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恭綽是吳人

笑笑

近日，有幸參加了正社雅集走進姜思序堂的活動。活動中，園林老專家魏嘉瓚講述了正社先賢葉恭綽在蘇州的很多人文故事。魏老說，但凡姓葉的，都喜歡認葉夢得為祖，葉恭綽也不例外。

葉恭綽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二十世紀中國政壇、文壇上一位“百科全書式”人物，是通古曉今的學者，還是才學非凡的詩書畫家，在很多領域做過很多官，曾任清朝郵傳部承政廳長兼代理鐵路局長、北洋政府交通總長、大元帥府大本營財政部長、南京國民政府鐵道部長，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國畫院首任院長等等。他祖籍廣東番禺，1881年出生在北京，1968年病逝于北京，死后骨灰葬于南京中山陵他自己捐建的仰止亭。這么傳奇的一位人物，他是怎么認葉夢得為祖的呢？

葉夢得，字少蘊，蘇州長洲人，宋代紹圣年間進士、文學家。晚年隱居湖州卞山石林谷，自號石林居士，著有《石林燕語》《石林詩話》等。我聽到最多的，是東山陸巷古村的寶儉堂，景區介紹說是葉夢得故居，初名夢園，明初改為今名。后來在第199期《蘇州雜志》看到黃惲先生所引金松岑文中說，葉夢得故居在閶門內黃鸝坊橋，“明宣德中為徐武功所有，嘉靖初，武功外甥祝京兆宦粵歸，復價得之。”徐武功、祝京兆都是蘇州名人，看來葉夢得故居在蘇州蠻吃香的。不過，明《長洲縣志》中記載葉夢得宅：“鳳池鄉乘魚橋天慶之東，中有七檜堂。”乘魚橋，位于錦帆路北端。葉恭綽認可的葉夢得故居是鳳池鄉乘魚橋。

1936年，葉恭綽在蘇州買過一個園子。這個園子位于東美巷，清光緒年間汪鐘霖建，取韜光養晦之意名“晦園”，因園廣十畝，又稱“十畝園”。葉恭綽到手的園子已經過汪鐘霖族人財產分割，遠沒有十畝之廣，但他很滿足，加以修整后，樓堂精致，還有亭榭、水池，梅花盆栽尤盛。不幸的是，葉恭綽買園僅一年，甚至還沒來得及改園名，因抗戰爆發，就離蘇避居香港了。或許對蘇州，或許對園林，或許對葉夢得，葉恭綽情有獨鐘，念念不忘。他遠在香港，但心系這處故園，想到了“沈石田當不吝神樓一圖也”。于是，請好友吳湖帆畫園，并有多封信札寄吳，表達自己意愿。首先是園的名字，他在信中多次提及：“至其名稱，因石林公為鳳池鄉人，雖明代曾有人稱鳳池園，然名非襲用，且含有述祖德之意，當無礙耳。跋語中望引及此，更為完美。”“明代曾有鳳池園之名。今吾園易主，似襲用亦無不宜，或改為鳳池精舍亦可，統請卓奪。”說到鳳池園，那是有來歷的，葉恭綽也明白。泰伯第十六世孫武真，其鈕家巷宅中有池，周宣王時有鳳集其家，因名為“鳳池”，后來一直有人在此建“鳳池園”。因為葉夢得為鳳池鄉人，最后他將園子定名“鳳池精舍”。葉恭綽在信中還說“鳳池精舍卷意中擬繪假山……此外皆不拘，隨意點潑可也。”“至內容是否要寫實，抑謹具園林大概，均無不可。祈擇興愜而趣合者為之，不必拘于形象也。”擬繪假山，即擬石林也。吳湖帆不負所托，于1937年完成了《鳳池精舍圖》，畫心橫124.8厘米、縱29.5厘米。葉恭綽1943年拿到圖后，曾多次題詩題跋。葉恭綽與葉夢得相距800多年，葉氏世代祖宗，葉恭綽卻獨鐘于石林，見過認祖的，沒見過這樣虔誠認祖的。

鳳池精舍已于2007年改名暉園，今為蘇州市立醫院所有。《鳳池精舍圖》，今為蘇州博物館所藏。為紀念葉恭綽誕辰140周年，2021年11月12日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了“衣被天下誰識恩——葉恭綽的書畫·交游·鑒藏”專題展，該圖卷也在此展上展覽。圖上有多處長跋，其一云：“余固吳人也。先石林公，籍吳之鳳池鄉，今故居之址猶在乘魚橋西……他日志平江坊巷者，謂吳中曾有是園，即以斯圖為證，可也。”葉恭綽說，他是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