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態系統理論視角下二語句式發展研究

提要： 本研究以動態系統理論為指導，以某高校3名不同水平英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通過微變化研究法，對其二語句式產出進行了11個月的跟蹤研究。結果表明，不同水平的學習者在英語句式發展上存在顯著不同。初級學習者的句式出現階段性發展;中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呈曲線型;高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呈平穩型。

關鍵詞： 動態系統理論;微變化;二語句式

1.研究背景

生態語言學主要研究語言與環境的關系，尤其是生態環境對語言的活力和生存狀況的影響。Van Lier從社會文化理論的視角將二語習得與生態語言學相結合，考察二語習得的社會環境因素，聚焦語言的形式、意義和結構[1]。動態系統理論框架下的語言發展生態觀把語言發展視為認知與社會兩個生態系統，強調其自組織性、變異性和系統內部的異質性。

動態系統理論給二語習得研究帶來了非線性和變異性的視角。動態系統理論原本是關于動力學系統狀態轉移的理論，其主要觀點是相互關聯的變量相互作用構成動態系統，動態系統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變化演進，任何一個變量的變化都會引起動態系統內其他變量的變化。由于動態系統內變量總是處于不斷的變化之中，孤立地研究某一變量對其他變量的影響系數并不能反映系統整體動態變化和變量間相互影響的實質，所以無法通過量化的手段精確計算變量的影響系數[2]。弗里曼認為動態系統理論最顯著的特征是動態與涌現，動態意味著變化，事物是不斷發展變化的，變化是動態研究的核心;而涌現是變化的結果，涌現意味著新生事物的出現[3]。動態系統理論包括幾個核心概念： 第一是初始狀態。動態系統理論認為初始狀態的細微變化對未來的形勢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這種效應被稱為“蝴蝶效應”，即在非線性的系統中一個細微的初始變化會對后來事物的發展起到關鍵作用。對初始狀態的敏感主要是說先前的狀態對隨后的狀態產生影響，但這種影響是不可預測的，經常產生意外的結果。第二是非線性。系統在達到某種臨界狀態時，會陷入一種混沌狀態。動態系統理論相信因果關系，但結果何時產生，以及多大程度上受原因影響是不確定的，因此無法線性預測結果。第三個概念是狀態空間，由不同的“吸態”和“斥態”組成。吸態是穩定的具有引力的狀態空間，斥態則是那些不具有引力的空間狀態或是非優先狀態。動態系統理論認為發展變異是系統的永恒狀態，即使在吸態之中，也會發展演化。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弗里曼將動態系統理論與第二語言習得研究相結合，從動態、系統、非線性的角度研究第二語言的發展。學習第二語言的過程并非一直線性向前，學習者的二語能力在突破某一臨界點時會迅速提高，但也可能停滯不前，甚至退步，因此第二語言學習是一個動態發展過程[4]。弗里曼把第二語言發展視為一個復雜的生態系統，包括認知生態系統和社會生態系統，這對語言及其發展的本質具有更全面的解釋力。第二語言的學習過程是與社會環境不斷互動，認知與社會因素交互影響的動態發展過程。

動態系統理論視角下的第二語言發展研究通常采取跟蹤法，跟蹤收集訪談或文本作為語料，分析句法的復雜性、準確性和流利性以考察學習者的句法發展情況，證明二語學習者的句法非線性發展。微變化研究法始于認知心理學領域，用于探究認知發展的軌跡與機制，重點是研究群體或個體發展過程中的變異性，要求研究者在相對短的時間段內，加密觀察頻度，收集定量和定性數據并進行細致的分析。米勒總結了微變化研究法的四大優勢：1. 便于直接觀察到正在發生中的變化;2. 可以考察變化的不同方面;3. 可以發現行為中的變異性;4. 靈活度高[5]。文秋芳指出微變化研究法具備廣泛的適用性，可以彌補傳統橫向研究法和縱向研究法的不足之處[6]。本文采用微變化研究法，旨在從變異角度跟蹤考察不同二語水平學習者的句式發展， 分析二語句式在不同發展階段的特征和規律，以期為提高學生二語產出水平、改進英語教學提供一定的啟示。

2.研究設計

2.1 研究問題

本研究采用微變化研究法跟蹤研究考察3名不同水平英語學習者的句式發展過程，試圖回答兩個問題：（1） 不同水平英語學習者的句式發展有何特征？ （2） 二語句式發展是否存在一般規律？

2.2 研究對象

本研究的對象是福建省某普通高校的3名大二學生，從自愿報名參與研究的17位學生中選出， 2名女生，1名男生。研究對象的英語水平由英語高考成績、大學英語四級考試成績、校級寫作比賽三項成績綜合判定。研究在課外完成， 研究結果與研究對象的學業成績評價無關。

2.3 數據收集與分析

語料收集分11次進行，共持續11個月。每人每次完成一篇 500 詞左右的英語議論文寫作。每次寫作要求都提供一段材料，要求學習者根據材料主題寫一篇議論文，發表自己的觀點。學習者在課外獨立完成寫作，共收集33篇作文。句式發展和特征分析采用微變化研究，考察受試簡單句、并列句、復合句、和非謂語小句等句式的使用。如表1所示，每個變量分為目的語形式和非目的語形式，用于考察句式發展中兩類變式在類型、數量及分布上的特點和變化。

3.不同水平學習者句式發展特征

3.1 初級學習者句式的階段性發展

初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初始階段（前6次），顯著特征是存在大量非目的語句式，主要包括：（1）流水句，（2） 沒有謂語動詞的句子，（3）沒有主語的句子。第二階段（第7-9次）是發展階段，這一階段非目的語句式顯著減少，而且出現了一些正確的復雜長句。第三階段（第10-11次）是飛躍階段。學習者流水句明顯減少，能寫出結構清晰的正確句式，還能正確使用倒裝句和含有多個非謂語小句的復合句。盡管非目的語句式仍然存在，但數量明顯少于第一階段。

3.2 中級學習者句式的曲線發展

中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呈曲線型。第1次收集的語料中，存在一些非目的語句式，比如用主動句表示被動，流水句，非謂語小句中用現在分詞代替過去分詞等。從后面10次的語料來看，中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是呈曲線型的。比如，第3次的作文中被動句式使用是正確的，第4次和第7次的作文中，都出現被動句式使用的錯誤，要么是該使用被動句式的時候使用了主動句，要么是使用了被動句，但是be動詞形式錯誤或過去分詞有誤。第9次的作文中被動句式也是正確的。前3次收集的語料中都有幾處流水句錯誤，第4次開始沒有出現流水句，但是第8次的語料中又出現了1個流水句。

3.3 高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

高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呈平穩型。高級學習者第一次提交的作文里，非目的語句式很少，簡單句、復合句和非謂語小句的使用都表現出較高的技巧性。高級學習者的句式具備三個主要特征。一是善于使用附加成分，包括同位語、插入語等。二是善于使用非謂語小句。三是靈活運用各種句型，長短句搭配，顯示出語言的節奏感和美感。

3.4 討論

本研究中3名學習者體現了3種不同的句式發展模式： 初級學習者的句式發展屬于階段性發展，經歷了3個不同階段。說明初級學習者對句法的理解接受較慢，需要經過多次的糾正才掌握。初級學習者的句式以非目的語句式和簡單句為主，句式發展主要發生在簡單句層面。中級學習者句式發展呈曲線型，說明二語產出的復雜性、準確性和流利性之間是相互影響的，有時會呈現支持性關系，有時會呈現競爭性關系。動態系統理論認為，系統通常處在一種相對穩定的狀態即吸態，但當環境影響足夠大時系統會產生劇烈波動，無法維持初始的吸態，進入一種新的狀態，就產生了相變。高級學習者不僅掌握了各種句式，而且對各種句式的使用都表現出一定技巧性。

從變異形式的角度觀察，二語句式的習得過程可視為一個從低級向高級不斷發展的連續統。二語句式的發展在不同階段呈現出不同特點。盡管各階段之間沒有明顯的界限，但二語句式發展連續統總體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二語句式主要從非目的語形式向目的語形式發展，可能會出現目的語句式與非目的語句式并存的自由變異。第二階段的發展主要表現為句式的分布和使用更接近目的語水平，但是也存在某些目的語句式使用太頻繁的現象，這屬于語言石化現象。從動態系統理論視角來看，石化是語言系統停留在吸態中無法超越的狀態。石化現象能否被克服不僅取決于吸態盆的深度和廣度，也取決于外力的大小。二語學習者應了解不同語境的句法特征，通過接觸大量真實語料、注重句法對比的強化學習和語言輸出實踐，實現句法知識的內化，促使句式的分布和使用更接近目的語水平。

結語

本研究是在動態系統理論指導下的個案研究，3名學習者處于二語發展的不同階段，不同學習者的句式發展特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二語句式發展連續統的提出有助于師生把握不同句式發展階段教學和學習的重點。如果學習者經常使用缺少主語或謂語的句子，說明學習者沒有掌握英語的基本句子結構，教師可以重點講解英語的基本句式。如果語料中有很多流水句， 說明學習者缺乏把簡單句連接成長句的方法，教師可以有針對性地教授句子擴展技巧。如果學習者句式準確性高，但句式單一或書面語口語化嚴重，則需重點掌握目的語句式的分布和使用。動態系統理論指導下的二語發展研究不應滿足于微觀層面個體發展軌跡的描寫，今后的研究者可以深入探究二語發展的普遍性規律。

參考文獻

[1] Van Lier， L. From Input to Affordance[C]∥J. Lantol（ ed）.Sociocultural Theory and Second Language Learning.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245-276.

[2] 蘇琪. 2018. 基于動態系統理論的第二語言發展生態觀[J]. 西南交通大學學報， 19（2）：23-28.

[3]Larsen-Freeman， D.Ten“lessons”from Complex Dynamic Systems Theory： What Is on Offer[C]∥Z. Dornyei， P. D. MacIntyre，&A. Henry（eds）.Motivation Dynamics in Language Learning.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Learning Press，2016： 11-19.

[4] Larsen-Freeman， D.Chaos/Complexity Science and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J].Applied Linguistics，1997，（ 18） ： 141- 165.

[5] Miller， P. H. & T. R. Coyle. 1999. Developmental change： Lessons from microgenesis[A]. In E. K. Scholnick， K.. Nelson， S. A. Gelman， & P. H. Miller （eds.） . Conceptual Development： Piuget's Legucy[C] . London： 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 publishers.

[6] 文秋芳. 2003. 微變化研究法與二語習得研究[J]. 現代外語（3）： 311-317.

作者簡介：吳藝娜（1978年-），女，福建人，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