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商業理念與“非遺”旅游開發中的難題
——以大壩高裝開發面臨的資源成本難題為例

張莉，李陶

（1.宜賓學院 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四川 宜賓 644007；2.大壩高裝文化促進會，四川 興文 644405）

引言

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除了保存、記錄等方式外，還有一種非常有效的方法是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所鼓勵的那樣，發揮“非遺”資源的特殊優勢，在有效保護的基礎上，開發具有地方、民族特色和市場潛力的文化產品和服務。旅游開發這種對“非遺”的保護方式具有其他方式所沒有的獨特優勢。進入旅游市場面向大眾，不僅能取得資金收入而使“非遺”項目具有了自我造血能力，還能讓更多人群了解它，實現時實性、動態性宣傳與展示，在娛樂中充分發揮宣傳教育功能，從而更好地實現傳承與發展[1]。

大壩高裝，即流傳于四川省宜賓市興文縣大壩苗族鄉的高臺著裝戲，是“雜技、魔術、戲劇、音樂、裝飾藝術的綜合體”，其主要表演形式是在臺架上將演員們分數層固定在特別設計的豎桿上，扮演戲劇中的場景，并在樂隊、舞龍等陪伴下在街道、廣場等進行巡游表演，具有非常濃郁的地方民族風情，于2008 年入選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民俗項目類別，序號994）。

大壩高裝是當地傳統廟會“文昌會”的必演節目，所表現出的“高、險、巧、奇、美”的造型能力令人叫絕，有極強的視覺沖擊性，具有很大的旅游開發價值。但是，大壩高裝與很多“非遺”項目一樣，傳統上是個體或者小作坊制作，在旅游開發中面臨諸多難題和現實條件的約束，發展狀況不盡人意。因此，需要積極引入現代工商業經營管理的思想理念，突破小生產的狹小視野，走產業化發展的道路。

1 以價值工程和外包思想指導新產品開發

大壩高裝開發新的旅游產品（節目）時，面臨的突出問題是成本高昂，所需人才、資金等資源短缺。用價值工程和外包思想指導大壩高裝新產品的開發，可有效解決成本與資源難題。

1.1 價值工程思想的應用

解決“非遺”大壩高裝成本高昂問題，須摒棄傳統的就成本降成本的思路，采用現代戰略成本管理的思想理念。在既定的條件下，通過降低消耗、提高勞動生產率等措施來降低成本，邊際下降效應現象明顯且存在極限。“非遺”項目都經過長期傳承，久經錘煉，如按上述傳統的成本管理思路，可降低的成本潛力幾乎已被挖盡。戰略成本管理的思想理念突破了傳統成本管理的局限性，要求從戰略高度看待成本，從源流管理成本，要求從時間、空間和業務源頭管理成本，通過改變成本發生的基礎條件來實現成本的不斷降低。產品的研發設計階段是成本的源頭。一般而言，產品成本的六成在設計階段即已決定，在生產開始前，已有約85%的成本成為約束成本[2]。在成本設計階段，價值工程是非常有效的戰略成本管理工具。

價值工程的基本思想是，通過對研究對象的功能與成本分析，剔除“多余的品質”和“不必要的成本”，提高對象的價值，即功能與成本的比，力求“用最低的壽命周期費用，可靠地實現必要的功能，著重于產品或作業的功能分析的有組織的活動”[3]，從而提高價值的科學管理方法，在現代工商企業的新產品研制以及生產制造中得到了廣泛應用。

在開發新產品時，當然要很好地保留大壩高裝藝術的審美價值，不能丟失高裝藝術最寶貴的精華，但也要勇于突破一些傳統束縛。從“非遺”保護、藝術特色等角度來看，大壩高裝的核心價值在于通過“假腳”巧妙地展示代表性的“掩頭”（主要道具），在于巡游表演中表現出來的“高、險、巧、奇、美”；同時，從商業開發角度來看，這也是最能吸引觀眾的最有市場價值的部分。傳統上，高裝巡游表演是展現將在廟會晚上上演的戲劇中的場景，開發一出新的高裝意味著得開發一出新的舞臺戲劇。從價值工程的角度來看，開發新的舞臺劇目上演成本非常高，在全部成本中會占非常高的比重，而市場價值卻非常有限（這一點從目前戲曲表演市場來看是非常明顯的）。在價值工程思想指導下開發大壩高裝旅游產品，就應該集中資源于巡游表演部分，而不必投入本就非常稀缺的資源用于編排和表演舞臺戲劇。

1.2 外包思想的應用

資源短缺和隨之而來的高昂成本問題困擾著大壩高裝的新產品開發。大壩高裝對表演服裝要求很高，傳統上全靠手工制作，制作周期長，技術難度高，能夠勝任的非常人少；而近年購置的現代機制戲服則談不上制作技藝和藝術價值[4]。戲中鼓樂表演所需音樂對編寫也有很高要求，目前高裝傳承人中無人能夠勝任。為解決此難題，大壩高裝的旅游開發應該充分吸收現代企業廣泛使用的外包（outsourcing）思想，實施精細的價值鏈分析基礎上的外包戰略。

外包是指“企業從內部條件和外部環境特點出發，致力于自己擅長和利潤空間更大的業務，將自己不擅長甚至已成為負擔的業務外包出去”[5]，通過外包提升核心競爭力，降低成本已成為現代企業廣泛采用的策略。

在對“非遺”項目進行價值鏈分析時，須明確承載其獨特文化價值的形式構成部分和對應的創造該形式部分的業務活動。在與文旅產業融合背景下，“非遺”的獨特文化價值同時也是其市場價值的主要來源，故創造該價值形式的業務活動在所有價值活動中居于核心地位。該部分業務活動承載著世代傳承的“非遺”技藝，是該“非遺”產業項目的核心競爭力之所在，是應該集中資源深耕的地方。對于其他業務則可根據內外部條件，基于成本效率原則外包出去。

采用價值鏈分析基礎上的外包戰略，可將不屬于大壩高裝藝人世代傳承的核心技藝制作的環節外包。比如大壩高裝演員的服飾設計與制作，可以引入苗族蠟染和苗族服飾制作技藝。四川宜賓市珙縣苗族蠟染技藝，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18 年成功進入文化和旅游部、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布的第一批國家傳統工藝振興目錄；宜賓市興文縣苗族服飾制作技藝則為宜賓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通過引入上述兩項本地“非遺”資源，不僅可以緩減設計制作資源短缺問題，增加演員服裝品種，還能提升演出服裝的品質，增強其地域民族特色。類似的，本地民間音樂類的“非遺”資源，如興文民間耍鑼、苗族竹簫、橫江山歌、金沙江下游船工號子等，都可以引入作為大壩高裝表演中的鼓樂曲目。

2 以交易成本理論指導解決合作開發中的利益協調問題

如前所述，大壩高裝的旅游開發須進行外包，與多種“非遺”合作，這就會產生利益分配與協調問題。在合作開發中，涉及眾多利益相關者，除了作為核心的“非遺”傳承人外，還有投資商、政府部門、社區等。他們各自的利益訴求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是“非遺”旅游開發中的三大矛盾之一[1]。

面對復雜的矛盾，通過市場交易這只看不見的手來協調利益分配和責任分擔，是最佳的途徑。但是，當交易成本過高，就會導致交易無法完成，合作開發失敗。按照交易成本理論，交易成本包括信息搜尋、條件談判與交易實施等成本[6]。由各“非遺”傳承人、投資商等自行洽談的合作方式，就會因交易成本過高而使得合作困難重重。首先，由多方各自談判需協調的關系數量大，交易頻數巨大。其次，各方之間通常素無聯系，不僅信息搜索成本高，且相互之間缺少信任也會增加條件談判的難度。所以，由這些主體自行進行合作的方式基本不具有可行性。

降低交易成本的途徑，包括降低信息搜索成本，增強信任、降低投資專屬性以及將交易內部化等。基于此思路，大壩高裝的旅游開發，一個可行的合作方式是由政府部門出面協調相關各方組建股份制的旅游開發實體企業，作為合作開發、同時也是利益協調的平臺。首先，由各“非遺”傳承人與政府部門談判，可減少組織協調的關系數量；同時，政府是特殊的利益相關主體，具有超越經濟利益的超然地位，各傳承人以及其他各方對政府的信任度較高，有利于談判的順利開展。其次，各“非遺”傳承人主要以技術等知識產權入股，并投入勞動開發旅游產品。如此，他們的投入有了一定的退出機會（流動性），降低了投資的專屬性，也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最后，設立企業平臺，還可將大量的交易活動內部化，從而節省交易成本。而且，經過長期的實踐發展，公司治理機制對于解決相關各方利益的協調問題，有相當成熟的經驗。

3 結束語

基于現代商業思想進行旅游開發，是否會影響“非遺”的保護與傳承？對于大壩高裝的保護傳承，有一種觀點認為：“要堅持活態傳承，要把重心放在民間，挖掘高裝的歷史文化，維護好“非遺”的真實性、準確性，不能搞創造”①。在開發利用非物質文化遺產時，當然要注重保護與傳承其具有價值的部分，但也只有“回到現實生活、生產中，才能煥發出蓬勃的生命力”[7]，其一些形式上的東西并非不能改革創新。引入價值工程、外包等現代商業理念，能夠有效降低成本，提高旅游產品的開發效率，突破現實條件的約束，而對于大壩高裝作為“非遺”的核心價值并無損害。

大壩高裝是全國各地廣泛流行的臺閣藝術的一種演體[8-9]，基于現代商業理念進行旅游開發的思想也適用各地的臺閣表演，當然，在開發中要注意保持和弘揚本地民族特色。

注釋：

①見宜賓新聞網2014 年5 月25 的標題為《大壩高裝該如何留住你的魅力？》的報道中關于興文縣邀請省、市“非遺”專家就大壩高裝的保護傳承進行專題研討部分的內容，相關網頁鏈接：www.ybxww.com/content/2014-5/25/2014525184311.151333_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