鸕鶿

明然

清晨，鄱陽湖上送來的清風，輕輕地婆娑著岸邊的垂柳，傳來一陣又一陣滾動的沙沙聲。湖浪輕柔地拍打著漁船，發出一陣陣“卟卟”的聲響。柳林中的鳥兒們醒了，在開著大會，嘰嘰喳喳地爭論不休，熱烈地討論這一天的行程安排。站在船舷橫桿上披著黑斗篷的鸕鶿們，被鳥們的爭吵聲從沉睡中喚醒，睜開睡意蒙朧的眼睛，伸出長長的脖頸向著澄藍的天空扭了扭頭，“嘎嘎”地朝著柳林叫喚起來。爾后又踮起腳，“卟哧”地拍打著翅膀，活動活動在一夜沉睡中已經有些酸麻的身體。

一身短衣靠打扮，面色黝黑的漁人正埋頭在船艙里挑揀昨天留下來給鸕鶿充當食物的小魚兒，他見鸕鶿們醒了，便從船艙里直起身來，給那些醒來的鸕鶿們分發手頭上的那些小魚兒，鸕鶿們見到了食物，一陣風似的爭相搶食起來。看著搶食的鸕鶿們，漁人的眉梢眼角間不經意流露出了喜愛的神情來。

一些搶在頭里的鸕鶿吃完了口中之食，仍依舊圍著漁人在打轉，它們“嘎嘎”地大聲高叫著，一會兒撲騰著飛到了船舷的橫桿上，一會兒又落到了艙面上，似乎是食欲未盡，場面頓時顯得嘈雜而又混亂。這時，只聽得漁人站在艙中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聲，那混亂的局面頓時便安靜了下來，鸕鶿們站立在原地像是聽到了號令靜候檢閱的士兵站在船上，等待首長的命令。

漁人從船艙里取出一串僅容一條不大的小魚才能鉆過的銅箍子，逐個捉過鸕鶿來給它們戴在脖頸上，鸕鶿們竟然沒有做出半點抗拒的動作。待銅箍帶好了，漁人隨之拿起撐船的竹篙揮舞著，將鸕鶿們趕下船，他的還嘴里發出“呼哧哧”？的喝叫聲。站立在船上的鸕鶿們被漁人這一趕，全都呼啦啦跳進了湖水中。

入了水的鸕鶿們可歡快了。它們在湖水中鉆進鉆出，開心極了。有的鸕鶿一會兒“哧溜”一下潛入了水底，還有的又一會兒“哧溜”一下鉆出了水面，還有一些鸕鶿竄出了水面后，撲扇著翅膀拍打水面，似欲騰空而起。湖面上一派生機蓬勃氣象。漁人劃著漁船跟在鸕鶿后面，臉上浸出鐘愛的笑容看著水面上的鸕鶿們，默默地等待收獲的到來。

此刻，只見頭部套著一棕黃項圈圖案的鸕鶿，嘴里叼著一條拍打尾巴的大魚向船邊快速游來。漁人見了，趕緊放下船槳，拿起長竹篙接應鸕鶿上船。鸕鶿上船后，把頭一甩，嘴一松，大魚便被它丟進了船艙。落了艙的魚兒，在艙內蹦跳著，看得漁人心花怒放，趕緊從后艙內取出一條小魚來獎勵給這立了頭功的鸕鶿。

鸕鶿見了小魚，亦發出歡快的“嘎嘎”聲，神氣地叼起小魚昂起頭來，似乎在向同伴們炫耀戰果似的吞食起來。正在這時，亦有不少的鸕鶿們也抓著了魚兒，喉嚨里發出低沉的悶叫聲紛紛向漁船游來。漁人此時忙得不可開交了，接二連三地伸出竹篙接應鸕鶿們上船，又忙碌地給它們分發小魚兒，算作是對它們辛勤勞動的獎勵與回報。

轉眼，日已正午，船艙里裝滿了鮮活的魚兒蹦跳著，魚鱗映著日光閃閃發亮。漁人發出“阿羅羅”的呼叫聲，勞動半天的鸕鶿們紛紛撲騰著飛上了漁船，它們伸出脖子深深地呼吸著空氣，拼命地甩落頭上、身上的水滴，站立在船舷的橫桿上露出了一身的疲累。

看著上了船的鸕鶿，我不禁在想，如果它們只是停立在河邊、船上，天上決不會有一片魚鱗掉在它們的嘴里，它們只有一頭鉆入水中去奮力探求，在艱苦勞作中，才能領略水底的大千世界，才能嘗到嘴邊那誘人的佳肴美味。

當它們叼著蹦跳的大魚躍出水面，人們投過去稱羨的目光時，我同時也看見它們那滿頭滿臉流淌著的汗水。故鄉的鸕鶿啊，它們或許告訴了我一個簡單的生活道理！

——選自《九江日報》“花徑”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