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見與短視

唐寶民

曹瑋是北宋名將，他馭軍嚴明、賞罰果斷、屢立戰功。曹瑋不但軍事才能出眾，還是一個非常有政治遠見的人。他在陜西任職時，了解到了這樣一件事：當時，河西的趙德明經常派人用馬匹和中原交換貨物，但有的時候，交換完貨物之后沒賺到什么錢，趙德明就暴跳如雷，要把做生意的人全部殺掉。身邊的人苦苦相勸，但他仍一意孤行。這時，趙德明年僅十歲的兒子趙元昊站出來對他說：“把戰馬賣給鄰國，這已經是失策了！再為了財貨殺害邊境上的生意人，以后誰還肯為我們做事呢？”趙德明認為是這個道理，就決定不殺那些生意人了。曹瑋聽說了這件事，大為驚訝，認為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竟有如此見識，將來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也就是說，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成為宋朝的邊患。曹瑋聽說這孩子經常來往于邊境集市，就派了一個擅長畫畫的人到集市中去尋找，偷偷地為他畫了一幅肖像畫。畫成后，拿給曹瑋看，果然氣質不凡，是個杰出人物！由此，曹瑋更料定這個孩子將來會成為北宋的一大心患。

不久之后，曹瑋調到河北定州任職。有一天，三司鹽鐵副使王鬷（zōng）到定州處理積滯的案件，曹瑋作為地方長官，全程接待、陪同。公務處理完畢，曹瑋對王鬷說：“事情都處理完了，就不要著急了，你再多留一天，我有話要對你說。”王鬷當天便沒有走。第二天，曹瑋請王鬷吃飯，飯畢，他讓左右的侍從都退了下去，然后對王鬷說：“以你的才干和為人，將來不成為樞密使也會成為邊關守將，用不了十年，你就會執掌樞密院大權，但十年之后，西北邊境會有危急的情況發生，你現在就應該廣羅人才，整飭邊防，以備不測，否則的話，十年之后，你就難以應付危局了！”王鬷聽罷，不解地問道：“邊關的事務只有你了解，希望你指教，你為什么斷言十年后西北邊地會出現危機呢？”曹瑋說：“我確實了解，現在就應該告訴你……”于是，曹瑋便把趙元昊勸阻父親趙德明殺人的事給王鬷講了一遍，并且強調說：“一個十歲的孩子，就這樣有城府，十年之后，他長大了，一定會成為宋朝的邊患，我們不得不防啊！”王鬷聽曹瑋講完，暗想：曹將軍也太大驚小怪了吧！十年之后，許多事情都會發生變化，何必過于憂慮呢？但王鬷并沒有表達否定的意見，只是沉默不語。曹瑋看王鬷好像心中對此事不太在意，就取出趙元昊的畫像讓他看，并再次強調說：“這是趙元昊的畫像，從他的長相來看，絕對不是等閑之輩，所以十年后必成邊關大患，估計到那時，正是你執掌樞密院的時候，你應該早做準備啊！”王鬷還是沒拿曹瑋的話當回事，只是表面敷衍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此后，王鬷的官職不斷升遷，數年以后，果然如曹瑋所料，成了樞密使;而此時，趙元昊已經長大成人，成為河西首領，屢屢發動叛亂，侵擾宋朝邊境，果然成了宋朝西北邊境的大患。由于王鬷當初沒有聽從曹瑋的建議及早制定預防措施，此時再臨時想對策，為時已晚。沒過多久，因西部防務不利，王鬷被免去樞密使職務，貶到虢州。當王鬷離開京城時，翰林學士蘇公儀出城為他送行，臨別時，王鬷說：“其實我這次被貶職的事，十年前就有人預測到了。”蘇公儀說：“那個人一定是算命的吧？”王鬷搖了搖頭，說：“不是算命的，是曹瑋將軍……”于是便把當初曹瑋提醒自己的事講了一遍，然后嘆息說：“曹瑋真是個奇才啊！通過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竟然預測出十年后的事態發展，而且預測得這么準！如果我十年前能聽從他的建議，可能就不會走到今天被貶職的地步了！”

曹瑋之所以能預測出十年后形勢的變化，不是他能掐會算，而是他依據當時的情形和自己的分析做出了合理推斷，

是多年駐守邊關的經驗使然。當然，也與他的從政智慧有極大關系。王鬷本來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官員，但由于他對曹瑋的提醒置若罔聞，缺乏遠見，沒有預測事物發展的能力，缺乏“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思想，所以遭到貶職，教訓不可謂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