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雙肩

尚宸庶

很早就想寫點關于父親的文字。鋪好紙，提起筆，最先想到的卻是父親的雙肩。

與村子里許多人家一樣，我小時候家里很窮。父母為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殫精竭慮，日夜操勞。

早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勞累了一天的父親，把孩子們輪流扛上雙肩逗樂一會兒，晚飯后又拿起鐵鍬、扁擔和筐，去隊里的場院旁擔土墊地。一鍬一鍬地鏟，一擔一擔地挑。在別人聚集閑聊和休息的時候，父親還在汗水摔八瓣地辛勤勞作。人不哄地皮，地皮也不辜負人，我家的莊稼每年都長勢喜人。于是便有人開玩笑說父親“擔公家的沃土肥自家的田”，父親卻只是報以淺淺的一笑。因為那些場院旁的沃土對于隊里而言毫無用處，兩對于我家來說卻是寶貝。

有一年夏天，我家脫坯燒磚蓋房，父親責無旁貸成為主角。烈日曬得父親雙肩上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后來竟起了一層水泡。我問父親疼不疼，他抬起頭看著我說：“不疼。”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真是太天真了。

小時候我身體很弱，尤其是上初中后一味學習，除體育課外很少鍛煉身體，再加上學校膳食差，所以常常鬧病。當時功課還算不錯的我由于經常請假，成績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一個星期天，我和父親去砍樹拉椽子。我怯怯地對父親說：“我不想念書了。”沒想到剛才還有說有笑的父親竟大發雷霆，他問明個中緣由后，把肩上的鐵鍬和手中的鋸子、斧頭摔得山響，說：“不念書這套家具你就得拾掇起來。”意思是我如果輟學的話，就得做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東山的太陽背到西山的農民。那時他不想讓我當農民，是因為他親身體驗到當農民是何其艱難，成年累月辛勤勞動但收入卻很微薄，生活不易啊。后來，我又挎起了書包，沒有繼承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鐵鍬、鋸子和斧頭，兩是和兄弟姊妹們一樣“學有所成”走出了小村。

還記得那時，村里植被條件差，一到冬春兩季便狂風肆虐，肥沃的土壤大部分被風帶走。當時已是大隊支書的父親發動鄉親們賣掉多余的牲畜，從毗鄰的陜西購入大量沙柳。父親與村民們肩扛手抬、同裝同卸，大力治沙造林。風害治住了，口糧增加了，村民臉上的笑容多了，父親也贏得了村民們的信任與尊敬。在公社召開的經驗交流會上，父親被安排第一個發言。他沒帶發言稿，只是口頭介紹，將自己的經驗簡潔明了而又有條有理地講給大家聽。

父親在五十多歲時，還自加壓力于雙肩，帶領鄉親們架農電、修水利……為改善村民的生活和解決民事糾紛整天忙忙碌碌。

父親用雙肩和汗水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父親又用雙肩和智慧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如今父親已經年逾古稀，終于卸下了雙肩上的重擔，可以含飴弄孫樂享天倫了。他常常用電視上了解到的黨紀國法、用古人的話和民間諺語、用發生在身邊乃至周邊地區的正反事例、用自己多年來總結出的寶貴經驗，教育我們要愛國愛黨、要奮斗、要寬容；遇到生活特別困難的，就幫人家一把……要切實肩負起家庭責任和社會責任，努力做一個正派人，做一個好人。因為他堅信好人必有好報。

父親的雙肩給了我許多啟示、教益和勇氣。當我遇到困難或挫折時，只要看到或想起父親，看到或想起父親大山一樣寬厚、堅實的雙肩，信心與力量便會從心底里油然而生。

——選自“鄂爾多斯山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