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桂

程根子

曾經有人說，留戀家鄉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鄉，家鄉的一景一物，一事一人倍感親切。我尤為留戀家鄉，家鄉往昔的繁華，讓我魂牽夢繞，且行且遠的故土，永遠都是我抹不去的鄉愁。

金秋八月，有幸閑暇，靈機一動，就想回老家看看，特別是想回老家欣賞那株長在院角的桂花樹。

據父親說，這株桂花樹是爺爺當年行軍時，從湖北咸寧帶回來的一株狀元紅。狀元紅存世稀缺而珍貴，具有很高的觀賞性及其科學價值，花開時，芳香四溢，花色鮮艷，呈深橙紅色，實屬桂花品種中實至名歸的極品。

中國有四大桂花產地，分別是湖北咸寧、桂林、四川和潢川。湖北咸寧咸安區桂花鎮被稱為中國桂花之鄉，咸寧桂花資源占據獨特的優勢，始終據位全國首席，先后摘下5個“全國第一”的桂冠。

桂林桂林，桂樹成林。眾所周知，桂林就是以桂花樹多而得名。唐代詩人韓愈有詩為證：“蒼蒼森八桂，茲地在湘南。”唐代詩人王昌齡在《送高三之桂林》中寫道：“嶺上梅花侵雪暗，歸時還拂桂花香。”桂林的氣候溫和，雨量充沛，無霜期長，光照充足，熱量豐富，夏長冬短，四季分明且雨熱基本同季，氣候條件十分優越，唐代詩人杜甫以“五嶺皆炎熱，宜人獨桂林”贊譽桂林的氣候。桂林特殊的氣象和土壤條件，非常合適桂花的生長，在桂林無論是山巖、田野、還是村莊庭院、街道，水際或是村旁，隨處可見桂花樹的身影。1984年，桂花被定為桂林市的市花。

千百年來，桂花一直是世上美好、高雅事物的象征。桂花是一種有內涵的花，“物之美者，招搖之桂。”我愛桂花，愛到癡迷！而立之年，我慕名尋桂賞桂，不遠萬里，先后去了湖北咸寧和桂林的桂花景區，咸寧果然不負有“香城泉都”之名！金桂飄香，落英如雨；桂林是世界上一流的人類共有的自然遺產，在這里，讓人仿佛進入了桂花的海洋，天人合一的詩意境界，返璞歸真的自由天地。隨處可見桂花樹的綽約身姿，一樹樹含苞待放的花蕾散發著素雅的清香，香而不膩，精致小巧的花骨朵艷麗迷人，盡情釋放濃郁的香氣。金桂、銀桂和丹桂，其中丹桂花色較深，橙黃、橙紅至朱紅色，香氣濃郁。滿城桂花香，甚似愜意，不經意間，甜蜜悄悄席卷了我的心腑，我醉了！

如今，我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望著一朵朵狀元紅小花，宛若繁星點點，藏身在枝丫的綠葉間，晶瑩剔透的花瓣，深橙紅色的花蕊，突兀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桂香在空氣中蔓延，我靜靜地聞著它濃濃的香味。恰逢落過一場秋雨，人間換作涼，洗凈空氣，桂香更濃，花香人醉！

遠處，穆家山巔云霧繚繞，猶如仙家勝境。一對喜鵲由遠及近，飄飛了過來，落在狀元紅頂枝間，喳喳喳地唱著歡歌，似在品味著狀元紅的香味，又似在和我這個久別重逢的主人搭話，報告著狀元紅花香季節的到來。幾只蜜蜂在花間飛來飛去，似乎挑剔，待選定了一簇后，一頭鉆進花蕊里，盡情享受，吃飽喝足，大腿上還沾滿了黃澄澄的花粉，才戀戀不舍地飛去。

這時，一股清涼的秋風吹了進來，帶來了絲絲涼爽，直接把濃郁的桂花香送入鼻齉，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感覺到清涼的空氣挾帶著幽幽的馨香嗆了過來，立刻讓人神清氣爽，疲憊全消。

相傳月中有棵桂花樹，桂花又即木犀，桂枝可入藥，功能為驅風邪、調和作用。宋之問詞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桂花象征著高潔，金秋桂花飄香，是天然的空氣清新劑。

中午，惠風和暢，陽光暖和，我端來椅子坐在桂花樹下，閉目養神。一股微風習來，樹枝搖動，數朵桂花沙沙落下來，落在了我的身上，落滿了院子。人生難得悠閑自在，此時，我心中充滿無限愜意，橙紅色的花瓣隨風飄搖，好似天女散花之境，美妙至極，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賞。

遙想當年，村霸王虎看上了這棵狀元紅，便起了奪人所愛之心，千方百計想挖走這棵樹，父親身強力壯，身手不凡，他自知奈何不得，心中的美夢很難實現。村霸耿耿于懷，冥頑不化，便挖空心思，悶結國民黨反動派來抓父親壯丁，母親跪地求請說：“孩子他爸是家庭唯一的勞力，你就興興好，放過他吧。”

“不行。”然后指著桂花樹說：“除非讓我把這棵狀元紅挖走。”

母親說：“這棵狀元紅是老爺子從湖北咸寧帶回來的，具有一定的紀念意義，老爺子視為珍寶，你要什么都行，唯獨這個萬萬不行。”

村霸窮兇極惡地說：“這個萬一不行，除非把老奶奶的陪嫁蓮花青銅寶鏡給我，否則立馬抓他去充軍。”

這時，奶奶立過來溫和地說：“可以，只要你立出字據，今后保證不再來抓壯丁，我就把蓮花青銅寶鏡送給你。”

“我立字據，今后永遠不抓你家的壯丁。”

奶奶失去了價值連城的蓮花青銅寶鏡，但留下了這棵狀元紅桂花樹。

狀元紅孤獨地佇立在老家的院角，高大的樹冠昂首挺拔，黝黑的樹身，凹凸不平，疙疙瘩瘩，伸手觸摸，粗糙不堪，濃密的枝葉宛若一把翠綠的遮陽傘。遠遠望來，桂花樹猶如一位忠于職守的衛士，不懼酷暑嚴冬，守護著老屋。

賞桂讀桂更要懂桂，我讀懂壯元紅就是一首詩，它所吟詠的，是世態的炎涼，歲月的無情；它好是一幅畫，畫的是曠世奇景，世外情緣；它猶如一部書，在詮釋著自然與生命的奧秘。

如今，狀元紅雖然位置偏僻，人跡罕至，不像湖北咸寧、桂林桂花景區的桂花和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緊密相連，但狀元紅一枝獨秀，亭亭玉立，

在我看來，狀元紅，不僅僅是一棵樹，更是一種鄉愁記憶，它經歷歷史滄桑，見證了家鄉的發展變遷，見證了幾代生活在老宅院人的成長與衰老、離別與團聚，寄托著主人心中的鄉愁。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