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傳家寶

李爾莉

愛情的美滿是構(gòu)成家的前提，而家和萬事興才能夠讓我們的小家幸福美滿，而于此我們同時也要懷有一顆赤忱的愛國之心，小家相連構(gòu)成大家，不僅愛家亦要愛國。

——題記

一

父親要搬家了，父親有說不出的牽掛和不舍，門口的果園，嘮嗑的鹼畔，長滿野草的溝洼坡峁，還有那些熱情善良、起早貪黑、忙忙碌碌的左鄰右舍，父親恨不得把這些人物、故事、環(huán)境一一搬上，可惜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車開出路口的時候，父親一再回頭望，滿頭的銀發(fā)隨著凜冽的寒風(fēng)翩翩起舞，恍惚間就像一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正在人生的講臺上給我們傳道、授業(yè)、解惑。只是父親在人生這條道路上比我們走得更遠，懂得也更多，父親確實在很多方面都教會了我人生的道理。

父親是名教師，所以搬家時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只有幾床舊被子、幾個鍋碗瓢盆還有幾麻袋書，還有一對木箱子也死皮賴臉地攆著父親的腳后跟從遙遠的陜北走到了塞上江南——銀川。

搬家時，我們強烈要求父親把這對木箱子送給農(nóng)村親戚，說樓房不能放這些舊物件，可是父親執(zhí)意不肯，說這是傳家寶，無奈，這對木箱子還是隨著搬家的大卡車呆頭呆腦地擠進了城市的大門。木箱子身體臃腫，其貌不揚，占地面積又大，的確礙眼，但父親卻把這對木箱子當作寶貝一樣每天擦拭好幾遍，即便如此，父親終究也沒有清洗掉他身上固有的木訥和笨拙。打開箱子看：有古今中外的名著，也有過期的報刊和雜志，這些書原本可以放在書架，父親卻執(zhí)意“聘請”木箱子擔(dān)當重任，也就因為這，才讓本該擠在犄角旮旯的箱子堂而皇之地躺在臥室里，一晃就是十年。

二

追本溯源，這對木箱子是有點來歷的，是父親與母親結(jié)婚時的嫁妝，在一只木箱子上，畫有一幅栩栩如生的“鴛鴦戲水”圖，還畫有另一番驚人的場景：本該蓄得一池碧水的荷塘卻滴水不見，在早已因焦渴而顯得干巴巴的龜裂的土地上，一枝壯碩挺拔的秀荷昂揚如常地站立，周圍還有倔強地想從地縫中沖出桎梏的小荷在努力掙扎著。原來在水里生長的秀荷，雖無水滋潤，荷葉依然翠葉如蓋，片片相連相擁相依，充滿了勃勃生機。

另外一只木箱子上面畫有一對孔雀，惟妙惟肖，色彩鮮艷，富有層次感，孔雀的前方為花簇盛開的牡丹，背景為蒼翠欲滴的竹林，虛實結(jié)合，意境彰顯。

仔細觀看這對笨重的箱子，也確實讓人生出好多感想。但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木箱子真到了“退休”的年齡，尤其是擺在樓房里很不協(xié)調(diào)，與當下風(fēng)格的新家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靈巧簡單的新式家具站在木箱子面前，就像隔了半個世紀的兩個人并排站著，一個披著羊皮棉襖，一個穿著羽絨服，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當有客人來的時候，這對木箱子也成了大家談?wù)摰慕裹c，似乎連它們的存在都與世格格不入。這時，父親便成了大家責(zé)備的對象，誰料父親不但毫無愧疚之意，而且還理直氣壯地站在客廳中央擺出一副“眾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的神情，甚是神奇。

父親指著木箱子語重心長地說：“這對木箱子是我們結(jié)婚時的唯一紀念品，那個年代結(jié)婚連張照片也沒有，就只有這對木箱子見證了我們的同甘共苦，風(fēng)霜雪月。”父親還講起了箱子上所畫的“鴛鴦戲水”的深刻含義：“鴛鴦的特性是’止則相耦，飛則成雙’。千百年來，鴛鴦一直是夫妻和睦相處、相親相愛的美好象征，也是中華璀璨文化中堅貞不移的純潔愛情的化身，歷來備受贊頌。而孔雀是神圣的，是神話中鳳凰的化身，雌雄一對，象征著陰陽結(jié)合，代表家庭和睦，也有著成雙成對，好事成雙的寓意。牡丹寓意大富大貴，竹子寓意平安，三者結(jié)合在一起表現(xiàn)了人們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所以命名為’富貴呈祥”。寓意夫妻恩愛、家庭和睦……”

從父親那兒我才知道，以鴛鴦和孔雀寓意夫妻白頭偕老相濡以沫的愛情，父親滔滔不絕地講述，眾人啞然失色。

從此，每當有人歧視這對笨重的木箱子的時候，父親就會耐心地為其解釋個中緣由，能聽懂的則點頭示意，說父親是文化人；聽不懂的便搖頭擺手，說父親太固執(zhí)，太古板，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可是父親還是執(zhí)意不肯罷休，硬要分析透徹、明白，直到聽者贊嘆為止。

后來，我也查了一些關(guān)于鴛鴦和孔雀的資料。崔豹的《古今注》中說：“鴛鴦、水鳥、鳧類，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則一者相思死，故謂之匹鳥。”自古以來，在“鴛侶”“鴛盟”“鴛衾”“鴛鴦?wù)怼薄傍x鴦劍”等詞語中，都含有男女情愛的意思，“鴛鴦戲水”更是我國民間常見的年畫題材。基于人們對鴛鴦的這種認識，我國歷代還流傳著不少以它為題材的歌頌純真愛情的美麗傳說和神話故事。孔雀的寓意及象征是十分美好的，作為禽類之首，孔雀有著吉祥如意、白頭偕老和前程似錦三種寓意，據(jù)說可以給人們帶來好運，使夫妻白頭偕老，并會使人們前程似錦。同時孔雀還是權(quán)利、愛情的象征，也象征著優(yōu)美與才華，是一種吉祥鳥。

三

這對木箱子是美的，而美不僅在這兩幅畫上，也在所蘊含的意義上，這份美值得被升華，據(jù)此我發(fā)覺：家是愛情進行曲。家的產(chǎn)生，就決定了兩個人從此要終身廝守，彼此容忍對方的缺點，不管對方處于何種優(yōu)劣情形，都不會改變自己，即：不會由于情形的改變，色相的喜好，財權(quán)的誘惑而輕易改變自己。這么說，家又是和諧的主旋律，家是前進的動力，家是永遠照亮自己的燈塔。家是憶苦思甜，家是相濡以沫。家是白頭偕老，家是風(fēng)雨同舟。

父親很固執(zhí)，但他卻有充足的理由為自己辯解：一生癡愛母親的他，雖然說話聲音高，可他總能在與母親交談時刻意壓低嗓門，總能在母親做家務(wù)時主動去分擔(dān)，總能在母親身心俱疲時噓寒問暖。父親對母親的愛，與眾不同，別具一格。父親對母親的那份不易察覺之愛，讓我也明白了家和萬事興，夫妻應(yīng)該恩恩愛愛，和和睦睦，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人的成熟要有一個成長的過程，當有一天我們突然明白了家的重要性，才理解了父親，理解了父親的傳統(tǒng)觀念，也就任父親的木箱子在樓房里逍遙自在，雖然它們影響整體布局，但帶給了我們兒女們一生都享用不完的精神財富——家和萬事興。美滿的家庭，是事業(yè)成功的基石。

現(xiàn)在，我對木箱子的感情已由原來的“礙眼”變?yōu)槿缃竦闹匾暋⒄湎АＮ蚁耄@個木箱子不僅是我關(guān)于家的記憶，更成為了我充實精神的不竭動力，它承載了太多回憶，也讓我懂得了生活中那些看似簡單，卻有很多人一生都參不透的道理，更讓我明白了一個“家”對于每個人來說所起的重要作用。

家和萬事興。家是城堡，家是同舟共濟的港灣。疲憊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渴望回家，“家”是鳥兒棲息的場所，也是落葉歸根的地方。家?guī)淼母杏|可能來自永遠為你而留的一副碗筷，也許是油熱熗蔥花辣椒時發(fā)出的吱吱聲咳嗽聲噴嚏聲。有了“家”，就會擁有了安全感，從此，生活就是柴、米、油、醬、醋、茶的平淡，就是鍋、碗、瓢、勺的乏味，就是關(guān)于老人、孩子的瑣碎，能在這些雞毛蒜皮中，糊涂出快樂，就是一個幸福的家。

小家幸福大家和諧，涓涓細流終成大海。家并不只是我們幸福的家庭，幸福之家為小家，我們小家相連構(gòu)成大家。所以家同時也是“我們都有一個家，名字叫中國，兄弟姐妹都很多，景色也不錯，家里盤著兩條龍，是長江與黃河……”家就是“我愛我的國，我愛我的家，都說國很大，其實一個家！一心裝滿國，一手撐起家……”我們的國家是由五十六個民族組成的一個大家，要讓這個大家和諧，就需要無數(shù)個幸福的小家來支撐。愛家才會愛國。如果有了對家的責(zé)任心，才會奮發(fā)圖強，才能對社會做出貢獻，才能促進社會和諧。所以我們不但要盡力構(gòu)建一個幸福的小家，還要努力構(gòu)建一個和諧的大家。

以上這些道理，都是這么多年來我在父親的傳家寶——木箱子上參透的。愛情的美滿是構(gòu)成家的前提，而家和萬事興才能夠讓我們的小家幸福美滿，而于此我們同時也要懷有一顆赤忱的愛國之心，小家相連構(gòu)成大家，不僅愛家亦要愛國。

父親的木箱子，不是傳家寶，勝似傳家寶。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