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曲的時光

唐翰存

燃 讀

子夜，紅袖并未增香

也未暖衾。窗紗一動

讀小說的人

在暗室，自己成為

書中主角

閃電在花園，揭示樹叢背后的伏筆

一共三次

一次比一次驚心

一次比一次美

第三顆雨星墜下，有人影

如藪貓躍起

有疾風，如多年前吹過

你在窗戶，借爐香

狐笑了一下

合上書頁——

你已非你

夢 域

他看見那風

他看見渭水

順著波光往遠處蕩去

他看見我們

在水的故事里

各回自身

他看見岸邊青草

閃了魚鱗

一朵桃花騎著毛驢

躲進郊寺 關上空門

我看見他滿面書生

笑了笑

劃一支木筏出城

風

風在高處

數算地上的人

看哪一個更虛無

更自由

看哪一個比它更直接

——迅疾穿過你

取走你

骨縫里的東西

風徑自是風

風讓你一點點消失

一天天少了什么

最終趨于無形的

虛動

你的風聲

將在世界的暗面

止息

雨 茶

茶剛沏好

山上就起了云霧

人坐在耳屋

不緊不慢，咬著茶點

小火爐里的松枝

一端滋滋冒油

雖盛夏，早晨卻還冷

床板潮氣洇開

他的鞋

半夜里讓露水借走了

他聽見森林深處

野菌生長的聲音，藥草沸騰的聲音

以及某個樹洞里

小鳥不依人的聲音

山上起了云霧

茶已喝完

他帶上鐮刀和草繩

轉到屋后，一閃身

入了深林

彎曲的時光

即將發生的

約等于經歷過的

忽然遇見的

約等于在哪里見過的

愛約等于恨

今世約等于恍若隔世

我約等于你

你約等于我

恍若隔世約等于今世

恨約等于愛

見過的約等于忽然遇見的

經歷過的約等于

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