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玉克
北邙,即邙山,又稱北芒、郟山,自西而東,為秦嶺余脈,崤山支脈,在巍巍太行與莽莽伏牛及嵩山相圍而成的廣袤平原間,橫亙成黃河與伊洛河的分水嶺。
邙山,基本上屬于土山,算不上高峻,所以,在洛陽稱邙山,在偃師叫邙嶺。
天下名山無數,邙山何以聞名古今?
陵墓。
邙山陵墓總數在千座以上,東漢、曹魏、西晉、北魏等帝王將相的陵墓星羅棋布。
何也?
《辭海》解釋:邙,亡人之鄉也,意謂最適合死者安葬的地方,故有“生居蘇杭,死葬北邙”的民諺。
“北邙山上朔風生,新冢累累舊冢平。富貴至今何處是,斷碑零碎野人耕。”(明代薛瑄《北邙行》)
黃塵萬古長安路,折碑三尺邙山墓。
西風殘照,漢家陵闕。邙山,古意蒼蒼中太多人世的滄桑悲涼。
洛邑,應該是東周文化昌盛藏龍臥虎的所在,要不,被后世譽為“至圣先師”的孔子也不會專程自曲阜出發,走了整整一條洛河從源頭濫觴到匯入黃河的距離,“訪禮于老聃,學樂于萇弘”(《大戴禮記》)。
“訪弘問樂”的第二年,孔子前往齊國聆聽韶樂,竟然樂得手舞足蹈,如醉如癡,“三月不知肉味”。
萇弘(約公元前582年—公元前492年),是蜀地資州人(今內江市資中縣),博學多才,志在天下,在東周為官,為周景王、周敬王的大臣劉文公所屬大夫,是那個亂世的風云人物。
東周后期,是一個孔子稱為“禮崩樂壞”的時代。周景王死后,王族內亂,敬王與王子朝爭奪王位。萇弘與卿士劉文公聯手,借晉國平亂,扶立敬王即位。后來,萇弘插手晉國事務,加之他施展“設射貍首”的巫術結怨甚或激怒諸侯,晉國正卿趙鞅便導演了一出經典的離間大戲。
《韓非子》載:“叔向之饞萇弘也,為萇弘謂叔向曰:‘子為我謂晉君,所與君期者,時可也,何不極以兵來?’因佯遺其書周君之庭,而急去行,周以萇弘為賣周也,乃誅萇弘而殺之。”
叔向演技一流,且效果奇佳。
歷史上,許多絕頂聰明之人總是死在自己的能耐上。公元前492年7月9日,約90 歲的萇弘,這位智謀深遠縱橫捭闔玩諸侯于股掌力圖復興周室的萇弘,最終卻遭人暗算,慘死于成周。
《淮南子》嘆曰:“昔者萇弘,周時之執數者也,天地之氣,日月之行,風雨之變,律歷之數,無所不通,然而不能自知,車裂而死。”
那一刻,萇弘可否想起同在洛邑的老子?當年,如龍在淵深不可測的老子騎著青牛西出函谷,在為后世留下了一部五千言的《道德經》后,飄然出世,不知所終。而著有《萇弘》15 篇(兩漢后就湮滅無聞了)的他,卻終究是選擇了從政,力圖在亂世漩渦里建功立業。
從政也罷,倘若,萇弘不是劉文公的大夫,而是力挺王子朝,歷史又會是一番怎樣的模樣?
史載,王子朝智勇雙全有王者風范,足以撐起一代王朝,只是庶出的身份和“王位傳嫡不傳賢”的成規拖累了他。骨肉相殘的結果是王子朝立五年而敗,攜周室典籍奔楚(老子大約就是這個時候西出的函谷)。至今,王子朝那篇討晉檄文《王子朝告諸侯書》,依舊讓人唏噓動容。
萇弘的死法史書記載不一。一說他因范氏、中行氏之亂放逐歸蜀,自恨回天無力,“胯腹而死”;一說是被周人“車裂而死”;還有一說是趙簡子派兵入蜀(周時小邑,在今河南省禹州市西北)將他“胣刑而死”。反正,總歸是死了,而且是冤死。
時人憐之,以匱(玉匣)盛血,立碑紀念。三年后遷葬,啟匱而觀,其血已化為晶瑩剔透的碧玉。
萇弘死后,葬在洛邑東部的古邑偃師(《后漢書?郡國志》中,洛陽下注引《皇覽》說,偃師東北山(邙山)有萇弘墓。《偃師縣志》亦有記載),從此,邙山腳下那個村子,就叫化碧村(當地人簡稱化村)。
這里是邙山的東段,皆為土嶺,故不甚高峻。山上嶺下,綠繡成堆,幾段羊腸小道在灌木草叢中蜿蜒隱現,初秋的蟬聲中,幾只散放的山羊在悠然食草。村民指點,依山而建的萇弘墓冢就隱在期間。
環顧四周,崖邊溝沿,葳蕤著尚有幾顆紅果的枸樹和開始泛紅的野酸棗,高高低低紛雜蒼翠的灌木雜草間,牽牛花隨意攀爬,鮮艷得讓人想起當年那片讓人心悸的殷紅血跡。
忽然想起,巧了,當年,萇弘就是在這樣的季節死難的。而今,2448年的風剝雨蝕,你已看不出人工封土的痕跡,因為它已完全與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成為山野的一部分。
墓冢右側,一處土坯瓦房坍塌廢棄的舊時院落,院內一棵棗樹,掛滿了紅紅綠綠的棗子。
繞道而上,崖頂,是一片不大的平地,荊棘叢生的溝沿一處小小的缺口,有生活垃圾從這兒傾倒而下,這應該是右邊幾戶農家的杰作。
山下村邊,隴海鐵路橫貫東西,再往南不遠,是未出黑石關就已然交匯的伊洛二河。
墳前原有碑碣三幢,其一刻“大夫以范中行氏之難被殺葬此”,有柳宗元撰文。另一墓碑正面刻“周賢大夫萇弘之墓”,背面是清人呂謙恒的一首詩。兩碑皆立于清乾隆年間。還有一幢,“文革”中不知所蹤。2003年8月,村民又發現了一幢明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所立的周大夫萇弘墓碑。
我不解,萇弘的葬地何以如此偏遠?這兒,距離王子朝盤踞的鞏地比都城洛邑還要近些。
邙山至此,已基本是山隨平野盡了,萇弘和那位天縱奇才然流星一瞬的王子朝雙星隕落之后,東周的氣數,已然跟這段邙山一樣,漸漸消盡。
不由想起那碑上首凄愴的《萇弘墓》:“河橋冰泮石磷磷,冷日荒豪感路人。此地幾年埋碧盟,至今楊柳不成春。”
真有“萇弘化碧”“碧血丹心”的神奇之事?真的是“至今楊柳不成春”?這種帶有神話傳奇色彩的文學演繹,無非在夸張地渲染萇弘的冤屈而已。
佇立萇弘墓冢,但我憑吊的不只是萇弘,也不單是東周那段波譎云詭的風云,而是漫漫歷史長河中無數冤魂演繹的跌宕起伏變幻無常的滄桑與無奈!
萇弘,你冤則冤矣,但這背山面水的帝都一隅,畢竟還有你一方墳丘、幾幢碑碣,供后人憑吊,并且你注定要在“萇弘化碧”“碧血丹心”“恨血凝碧”的成語故事中流芳千古,而那些仍被世人誤讀的蒙冤之人呢?恨血千年何時碧?他們可有一抔荒墳半截殘碑存世?春濃如酒的清明,秋風漸涼的寒衣節,可有誰為那些至今楊柳不成春的冤魂燃一炷清香,灑兩行清淚?
北邊,黃河奔騰;南邊,洛水流淌。一山連綿百里,逶迤其間,成為天然的分水嶺,這便是邙山。
邙山,西來至此,已成強弩之末,名曰山,實為嶺,土多石少,多為丘陵溝壑,極少高峰,只有首陽山,有幾分“岝嵱危岑”的氣象。
首陽山的名揚古今,不在它“日出之初,光先必及”這邙山第一峰的高度,也不在“晴曉先瞻海日紅”的首陽晴曉的美景,而在于兩位古人。
伯夷、叔齊者,商末孤竹君之長子、三子也。
孤竹君遺命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曰“長幼有序”。伯夷曰:“父命也,不可違”!遂逃去。叔齊不肯立,亦逃之。后遇于首陽山,相擁而泣。
時,武王伐紂,載西伯昌木主以行。伯夷叔齊叩馬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忠乎?”左右怒目、欲兵之。太公曰:“此義士也”,扶而去之。
牧野之戰,紂王大敗,登臺自焚,殷亡。
伯夷叔齊恥食周粟,隱于首陽山,采薇而食。待秋風四起,薇寀漸少,夷齊饑餓且死,悵然而歌:“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
時有王糜子往難之曰:“雖不食我周粟,而食我周木,何也?”夷齊兄弟遂絕食而死。
“……世濁不可處,水清首陽岑。采薇詠羲農,高義越古今。”(唐?吳筠)
商末以降,伯夷叔齊成為儒家推崇備至的道德楷模,孔孟贊之,《史記》列傳記之,韓愈、柳宗元作文頌之,騷客寫詩嘆之。后世為了褒其義節,在山上修了夷齊廟。
采薇首陽,夷齊一定很孤悶糾結吧,沒有人理解他們,甚至沒有人聽他們傾訴,兄弟倆只好把這首歌唱給山野,唱給野薇,唱給殘陽,唱給晚風。從采薇首陽到江山易主,這首歌一定唱了很多天,要不,那些不識字的村夫野氓就不會耳熟能詳,傳唱開來,傳之后世。
偌大的邙山,哪里沒有野豌豆?為什么非要采薇首陽呢?首陽南眺,山下不遠處的洛浦,夏都斟鄩遺址尚存,順流而下6 公里,是洛河北岸的西亳,那是商湯滅夏后所建商朝最早的都城。而今,邙山之陽洛水之北,武王的得勝之師,正在舊都那片水草豐美的地方息偃戎師呢。北望,是黃河,是孟津渡,是太行山,是幾百里外那看不到的業已淪陷的朝歌城。
采薇,是夷齊的絕唱;夷齊,是殷商的絕唱;首陽采薇,是一個時代的挽歌。
其實,首陽山并不甚高,只有359 米,但過去3000年,因了夷齊的風骨,首陽山才一直高聳云天。
也有人不以為然,比如東方朔,就鄙夷夷齊為“古之愚夫”,認為“賢者居世,與之推移,不凝滯于物。”固守滅亡的事物而不變,算什么賢人?
江南靖士也說:“當仁不讓最周全,離卻人民挽局難。世界從來無定主,何須餓死首陽山。”(《首陽山懷古》)
歷史上,周武王不是第一個變革天命的人,但夷齊,大約是中國歷史上最早一批“反革命”。
千秋功罪,如何評說?也許,永無答案。
其實,史書上還有段記載,應是因有損夷齊形象,而國人又大都有為尊者諱的陋習,加之明顯帶有神話色彩,不足為信,故少有提及。“七日,天遣白鹿乳之。逕由數日,叔齊腹中私曰:‘得此鹿完噉之,豈不快哉!’于是鹿知其心,不復來下。伯夷兄弟,俱餓死也。”
夷齊餓死后,誰收的尸骨?史書無載。又葬在哪里?我想應該是就地葬在哪個山包或山坳吧。
首陽最高峰,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陡峭壁立,而是一座圓形的山頭,幾分因山為陵的自然風貌,幾分人工的痕跡,人說這就是夷齊的葬處。我上去看過,墳頂居然還有個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盜洞。
墳峰一體,世人眼里,首陽山峰,便是夷齊的墳冢。
地殼的一次變動,都可能使首陽山有滄桑陵谷之變,但只要有人類存在,那么作為一段蕩氣回腸的歷史,作為一段沉郁悲壯的挽歌,伯夷叔齊禮讓為國、叩馬而諫、采薇首陽的故事就會永遠流傳。
如夷齊傲岸的風骨,首陽山依舊高聳,夷齊廟卻難覓蹤影,暮春時節,唯有漫山星星點點的野薇花年復一年,寂寞開放。
“薇”為何物?“薇,巢菜,又名野豌豆。”《詩經?小雅?采薇》曰:“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先前,薇,只是一種普通的野菜,夷齊采食后,它便是開在夷齊風骨上的氣節之花,在世代相傳的故事中燦爛著、憂傷著。
豌豆花,你癡癡為誰而開?為時光深處那位堅守自己內心,不惜為信念殉葬的高潔之士嗎?緬懷?傷感?惋惜?
首陽山,是夷齊抑或那段歷史的一座紀念碑,豌豆花,是刻在碑上的文字。
寫的什么?誰還來讀?誰能讀懂?
一陣山風吹過,紅艷的野薇花晨星般閃爍搖曳在野草叢中,像點點化不開的惆悵……
古來征戰幾人還?何處黃土不埋人?風云激蕩的亂世,志在四方呼嘯沙場的英雄是不會也不屑考慮命喪何處的。但田橫想不到的是,他的一腔鮮血沒有灑在他征戰多年的齊地,卻浸染在洛都在望的郊野。
田橫倒下的那個地方,從此有了個流傳至今的名字:赫田寨。
赫田寨,田橫埋骨之地也,有齊王冢一座,碑碣幾幢。
西去三十里,邙山洛水之間那片狹長的沖積平原上,便是從東周開始先后做了540年國都,被司馬光稱為“春風不識興亡意,草色年年滿故城”的漢魏故城。
慕名拜謁,但見煙塵滾滾的煙囪,但見機聲隆隆的廠房,冢碑何在?
知情人講,幾十年前,因建首陽山電廠,那座齊王冢被鏟平了,位置就在廠區一角。
當年,在遠離齊魯的帝都洛陽,田橫用那片殷紅的血泊與悲壯的浩氣,把漢初那段歷史浸染成一段蕩氣回腸的傳奇和不可復制的絕唱。而今,你近在咫尺,而我,卻無處憑吊。
秦朝末年,趁著楚漢相爭,無暇東顧,田橫與其兄蕩平齊地。劉邦遣酈食其赴齊連和,齊王應允,兵備稍懈。不意韓信爭功,大舉攻齊。田橫大怒,以漢王相欺,烹酈。
烽火狼煙,無可避免。結果,田廣被韓信虜獲,田橫乃自立為王,率殘部五百人困守孤島(在山東,名田橫島)。
史載:高祖憂之,遣使召橫。橫曰:昔者,吾殺酈食其,其弟酈商為大王寵臣,恐有后患。高祖乃召酈商曰:“橫將來,如傷之,滅九族!”再派使召橫曰:“赦其罪。橫來,大者王,小者侯。不來,且舉兵加誅”。
田橫,你只有兩條路:歸順。抵抗。
天心屬漢,無可更改,五百殘部已是強弩之末,既然寸地尺天皆有主,倘若再起刀兵,以卵擊石,涂炭蒼生,何苦徒為天下怨?罷、罷、罷,為天下計,為蒼生計,為部下計,歸順也罷。
五味雜陳中,田橫乃與門客二人,邁著猶豫沉重的步履,踏上洛陽之路。
這天,來到一個名叫尸鄉(在今偃師市)的地方,這里距都城僅半日之程,田橫仿佛看到,那片連云的宮闕中,隱約浮現出劉邦睥睨四海“嗟,來食”的蔑笑。你突然明白:還有第三條路——也只有第三條路!
田橫乃駐足與門客曰:“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為亡虜,其恥固已甚矣!爾奉吾頭,以見漢王。”言罷,長嘯一聲,拔劍自刎。
尸鄉是一道門檻,跨過去,是吉兇莫測的富貴,是壯志難酬的隱痛,是茍且偷生的恥辱。嗟夫,英雄末路,夫復何言!尸鄉,就是你不能渡過的烏江!
英雄不怕死,但英雄注重死的方式。
田橫自刎的地方附近有個村子,以前叫什么不得而知,此后就叫赫田寨。
赫田寨,又名嚇田寨,“嚇田”?難道田橫在這里受到了什么恐嚇?第三條路,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抵抗,當然,也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歸順。一旦抱定必死的信念,再無糾結,還有誰能威嚇到你?
二客含淚奉其頭,從使者馳奏。
高帝流涕嘆惜,下令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之,封二隨從為都尉。
戎馬一生鐵血心腸曾視群雄輕若無的一代梟雄,劉邦恐怕一生也沒哭過幾次。還定三秦,東出函谷時,曾“袒臂”哭過許下“懷王之約”的義帝。楚漢鏖戰,于烏江逼殺項羽,劉邦又哭祭過對壘多年將他揍得狼狽不堪的西楚霸王。這次的“流涕”應該是動了真情,因為,他已沒有必要像以前那樣演戲。
“六國苗裔同死亡,至今蕩然無一墓”“以王者禮葬之”,世人眼里,應該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殊榮。而對于隨從,都尉,也算是不小的官職吧,不過,對兩位已然心若止水的隨從來說,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了。
“既葬,二客穿冢旁孔,亦自刎。”
驚雷之后的余響,想必再次震撼朝野,高祖使人赴島招安。
在那個孤島,你凜然就義的一聲霹靂,引發了空前的海嘯。五百壯士焚香祭拜,且哭且歌。“拔劍自刎五百人,一時俱化萇弘血!”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你可以打敗他,但無法戰勝他!
想起一句詩:你的死,讓你永遠不死!
從司馬遷的“田橫之高節,賓客慕義而從橫死,豈非至圣?”到韓愈的《祭田橫墓文》,再到鄭成功的“田橫尚有三千客,茹苦間關不忍離。”和龔自珍的“田橫五百人安在,難道歸來盡列侯?”田橫五百士,震撼兩千年。
最后一次鐫碑刻石是清道光年間,最近一次吟詠是抗戰時徐悲鴻的《五百壯士圖》,而我,也絕不應是最后一個來拜謁你的人。
亂云飛渡,殘陽如血,風過北邙,嘯然有聲,似你當年的征戰,又似你壯志未酬的喟嘆。
悠悠往事垂千年,再拜田橫思凄然。只是冢碑無蹤,身死異鄉的你魂歸何處?
魂歸洛河吧,洛河匯入黃河,黃河流向你的故鄉,爾后注入大海,親吻你的田橫島——那里有你五百義士驅之不散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