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香

何善亮

說起桔香，在我的記憶中，要算奶奶的桔園讓我最難忘的了。

每年4月，清明節一過，奶奶桔園的桔樹上早早地掛滿了朵朵白色的桔子花，剛開始像“米粒”大小，幾天之后變成“爆米花”般蠢蠢欲動，白色的花瓣裹不住蘊含的馨香，等待春色滿園之際，桔子花競相綻放那瞬間，桔香在空氣中彌散，滿園香氣撲鼻，讓人留戀忘返。點綴在綠葉底下的朵朵小白花既像稚嫩嬰兒的笑臉又像晶瑩剔透的寶石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小蜜蜂忙碌地穿梭其中，蝴蝶也不甘示弱，像風箏一樣在桔園上空翩翩起舞。這一派熱鬧的景象似乎在訴說著奶奶的辛勤與汗水預示著秋的收獲。

桔園的夜晚是熱鬧的。一群不知躲在那里的青蛙，每每在炊煙升起的黃昏，演繹一場持久的天籟之音。特別在雨后的桔園，“蛙聲”更是熱烈和非凡的，就像一群士兵在操練，更像熟練的敲鼓手，此起彼伏，從這頭到那邊，縈繞耳畔。螢火蟲像霓虹燈一樣在桔園上空交相輝映，把整個桔園裝扮得像一個現代的交響樂舞臺。駐足桔園，合上雙眼，深吸著滿是桔香的空氣，聽著悅耳的“蛙聲”，讓思緒放飛，重回童年的田園生活。蛙聲是一縷鄉愁，每每在他鄉，總能把我帶回童年的光景和遙遠的故鄉。蛙聲像一首歌，優美的旋律就像五線譜上脈動的音符。

每每回到老家，奶奶看到我時總會說，今年的桔子年成好著呢，枝條沉甸甸地掛滿青澀的果子，壓彎了腰。我隨后跟著奶奶去桔園轉上一圈，看著奶奶的桔園綴滿果實，再看看奶奶那刻滿皺紋被陽光曬得黝黑的臉龐，奶奶露出一臉喜悅的笑容，就像深秋桔樹上成熟的桔子，透著絲絲暖意。每年在收獲的季節，奶奶總會把那些個頭重實的桔子留在家里為我準備著，剩下的全部出售。

桔園是奶奶的希望，是生活的全部。每當收獲的金秋時節，那種希望變成了一種期盼。盼望我能在他鄉早點回家，吃到新鮮的桔子，這是奶奶唯一可以企盼的念想。村頭田尾常留下了奶奶思念孫兒的足跡，等落日余輝，炊煙升起之時，才把思念帶回家強壓心底度過個個漫漫長夜。

乙未十月的某個夜晚，空氣似乎凝固了。奶奶原本硬朗的身體在這一天畫上了休止符，所有一切美好的景象，煙消云散，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飄搖。生活改變了原本健康的軌道，這一切似乎來得太突然和令人難以置信的。桔園的桔子像往常一樣，依舊在陽光底下醞釀秋的收獲。我獨自來到桔園，看到樹上掛滿金燦燦的桔子，滿腦都是奶奶的身影和那張黝黑的笑臉，這一年桔子豐收了。

次年清明，桔園的花開得更盛。桔香依然濃郁，卻沒了往日那份芬芳。我把奶奶那張黝黑的笑臉鎖進記憶深處。漫步桔園，面對滿園的落英，滿目已是一片一片的雪白，一雙模糊的眼睛像透過冬日窗花般的呆滯和晶瑩。一行行帶著體溫的珠子掛滿眼簾，瞬間滑落，和滿園的落英一起哀怨。

在沒有奶奶的日子里，我親歷了桔園那片繽紛落英的場景，像雪花一樣潔白無瑕。

桔香就像奶奶平凡的人生，鄰里和睦，冰清玉潔。奶奶的一生雖平淡無奇，談不上高尚的人生，但是助人為樂，樂善施舍，就像桔園的芬芳香溢人間。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