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
我們家有四個老物件,一塊手表,一對餃匙子,一個針線板,一塊抹布。這四個老物件已經跟隨我們40多年,像四個老兵,有的不但沒有退役,還仍然奮戰在第一線,可以說是我們家的功臣。妻子再三囑咐我:“千萬不能拋棄它們,留著就留住了一種美德,看著就不會忘記過去,用著渾身上下就有一種使不完的勁。”
一塊手表
1975年我高中畢業,回到家鄉小河東村務農,在生產隊參加勞動不到三個月,村里成立了初中班,缺一名教師,我很榮幸當上了村里的民辦教師。
大幫哄那個年代村里很窮,學校教室不夠用,就把過去村里的鐵匠爐改成了教室,這個教室在學校的前邊,兩間單獨的土坯房,面積不到40平方米。
我教的初中一年級,用的就是這個教室,因教室不在校園里,上下課學校敲鐘有時就聽不到,經常不能按時上下課,如果自己有塊手表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買一塊手表需要很多錢,那個年頭一般人家是買不起的。我把這個情況和母親說了,母親很同情,東湊西借給我張羅了一百元錢,買了一塊上海產的雙菱牌手表。我特別高興,也很喜歡表盤上在12點數字下邊的兩個菱形圖案,它們有兩個角疊壓在一起,像一對情侶牽著手。
1978年我與塔哈鄉周三村姑娘李玉環相愛,本想給情人買個貴重的禮物,可手頭沒有錢。我就把戴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來送給了她,希望她時時刻刻都能想著我,像表盤上的兩個菱形一樣永不分離。
1979年我們倆走進了婚姻的殿堂。結婚時因家庭生活貧困,也沒過什么彩禮。結婚后妻子就把那塊手表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了下來又戴在我的手腕上,她和我說:“你教學上下課需要看時間啊。”
這塊手表陪伴我30多年,自從有了手機,它才下崗。下崗后愛人把它放到柜子里養老了。有時我就拿出來,給它上足勁,又戴在手腕上,它滴、滴、滴地又走了起來,聲音清脆,走時準確,不減當年。
一對餃匙子
妻子出嫁那天,岳母和女兒說:“在咱們家這些姊妹里你是最累的,13歲就下地干活,要出嫁了也沒有錢給你買嫁妝,家里現有的東西你需要拿啥你就拿吧!”妻子對家里的物品是很清楚的,沒有什么像樣的可拿。她走進外屋,從碗架柜里拿出兩個餃匙子。便和母親說:“別的我都不要,這兩個餃匙子給我當嫁妝吧。”
這對餃匙子是岳父親手做的,有一年生產隊殺牛,岳父要了一根肋骨,回家用磨石磨,用刀刮,精心地制作了四個餃匙子。那個年代生活困難,一年也吃不上幾頓餃子,用餃匙子的時候也很少。
岳母聽女兒說要拿餃匙子,覺得不太體面,便說:“就拿兩個餃匙子啊?這不讓家人笑話嗎?”妻子卻說:“有什么笑話的,餃匙子是最適用的。”
這對餃匙子平時在我們家的碗架柜里放著,只有包餃子時才拿出來,它成了我們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用品。
一個針線板
有一次愛人回娘家,看到自己當姑娘時用過的針線板,特別親切。便和母親說;“送給我吧。”母親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這個針線板是用羊骨頭做的,淺黃色,比大拇指粗點,不到一扎長。由于多年使用骨頭磨得有點發亮。
妻子拿回家纏上線,上邊還插上了幾根針。每當我和孩子的衣服破了,妻子就拿出針線板,把破損的地方補上。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少有人穿縫補的衣服,針線板早就被人們廢棄了。
其實我們家的針線板也應該進博物館了,可妻子不但沒扔,還始終在用著。妻子說:“這小小的針線板可是咱們家勤儉持家的見證啊!”到現在我的衣服壞了,襪子破了,妻子就到柜子里拿出來針線板給我縫補。
我和妻子說:“一雙襪子值不了幾個錢,穿壞了就換新的,沒必要再補了。”妻子很嚴厲地批評我:“穿壞了就扔,那不是浪費嗎?好日子都是靠一點一滴節儉出來的。”
妻子不僅僅是縫補幾件衣服和幾雙襪子,她用針線把過去的窮日子和現在的富日子連接起來了。
一塊抹布
1980年秋,龍安橋鄉要召開“金秋音樂會”,開始征集原創文藝作品。我利用教學的空閑時間寫一首歌詞《我從龍安橋家鄉來》,我們學校的崔春娥老師給這首歌詞譜了曲,小河東村業余文藝宣傳隊把這首歌編排成歌舞,參加了金秋音樂會比賽。
沒想到這首歌詞獲得了金秋音樂會原創作品金獎。獎勵我一件藍色的晴綸背心,上邊還印著“金秋音樂會文藝創作金獎”十一個白色大字。這是我第一次寫歌詞,也是第一次獲獎。
我穿著這個背心很有成就感,一時也不離身。由于一天天穿著,背心經過無數次的清洗,上邊的白字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然能認得出來。
1990年這個背心從我身上下崗了,本應該扔到垃圾桶里。妻子和我說:“這個背心是我的榮譽,不能輕易扔了,應該讓它發揮余熱。”妻子把它改成了一塊抹布,因為是晴綸的使用起來柔軟、好洗、不沾油,妻子用得很順手。
這塊抹布到現在已經用了33年,雖然已經滿身傷痕,但它那藍藍的身軀沒有一點退色。
在正常的生活中,東西破舊了就應該換新的,這是很正常的事。可我們家這四個老物件已經很舊了,但始終在陪伴著我們,妻子說:“我們留下的不僅僅是老物件,留住了吃苦耐勞和勤儉節約的美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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