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煤老板亞洲新首富

鄭敖天

高塔姆·阿達尼

2022年2月3日，福布斯億萬富翁排行榜顯示，59歲的印度富豪高塔姆·阿達尼以901億美元的總資產，力壓同為印度人的信實集團總裁穆凱什·安巴尼，成為亞洲新首富。作為阿達尼集團的創始人和主席，阿達尼的個人資產在去年暴增近120億美元。近年來，長袖善舞的他借助與印度政界的緊密關系，及時轉變企業發展模式，成功搭上了印度能源轉型和基礎設施建設的快車。這不但幫助阿達尼登上亞洲首富寶座，也讓集團規模大幅擴張，成為印度影響力最大的跨國企業之一。

阿達尼的發財致富，也在印度社會中引發議論。有人認為，他從大學輟學生變成亞洲首富，說明印度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但也有人說，阿達尼與印度總理莫迪的“老鄉情誼”，才是他的致富秘訣。

1962年，阿達尼出生在印度古吉拉特邦的艾哈邁達巴德。作為印度西部最主要的沿海省份，古吉拉特邦曾被《經濟學人》稱為“印度的廣東”。古吉拉特人也一直以善于經商和充滿冒險精神而聞名印度。阿達尼的父母是一對普通的布料商人，兩人共養育了7個子女。

阿達尼的家庭信仰耆（音同奇）那教。該宗教源自古印度，創始人伐達摩那主張人可以通過努力修行成為大徹大悟的“耆那”（意為“得勝者”）。耆那教徒普遍反對種姓制度，重視教育，善于經商。在印度人口中，耆那教徒擁有最高的識字率和大學生比率，人均收入也遠超印度平均水平。在這樣的家庭背景成長起來的阿達尼，受到的束縛較小，也渴望通過經商來實現階層跨越。

高中畢業后，阿達尼拒絕繼承父親的布料生意，而是進入古吉拉特大學學習商科。但對讀書缺乏興趣的他成績平平，很快厭倦了大學生活。1978年，在大學“躺平”了兩年的阿達尼選擇退學，獨自來到印度的經濟中心孟買闖蕩。

年輕的阿達尼很快展現出敏銳的商業嗅覺。他先在當地的一家寶石公司謀了一個鉆石交易員的職位。兩年后，對當地寶石市場了如指掌的阿達尼離職創業，在孟買著名的扎沃銳集市開了家寶石經紀公司，并依靠寶石貿易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20歲就成為百萬富翁。

野心勃勃的阿達尼并沒有止步于此。在得知長兄在老家從事塑料包裝生意后，嗅到商機的阿達尼果斷賣掉了在孟買的寶石經紀公司，回到古吉拉特邦從事聚氯乙烯進口生意。這一決定讓他正式進入國際貿易業，并成為他人生的轉折點。1988年，阿達尼集團正式成立。

1991年，負債累累的印度政府宣布開啟國有資產私有化進程。阿達尼看準時機，通過大筆舉債從古吉拉特邦政府手中購得了蒙德拉港的經營權，并通過與日本公司的合作，將其發展成印度汽車進口基地。2020年，該港年吞吐量達到1.44億噸，成為印度最大的私有港口。

1996年，阿達尼又一次看準印度能源業私有化的機會，成立阿達尼能源公司，大力進軍火力發電業和煤炭業，最終成為印度煤炭巨頭。2010年，阿達尼集團斥資160億美元買下澳大利亞卡邁克爾煤礦60年使用權，創下了印度海外投資之最。時至今日，煤炭業和發電業依然是阿達尼集團最主要的經營業務。

一路順風順水的阿達尼，也遭遇過巨大劫難。1998年1月1日，阿達尼在古吉拉特邦的最豪華的卡爾納瓦提會所門口被持槍歹徒綁架。根據印度警方報告，歹徒從阿達尼家族手中獲得近200萬美元的贖金后，才將阿達尼釋放。經此一劫后，阿達尼越發行事低調，并開始積極參與慈善事務。

上圖：2007年11月，阿達尼在孟買股票交易所敲鐘，慶祝旗下的蒙德拉港經濟特區有限公司上市。左下圖：阿達尼集團運營的蒙德拉港。右下圖：阿達尼能源公司在蒙德拉港附近建造的發電廠。

在成為亞洲首富之前，阿達尼在國際上鮮為人知。在社交媒體上，他的粉絲數不僅不到馬斯克、貝佐斯等“網紅富豪”的零頭，也遠不及拉丹·塔塔等許多老牌印度富豪。然而他擔任主席的阿達尼集團，卻掌握著印度的經濟命脈。

在談到自己的投資思路時，阿達尼表示：“我的投資戰略重心一直在那些對印度的國家發展最重要的產業上，這始終沒有改變。”進入商界幾十年，阿達尼對信息產業、服務業興趣寥寥，卻選擇了傳統上回報周期長、風險高的資源、物流、農業和能源等行業。他在與德國化工巨頭巴斯夫展開合作、規劃丙烯酸等化工產品生產時說，印度建筑、汽車、化工行業等都在高速發展，但工業原材料主要依賴國外進口，不僅成本高，還使印度的外匯大量外流，因此迫切需要擴大原材料產能。

2015年，一直以“印度最大煤老板”聞名的阿達尼，突然決定成立阿達尼綠色能源有限公司，并開始向新能源領域投入大筆資金。2016年，該公司獲得了卡穆斯太陽能發電站的合同，并在8個月里完成了250萬塊太陽能電池板的安裝，使該發電站一度成為全球最大的太陽能光伏電站。2020年，該公司又從印度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部獲得了價值60億美元的光伏電站合同。如今，建立不到7年的阿達尼綠色能源已主導了印度太陽能產業，并計劃進行海外擴張。

除了新能源產業外，阿達尼的另一個財富增長點是運輸業。2018年，印度政府對國內的6家國際機場進行私有化。沒有任何機場運營經驗的阿達尼豪擲資金，一舉獲得了全部6家機場50年的運營權。2020年，阿達尼集團又購買了印度第二大機場——孟買國際機場70%的股權。阿達尼集團就此掌控了印度國際機場的半壁江山。

阿達尼集團的迅速擴張，也引起了印度社會的爭議。一些學者曾在媒體上撰文表示，阿達尼通過大額舉債（即“高杠桿”）的方式實現擴張的戰略不但不可持續，而且對印度經濟發展有害。但也有印度投資家稱：“阿達尼不但能準確地評估風險，還懂得如何抓住時機，果斷進行商業擴張。他現在擁有的都是印度市場中最賺錢的產業。”還有印度媒體認為，阿達尼與莫迪親密的個人關系，是阿達尼集團在轉型新能源生意和購買國有資產上一帆風順的重要原因。

阿達尼和莫迪的關系可以追溯到2003年。那時，擔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長（相當于省長）的莫迪，正因沒能妥善處理古吉拉特騷亂而遭到印度朝野指責。在印度工業聯盟舉辦的會議上，阿達尼公開為莫迪辯護，此后還幫助莫迪創辦“活力古吉拉特”全球投資峰會。這個舉辦多年的商業活動后來為古吉拉特邦吸引不少投資，也成為莫迪的政績。

阿達尼的舉動贏得了莫迪的好感。對于出身低種姓的莫迪來講，同樣出身平凡的“小老鄉”阿達尼，遠比孟買的那些留學英美的“商業精英”們值得信任。在莫迪主政古吉拉特邦的十幾年里，他與阿達尼的關系日趨緊密。根據福布斯網站報道，在莫迪的支持下，阿達尼集團以低價從邦政府手中租賃了大量土地，用于轉租或種植經濟作物。許多印度農民視阿達尼集團此舉為非法土地兼并，并發起抗議活動，但最終不了了之。

2011年1月，古吉拉特邦時任首席部長莫迪（右）和阿達尼集團主席阿達尼在印度甘地那格舉行的第五屆“活力古吉拉特”全球投資峰會上握手。

2013年，阿達尼的兒子在印度的度假勝地果阿結婚時，莫迪親臨現場參加婚禮。據印度媒體人巴哈瑞稱，與許多祝福過新人后便離開的賓客不同，莫迪全程參加了這場為時兩天的婚禮，并且“（在婚禮上）輕松得就像（兩位新人）最愛的叔叔一樣。”莫迪當上印度總理后，有報道稱阿達尼集團為他提供了由兩架噴氣式客機、一架直升機組成的私人機隊，供他往返古吉拉特邦和新德里。

莫迪執政后，阿達尼集團在進軍新能源產業和空運業時順風順水，還得到了大量來自印度國有企業和銀行的資金支持。阿達尼和莫迪的親密關系在印度國內也不是秘密。在《印度時報》網站對阿達尼成為亞洲首富的報道下面，有印度網民揶揄：“阿達尼和安巴尼（印度前首富）就像是我們總理的養老基金。莫迪2024年后需要他們這樣的人照顧。”

對阿達尼的事業前景，人們觀點不一。一名來自孟買的投資分析師表示：“如果莫迪在2024年不再連任，那么我們很快就能看到阿達尼集團的股價‘原形畢露’。”但也有人認為，在印度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的阿達尼集團早已“大到不能倒”。即使未來它出現資金鏈斷裂等嚴重問題，印度政府也會盡力維持其正常運作，以防止其對印度經濟產生更嚴重的影響。

值得一提的是，阿達尼與被他擠到“老二”位置上的信實集團總裁安巴尼財富差距并不大，后者在某一天“反超”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躋身亞洲首富的阿達尼，到底是“曇花一現”，還是能長盛不衰，依然有待時間檢驗。

1962年生于印度古吉拉特邦的艾哈邁達巴德，曾就讀古吉拉特大學，后輟學創業，1988年成立阿達尼集團，業務逐漸擴張至資源、物流、農業和能源行業，2022年2月成為亞洲首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