方還在爭論俄羅斯行動的合法性之時，普京下達了更加激進的命令，在頓巴斯地區展開“特別軍事行動”，但事實上是俄羅斯軍隊從三個方向突入烏克蘭全境。按照普京的說法，是要實現烏克蘭的“非軍事化”和“去納粹化”。

在俄軍全面發動襲擊的前一晚，澤連斯基簽署法令，宣布烏克蘭從當地時間24日零時起在全國范圍內實施為期30天的國家緊急狀態。此前，澤連斯基呼吁烏克蘭民眾和預備役士兵與入侵者戰斗到底。“烏克蘭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我們希望平靜地生活，但今天如果我們繼續保持沉默，明天我們可能就會消失。”

24日，烏克蘭外交部發言人奧列格·尼科連科表示，“（俄羅斯的軍事行動）是一場戰爭行為，是對烏克蘭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攻擊，嚴重違反了《聯合國憲章》以及國際法的基本準則。”幾個小時后，澤連斯基宣布烏克蘭與俄羅斯斷交。

烏克蘭首都基輔郊區的一棟建筑被摧毀。2月25日，俄軍已推進到距離基輔僅幾十公里處。圖/法新

不過2月25日形勢出現些許轉機。澤連斯基表示希望與普京坐下來談判。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隨后也表示，普京準備派俄羅斯代表團前往明斯克與烏克蘭代表團進行談判。

中國駐烏克蘭使館24日發布公告提醒在烏中國公民和中資企業，最好待在家里，且遠離窗戶和玻璃，以免發生意外傷害。如果開車長途旅行，可在車身明顯處貼上中國國旗。不到24小時后，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又發布《關于請擬自烏克蘭撤離中國公民進行登記的緊急通知》，準備分批包機接回在烏的中國公民。

生活在敖德薩的華商曲波對《財經》記者表示，敖德薩很平靜，沒有恐慌，除了早上4點多傳來了一兩下爆炸聲。但表面的平靜之下，生活還是發生了變化：銀行門前有人排隊取錢，加油站和商店出現了排隊的身影，價格也在上漲。作為敖德薩華商總會主席，曲波從上世紀90年代初就來到敖德薩，這里有著烏克蘭最大的商品批發零售市場，因此也集結了很多華商。“局勢不穩對投資也會有影響。”他說。

美歐出臺最嚴厲制裁措施

在俄羅斯24日突然對烏克蘭展開大規模軍事行動的同時，聯合國安理會正在連夜就烏克蘭局勢召開緊急會議。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在會上呼吁普京“給和平一個機會”。他說：“所以，如果真的有一場行動在準備中，我發自內心地只有一件事要說：普京總統，阻止你的軍隊攻擊烏克蘭。給和平一個機會。已經有太多人死去。”

但當爆炸聲在烏克蘭首都基輔和其他城市響起，“給和平一個機會”的呼吁已經變得蒼白。古特雷斯在緊急會議結束對媒體發表講話時說：“我必須修改我的措辭，我要說，以人性的名義，把你的部隊帶回俄羅斯。以人性的名義，不要開始一場可能是這世紀以來最具毀滅性的戰爭。”

由于局勢升級如此之快，當晚各國駐聯合國代表準備的發言稿大多已經過時。“談論局勢降級為時已晚。我呼吁你們每個人盡一切可能來阻止戰爭。”烏克蘭駐聯合國大使謝爾蓋·基斯利齊亞說。

俄羅斯駐聯合國大使瓦西里·涅邊賈則在會上稱，目前發生的不是一場戰爭，而是一場“特別軍事行動”。

俄羅斯目前擔任聯合國安理會輪值主席國，基斯利齊亞呼吁俄羅斯放棄這一職位。他在結束發言時說：戰犯不會進煉獄，他們直接下地獄。

美國總統拜登在美國當地時間24日表示，普京選擇了一場有預謀的戰爭，這場戰爭將帶來災難性的死亡和人類的苦難。俄羅斯應獨自為這場襲擊導致的死亡和破壞負責，美國及其盟友將團結、果斷地做出回應。世界將追究俄羅斯的責任。

2月24日，七國集團領導人也一致譴責了俄羅斯的軍事行動，他們認為“俄羅斯總統普京發動一場在歐洲的戰爭是站在了歷史的錯誤一邊”，各國還討論了如何保障全球能源供給穩定，并為應對可能出現的混亂局面做好準備。

會后，美國對俄羅斯采取了進一步制裁措施，包括將俄羅斯最大銀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Sberbank）從美國金融系統剔除，禁止其處理美元交易;對俄羅斯第二大銀行俄羅斯外貿銀行（VTB）實施資產凍結;美國還凍結了另外三家俄羅斯金融機構在美資產，加上此前的制裁，俄羅斯前十大金融機構和80%的銀行資產都被列入制裁范圍。

對俄羅斯經濟至關重要的企業和實體也被施加限制，它們將無法再通過美國市場籌集資金。多位俄羅斯寡頭和普京的盟友被列入制裁名單，他們的資產被凍結，并被禁止入境美國。此外，美國切斷了對俄羅斯技術產品的供應，限制俄羅斯進口半導體、電信、加密安全、激光、傳感器、海事技術。

美國還對協助俄羅斯的白俄羅斯進行了制裁，制裁對象包括兩家國有銀行、九家國防企業等。

但是制裁措施里并未出現人們討論已久的將俄羅斯從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全球銀行間支付系統中排除這一選項，也沒有對俄羅斯能源產業進一步的制裁。

歐盟也于24日公布了對俄羅斯的新一輪制裁，凍結俄羅斯在歐盟的資產，阻止俄羅斯的銀行進入歐洲金融市場。歐盟還針對俄羅斯的能源、交通行業展開制裁，并通過出口控制打擊俄羅斯的貿易和制造。但歐盟國家在是否將俄羅斯從SWIFT支付系統中排除這一制裁選項上存在分歧。盡管波羅的海國家強烈希望如此，但德國等國還存在顧慮。盡管這一舉措可以對俄羅斯銀行造成沉重打擊，但也將使歐洲債權人難以收回資金。

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稱，“是普京將戰爭帶回了歐洲”，這些制裁將削弱俄羅斯的經濟基礎和現代化的能力。

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24日宣布對俄羅斯所有主要銀行實施資產凍結，切斷它們與英國金融系統的聯系;將立法阻止俄羅斯企業和國家從英國市場籌資或舉債;禁止俄羅斯航空公司的航班在英國落地;暫停可作為軍用目的部件對俄羅斯的出口許可;停止向俄羅斯出口高科技產品和煉油設備;凍結100個個人和企業的資產。

講話中，約翰遜還勸澤連斯基離開烏克蘭，稱后者可能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英國愿意向“烏克蘭流亡政府”提供支持。

日本首相岸田文雄25日表示將對俄羅斯展開新的制裁。日方將凍結俄羅斯金融機構的資產，控制對俄羅斯的高科技出口，停止向相關個人發放簽證。

在普京2月21日宣布承認烏克蘭東部“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獨立地位并派軍隊進入這一地區“維和”之后，美國、歐盟、英國、日本已經出臺了對俄羅斯的一輪制裁。

美國在2月21日采取的制裁措施包括：禁止美國人在烏克蘭分離地區的商業活動;對在這兩個分離地區經營的企業領導人或高管實施制裁。

22日，德國宣布停止北溪2號管道項目的審批工作。這一長達1230公里的管道于去年9月竣工，但德國監管機構尚未批準其投入運營。北溪2號每年可以輸送55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將把俄羅斯的天然氣通過波羅的海管道經由德國運輸至歐洲，從而每年為俄羅斯國有天然氣公司帶來約150億美元的收入。

德國的這一決定被認為是西方針對俄羅斯最有力的制裁舉措之一。當天，歐洲市場的天然氣報價從前一天的每兆瓦時71.5歐元升至79歐元，相當于每千立方米約830歐元。

全球股市的“黑色星期四”

由于俄羅斯采取的突然軍事行動，全球股市經歷了“黑色星期四”。2月24日，亞太市場全線下跌，歐洲股市持續走低，俄羅斯交易所兩次暫停交易。

2月24日中午，A股開始調整，下午開盤后大幅跳水，盤中上證指數跌幅一度超過2%，臨近收盤，跌幅有所收窄，最終報收3429.96點，跌幅1.70%。深證成指、創業板指跌幅均超過2%。數字貨幣、移動支付等概念股領跌，石油、黃金等逆勢飄紅。當日，有4021只個股下跌，占比達到了85.2%，僅653只個股上漲。兩市成交額達1.36萬億元。北向資金合計凈賣出33.58億元。

香港股市亦出現急速殺跌。截至2月24日收盤，恒生指數下跌3.21%，恒生科技指數下跌4.33%，創下新低。科技、消費、地產板塊跌幅均居前。此外，日經225下跌1.81%，韓國綜合指數下跌2.6%，富時新加坡海峽指數下跌3.45%。

2月24日，基輔市民紛紛躲到地鐵站避難。圖/法新

歐洲市場也集體下跌。德國DAX指數跌3.96%，法國CAC40跌3.83%，英國富時100跌3.88%。

而作為此次事件中心的俄羅斯市場，開市約兩小時后，莫斯科交易所宣布交易暫停，恢復不久后宣布二次暫停交易。俄羅斯MOEX開盤后一度下跌近10%，當日跌幅超過30%。俄羅斯RTS指數跌幅一度超過50%，交易二次暫停前，該指數跌幅為33.97%。

在全球股市一片蕭條之下，2月24日市場的避險情緒極為濃厚，國際油價和黃金價格持續反彈。ICE布油、NYMEX原油、INE原油最大漲幅均超過5%，COMEX黃金指數漲幅一度超過3%，倫敦金現、銀現價格不斷上漲。

“地緣沖突具有突發性和不可預測性，因此市場沒有準備和無法對未來走勢做出準確預判的情況下，最直接的反應就是避險先行，歷次經驗無不如此。”中金公司表示，“單純因避險情緒不加區分地拋售在一定意義上反而釋放了在其他方面的壓力，因此一旦局勢緩和或提供更好再介入機會，尤其是估值已經很低的港股，中國自身政策力度才是關鍵。”

全球股市大跌、避險資產大漲的劇情在美股交易時間出現逆轉。當地時間24日，美國宣布新一輪對俄制裁措施，美股低開高走，科技股領漲，最終納斯達克指數上漲3.34%，道瓊斯指數漲0.28%，標普500指數上漲1.5%。

2月25日，雙方沖突仍在繼續，但市場恐慌情緒有所緩解，全球股市集體反彈。

經歷了上個交易日的突然跳水，25日A股開盤后高開高走，上漲股票超過3300家。截至收盤，上證指數漲0.63%，深證成指漲1.21%，創業板指大漲2.58%。醫藥生物、電力設備、鋼鐵等行業漲幅居前。兩市累計成交額破萬億元，北向資金凈流入63.85億元。

亞太主要指數亦集體收漲，日經225指數上漲1.95%，韓國綜合指數上漲1.06%，富時新加坡海峽指數上漲0.76%。

歐洲股市同樣上演反彈。25日，歐洲市場重要指數開盤沖高后回落。截至本文截稿，德國DAX漲幅超0.4%，法國CAC40上漲0.7%，意大利富時MIB漲幅0.36%，英國富時100指數漲幅達到1.41%。

緊張情緒暫緩，俄烏局勢走向仍將繼續影響全球金融市場的表現。中金公司認為，判斷后續進一步影響取決于兩個方面，一是短期來看局勢是否進一步升級，體現在是否爆發進一步全面沖突，以及美國和歐洲各國對俄羅斯制裁是否進一步擴大;二是中期視角下連帶損失的影響程度，如通過石油、天然氣和農產品價格對于全球價格和貨幣政策的掣肘。

“俄烏緊張局勢對中國經濟的直接影響有限。”中金公司認為，“我們預計貨幣政策仍有寬松空間，而財政政策力度也將進一步加大，大宗商品價格階段性上升不至于對我國政策寬松形成明顯制約。”

廣發證券首席策略分析師戴康認為，地緣政治風險本身不主導股市的趨勢，僅有結構上有影響。從歷史上地緣政治風險對股市的經驗看，如果原有股市趨勢是向好的，地緣政治風險引發的調整就帶來買入的機會，如果原有股市趨勢是負面的，就會加深頹勢。

在業內人士看來，俄烏沖突對中國A股的影響有限。平安基金認為，沖突并不會正面沖擊中國的宏觀基本面，但在全球資產價格聯動的情況下對投資者的情緒會造成打擊，因此股價的波動更偏交易層面。“當前中國極力推行經濟‘穩增長政策，貨幣平穩寬松，財政積極前置，寬信用已逐步落地，經濟有望筑底回升。”平安基金表示。

不過，交銀國際董事總經理、研究主管洪灝認為，今年市場的變數會非常大。“我之前預測了3200點到3800點的指數區間，但今年的變數非常大。未來像貨幣政策、房地產放松等都在預期之內，可能不會對市場情緒、資金到位帶來根本性的變化。需要重點觀察的指標包括出口數據、人民幣匯率的強勢與否、外匯儲備、商業銀行的美元儲蓄等，這些指標都反映了中國宏觀經濟與外部的聯系。”洪灝向《財經》記者表示。

烏克蘭東部城鎮Chuguiv遇襲后，一名受傷的婦女來到當地醫院。圖/法新

大宗商品價格攀升，俄羅斯的福利？

西方媒體認為，美歐對俄羅斯施加的嚴厲經濟制裁會令俄羅斯更加孤立、更加遠離世界經濟體系。但馮玉軍認為，美歐出臺的制裁政策軟弱無力。

“俄羅斯之所以咄咄逼人，就是看到新能源革命和經濟轉型為俄羅斯能源產業帶來非常嚴峻的挑戰，如果歐洲能夠實現綠色能源，東地中海天然氣得到順利開發并且大規模輸送到歐洲，歐洲在中期前景里完全可以降低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這對俄羅斯來說是巨大威脅。”馮玉軍說。

對俄羅斯能源出口進行制裁雖然能夠打擊其外匯獲取能力，但鑒于俄羅斯作為西歐一大天然氣供應商所起的作用，可能導致天然氣價格在歐洲飆升。不僅如此，俄羅斯還是全球主要石油出口國，普京宣布一系列決定后，國際原油交易價格紛紛上漲。2月24日，紐約商品交易所4月交貨的輕質原油期貨價格升至每桶95.54美元;4月交貨的倫敦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盤中一度升至每桶100.04美元，收于每桶96.84美元，維持在2014年以來最高收盤價附近。

鑒于油價已經因供需錯位而處于多年高位，Raymond James私人客戶集團首席投資官拉里·亞當（Larry Adam）估計，緊張局勢加劇可能意味著或有更多上行空間，而這也許會給美國和全球經濟帶來負面影響。摩根大通就估算出，若油價升至每桶150美元，將使上半年全球GDP年化增長率降至0.9%，同時通脹率將翻倍至7.2%。

更有分析師擔憂，俄羅斯的軍事行動有可能以推動歐洲和世界各地能源價格飆升的方式引發金融市場大幅波動。

北溪2號每年可以輸送550億立方米天然氣，把俄羅斯的天然氣通過波羅的海管道經由德國運輸至歐洲。圖/法新

作為對沖地緣政治風險的投資選項，俄烏緊張局勢不斷升級將金價推升至2021年6月以來的最高水平。在截至2月22日之前的15個交易日中，金價有12個交易日走高。投資者對黃金在動蕩時期的穩定性推崇備至。

John Hancock Investment Management聯合首席投資策略師馬修·米斯金（Matthew Miskin）預測稱，如果緊張局勢進一步升溫，可能會使金價在幾個月內突破2020年8月創下的每盎司2051.50美元的收盤紀錄。美國銀行分析師也在報告中建議，如果金價突破每盎司1860美元至1880美元的區間，投資者應考慮增持黃金。該行還預測金價有可能會再創新高。

雖然俄烏危機升級導致全球股市波動，但很多股票分析師認為應該淡化危機事件對美國股市造成中長期影響的可能性。因為過去30年里，從恐怖襲擊到爆發戰爭等種種地緣政治事件發生后，市場都出現短期波動，但美國股市往往會相對較快反彈。數據顯示，1990年以來此類危機發生后六個月，美國股市平均上漲4.6%，而且上漲情況占比為81%。

拉里·亞當因此認為，孤立的地緣政治事件不是影響經濟和金融市場的更長期因素。但他同時提醒稱，若發生入侵事件，由此造成的經濟和市場影響可能會在短期內給全球經濟帶來下行風險，并引發市場持續震蕩。

相比股市，更應該引發注意的是俄烏危機帶來的地緣政治風險溢價對大宗商品交易的影響。俄羅斯和烏克蘭都是小麥主要出口國，根據美國農業部的數據，俄烏兩國加起來占全球小麥出口的29%。分析師指出，如果該地區的地緣政治危機導致小麥出口大減，那么小麥價格自然會被推高，玉米和大豆期貨價格也可能會上漲。

大宗商品交易價格上漲會在一定程度上彌補西方制裁俄羅斯帶來的損失，因此這是俄羅斯希望看到的局面。目前，國際原油、天然氣以及其他重要戰略資源均有因地緣政治風險而價格上揚趨勢。

無論美國、英國和日本如何制裁俄羅斯，受到這些制裁措施反作用力最大的，可能還是歐盟，因為歐盟諸國嚴重依賴俄羅斯的能源供應，歐盟許多公司和銀行也可能因為對俄制裁蒙受重大損失。

2月22日，卡塔爾能源部長薩阿德·卡比在天然氣出口國論壇第六次領導人會議后表示，目前俄羅斯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無法被任何國家取代。卡比指出，俄羅斯目前占據歐洲天然氣市場供應的30%至40%，卡塔爾沒有如此數量的液化天然氣可以替代俄羅斯對歐洲的天然氣供應。

在全球能源供應中，俄羅斯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俄羅斯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儲量，總計478050億立方米，占世界總儲量的54%。俄羅斯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出口國，每年輸送約196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

俄羅斯的石油儲量占世界總儲量的13%。2000年以來，俄羅斯的石油產量和出口大幅增加，2006年曾一度超過沙特阿拉伯的石油產量。如今，俄羅斯是全球第三大原油生產國，排在美國和沙特阿拉伯之后，2021年，俄羅斯的石油日產量約1000萬桶，約占全球產量的10%。

歐洲對俄羅斯能源的依賴更為嚴重。根據歐盟統計機構的數據，2021年上半年，歐盟47%的天然氣進口來自俄羅斯，近四分之一的石油進口來自俄羅斯。

“俄羅斯不僅涉足烏克蘭，還涉足白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這正是運用在原蘇聯地區恢復領導權制造地緣政治緊張狀態，刺激國際大宗商品市場，特別是石油、天然氣和煤炭價格上漲。還有一些關鍵性戰略資源，例如生產半導體用品所使用的氖氣（70%全球供應來自烏克蘭）和鈀金價格上漲，通過這種方式，普京獲得了額外的收入，彌補西方經濟制裁帶來的損失。”馮玉軍對《財經》記者解釋說，“這不是短期的，普京會不斷通過制造緊張推高價格，有機構預測，如果今年國際原油能保證100美元每桶，俄羅斯今年會獲得600億到800億美元額外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