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中國手工紙的前世今生

高婷

用墨在紙上書寫，能幫人們找到內心的平靜。希望寫字能夠成為今天的孩子們愿意傳承下去的一種生活方式。中國字很美，寫在手工紙上呈現出來會更美。

北京市東城區的一個精致的四合院里，有一間小小的工作室，我們也是在無意中發現它的。但令人驚訝的是，這里有著中國最全的手工紙樣，將近500種，來自于中國的17個省。這個工作室叫“我是楮先生”。

“楮”（chǔ）為一種落葉喬木，楮樹皮在古代是一種常見的造紙材料。唐宋八大家之一韓愈在其名作之一《毛穎傳》中將紙尊稱為“楮先生”。從此，“楮先生”成為了中國文人對紙的別稱。兩位一心讓中國傳統手工紙傳承和發展下去的“80后”年輕人楊波和崔振碩，在這里工作，他們給自己的工作室命名為“我是楮先生”，就像是中國手工紙在跟大家打招呼。

多年前，這兩位年輕人和中國傳統手工紙偶遇，但是他們馬上被這種古老的傳統工藝迷住了。從此，兩個人放棄了穩定的工作和生活，成為自由職業者，進入深山老林，探訪村舍邊寨，走訪了全國各地的紙坊，與手工紙匠人面對面地交流，開啟了尋找、搶救中國手工紙之旅。他們認為，應該讓更多的中國人，尤其是孩子了解到中國手工紙的制作歷史和制作工藝，知道中國紙并不只有宣紙一種，還有很多用傳統工藝制作出來的手工紙，都是中國匠人精神、傳統制造智慧的體現。每一種手工紙都代表著不同的地域文化，各個地方因造紙工藝的差別，每一種手工紙都各具地域特色，至今也仍有許多人在傳承手工紙文化，守在自己繼承精神的地方，為了中國紙文化默默付出。

近幾年來，他們已經持續做了將近30場的公益講座，帶領孩子們了解中國手工紙的前世今生。在現場，讓孩子們用毛筆在不同的紙張上體驗不同的書寫感受，體驗紙的魅力，重拾書寫的興趣。

手工紙的原材料

真正的古法的傳統手工造紙，一般都是在少數民族和山區，原因很簡單，造紙離不開水源和原材料。8種用來造手工紙的材料，分別是麻、構、竹、藤、桑、青檀、稻、瑞香。

不可替代的手工工藝

所謂手工紙，并不是指100%手工制作，其中有一些簡單的工藝，能通過機械替代，而且不影響紙的品質，甚至還能提高紙的品質，比如紙漿的生產環節，樹皮剝下來之后要捶打成紙漿，最早的時候需要人用石頭不停地捶打，現在用機械替代，不僅效率高，而且更均勻。

但是，還有一些環節是不能用機械生產替代的，這也是手工紙有靈魂的原因所在。比如蒸煮樹皮的工藝，因為外層的樹皮是不能造紙的，只有里邊的韌皮纖維才能造紙，所以要先把樹皮蒸煮一下，進行提純。把剝下來的樹皮，先放到一口大鍋里，加一些草木灰或者生石灰等弱堿性的石灰，蒸煮2～3天。這個環節是區分手工紙和機械紙顯著的不同之處，也是區分二者的關鍵。但有些紙坊為了提高效率，可能就會加入強堿，這樣造出來的紙纖維就失去了拉力和筋骨感，寫字的感受就差了很多。

造紙的最后一步是要把紙料平鋪在有烘干功能的卷筒上，進行烘烤。緊挨著卷筒的一面紙張會光滑一些，而另一面要用刷子把各個角落的紙料鋪平，所以會相對粗糙一些。光滑的一面是正面，粗糙的一面即為反面。

“聰明”的中國手工紙

大家非常熟悉的宣紙是以青檀樹皮和沙田稻草為主要原料的，二者的配比不同，宣紙的品質和價格也會不同，墨在紙上呈現的狀態也不同，其實這也能讓寫字的人根據自己對墨與紙關系的喜好進行挑選。一般來說，青檀皮的比例越高，制作出來的宣紙的品質越好，價格也越高。

東巴紙是云南地區的一種紙，最初用來抄寫《東巴經》的，這是用野生的蕘花，這種植物本身是有毒性的，一方面，它的纖維適合造紙;另一方面，植物本身的微毒性也是可以用來防蟲的。云南地區潮濕，蟲子特別多，所以聰明的當地人采用了這樣的造紙工藝，讓經書得以長久保存。

狼毒紙是西藏地區的一種手工紙，用狼毒草的根制作而成。狼毒草是一種矮小的野生灌木，根系特別粗壯、發達，需要連根拔起，把根部的皮剝下來之后才可以用來造紙。一般從種植到能造紙，狼毒草需要生長8～10年的時間，所以原料特別珍貴，狼毒紙的價格也非常高。狼毒草本身也是有毒的，能起到一定的防蟲蛀、長期保存的作用，主要用于印刷經文和佛像，又適合藏區用硬筆書寫的傳統，是名副其實身懷絕技的經書“保鏢”。

手工紙的舊用和發展

中國人與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以前，不同地域生產的紙，主要是服務于當地的需求，比如前面所說的用于抄寫佛經、印刷書籍。在生活上，手工紙還會被用于包裝紙，比如用不同的手工紙包的普洱茶也有等級之分，包括貴州產的一種白棉紙，是用來包茅臺酒的。現在，手工紙在藝術創作領域的應用是多種多樣的，可以做成紙燈、紙扇、茶席，進行版畫印刷、書畫創作展示。

有些手工紙現在還可以用來修復文物，看起來要薄如蟬翼，拿起來也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是卻要很有韌性。所以這種紙從原材料的選擇上就特別講究，要選用非常嫩的樹枝，不能有分叉，可能從50千克的樹皮里也就能挑出幾十克進行使用，工藝復雜，對造紙人的手藝要求非常高。

有一些學服裝設計的學生在創作畢業設計作品時，也經常來“我是楮先生”買紙，因為他們進行服裝設計的原材料必須是純天然的，但又要足夠結實、挺括，還要有紋理的細膩，和棉布、絲綢、羊毛等這些材料比起來，手工紙反而成為進行服裝設計展示的最佳選擇。

草木凋零化紙所蘊含的傳承，生生不息。兩位熱愛中國傳統手工造紙的年輕人讓中國手工紙的美好為更多人知曉，使此傳統文化行業延續、傳承和發展的心愿也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