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敏
“煙臺我去了十五六趟,每次去都有新發現,煙臺的實踐創造了一條鄉村振興的新道路。”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江宇說。
2021年6月,江宇的新書《煙臺紀事——黨支部領辦合作社之路》面世,書中對這條新道路做了詳細描述。新道路新在哪里?大批讀者學習熱情高漲。次月,該書就迎來第三次印刷。
脫貧摘帽后,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是頭等大事。但如何推進鄉村振興,沒有現成答案。該書的出版,正好為一些地方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經驗。
“迄今已經有18個省1.5萬人次到煙臺調研學習。”江宇告訴記者,一些地方掀起了學習煙臺經驗的熱潮。
書中第二章,以“山中的伊甸園”為題,江宇深情講述了棲霞市亭口鎮衣家村在黨支部書記衣元良帶領下,做強集體經濟、帶動村民致富的故事。
“山高路遠溝深,缺水缺路缺人”,以前的衣家村是出了名的窮山溝。全村57戶127人,30多人常年在外打工,除去季節性外出務工人員,留在家中的勞動力大多為年老體弱者。
可就是在這樣看似一籌莫展的窮鄉僻壤,衣元良硬是帶領村民闖出了一番新天地。在黨支部領辦合作社之后,衣家村舊貌換新顏,蛻變成遠近聞名的先進村。
2019年3月,距村里黨支部領辦的合作社成立1年半時,江宇在衣家村看到了這樣充滿希望的圖景——一條寬5.5米、長5.5公里的環山路直達山頂,在山頂有村民新修的海拔300多米的蓄水池,350畝果園用上了滴灌設備……江宇感慨:“這希望,來自‘組織起來的力量’。”
當初,村集體沒錢,修路、修蓄水池是如何辦到的?江宇現場展示了衣元良的發明——工票。
“工票入股,本質上就是勞動入股。”江宇表示,相比于資金入股、土地入股,工票入股是更加體現社會主義原則、更有利于共同富裕的入股方式。
作為勞動入股的憑證,經濟學博士江宇敏銳意識到,工票是一個偉大的發明。他說,衣家村的工票就像人民幣,存在的基礎都是人民對黨的信任,都是實實在在的信用。
“把黨的組織資源轉化為經濟資源。”在煙臺,江宇時常聽到這樣一句話。在他看來,衣家村的工票正是對這句話的生動詮釋。
衣家村注冊“一點園”合作社一周年時,帶隊前往觀摩的時任煙臺市委組織部部長于濤說,沒有自然資源,沒有區位優勢,沒有大量外來資金,更沒有年輕勞力,僅僅靠一個好書記、一個好支部,把群眾組織起來,就釋放出巨大的能量,“衣家村的事實證明,組織群眾是共產黨勝利的法寶”。
在煙臺,像衣家村這樣,走黨支部領辦合作社之路取得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
截至2020年12月,煙臺市已經有3045個村莊實行了黨支部領辦合作社,占全部村莊的47%。領辦合作社以來,帶動集體增收3.91億元、群眾增收5.01億元。
鄉村振興包括“五大振興”,即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五大振興’中,核心是組織振興。”江宇說,“在煙臺,我發現只要組織振興之后,其他方面的振興就都能帶動起來。”
“群雁高飛頭雁領,船載萬斤靠舵人。”組織要振興,帶頭人是關鍵。
2018年冬天,衣元良到外地拉豬苗。那天夜里,煙臺下著大雪,氣溫零下10攝氏度左右。當時,到村集體養豬場的路還沒修好,為了防止小豬凍死,村民們自發到高速路口集合,紛紛脫下棉衣,將一只只小豬仔包裹起來,用體溫給它們取暖,直至抱到山上的養豬場。
“也許有人會問,集體‘吃大鍋飯’,會不會有人偷懶?”江宇說,“這個事情告訴我,恰恰相反,當黨支部帶領大家把產業做起來之后,大家愿意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而付出。”
蓬萊區登州街道三里溝村的鄭曉東,過去做蔬菜運輸生意,手下有幾十輛大卡車,每年收入上百萬元。但他毅然放棄生意,回到村里。他告訴江宇,媽媽是老黨員,自己也入了黨,每當聽說“雖然鄭曉東致富了,但三里溝村還這么窮”時,他都覺得抬不起頭。
回村后,他帶領村民把合作社做大,把產業鏈做強。作為村干部,他也可以入股。江宇說,鄭曉東為全村人謀福利,獲得村民尊重,從精神上得到了滿足。同時,村里產業做大之后,他從里面又找到了新的致富機會。
“過去大家總擔心,辦集體經濟沒有合格的帶頭人”,實際走訪中江宇發現,每個村總會有一些“能人”,過去他們主要在外工作或做生意。在黨支部領辦合作社大范圍推開之后,很多人主動回村擔任村干部。他們往往有兩個特點,既有公心,又有比較強的經營能力,用煙臺市委組織部的話說,就是“好人里面選‘能人’”。“過去之所以大家感覺農村沒有‘能人’,是因為組織上沒有給他們提供平臺。而黨支部領辦合作社的政策,就給了這些人平臺。煙臺市委組織部用事實證明,每個村都能找到這樣的帶頭人,只要組織部門下功夫去找。”
幾乎只要去煙臺,江宇就會發現,煙臺的組織干部不是去村里,就是在做發動群眾的工作。“哪怕周末,也基本都在加班。”
談及《煙臺紀事》一書的寫作初衷,江宇說:“當許多例子匯集在一起,我就想著一定要把它們寫出來,記錄下這個過程。”
事實上,最近幾十年,全國各地出現了不少集體經濟的“明星村”,諸如浙江的滕頭村、河北的周家莊(鄉)、山西的大寨村、江蘇的華西村、河南的南街村、貴州的塘約村等。它們中,絕大部分只是單個村莊規模。而煙臺,是全國首個在全市范圍發展壯大農村集體經濟的地方。
塘約被稱為“新時期的大寨”,很多人從中看到了農村發展的“希望之光”。2017年4月,煙臺部署學習借鑒王宏甲的《塘約道路》。在市委特別是市委組織部推動下,煙臺開創性地走上了黨支部領辦合作社之路。在自己的書中,江宇將這條路稱為“新時代的金光大道”。
煙臺的蘋果變了,煙臺的農民富了,煙臺的村莊變得容光煥發,煙臺的基層黨組織面貌也煥然一新。短短兩三年時間,江宇親眼見證了無數煙臺村莊脫胎換骨的變化。
“最大的特點就在于‘黨支部領辦’。”在江宇看來,煙臺的做法特色鮮明,“他們創造性地設計全新制度,把黨的領導和發展集體經濟結合起來,把中國共產黨最大的法寶——組織群眾轉化為發展的資源。”
大家對組織干部的印象通常是“非常嚴肅”,認為他們是“管人事管干部”的,但這種印象并不全面。江宇說,黨的組織部門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功能,即組織黨員、組織群眾。
江宇認為,煙臺的經驗在全國具有突破意義,而最大的突破就是“全市推進”。它不僅證明了,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做強農村集體經濟不是“個案”,具有普遍意義;而且證明了,黨的領導和經濟發展不是“兩張皮”,黨領導農村集體經濟是鄉村振興的康莊大道。
“我相信,煙臺的經驗一定能夠帶動、啟發更多的地方走上發展集體經濟和共同富裕的道路”,在《煙臺紀事》序言中,中央組織部原部長張全景這樣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