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鏢局”遇換擋期

余夢瑩

每天臨近下班，各大銀行網點門前總停著一輛輛運鈔車，車身寫著“武裝押運”，旁邊數名護衛人員持槍而立。

其實，這些押運背后運作著的是安防公司，而一家以武裝押運為主要業務的安防公司就要發起上市了。

近日，安邦護衛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邦護衛）更新了招股說明書，擬于上交所主板上市，募集資金將用于集團數字化升級發展項目、浙江公共安全服務中心（一期）項目以及補充流動資金。

要知道，目前還未有以武裝押運業務為主的公司上市。此番若IPO成功，安邦護衛將成為“武裝押運第一股”。

武裝押運屬于保安服務行業的分支，歷史上可以追溯到古代的“鏢局”，押運員則被稱為“走鏢人”。

舊時交通不便，隨著貿易的發展又有大量商旅往返各地之間，“鏢局”由此誕生。作為專門為人保護財產或人身安全的機構，鏢局可謂是現代押運業的鼻祖。

民國年代，由于經濟蕭條，加上警察、保安等職業出現，鏢局逐步退出了歷史舞臺。此后，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一段時期內，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的內保機構基本滿足了社會對安全服務的需求。

改革開放后，民眾對安全服務的需求日益增加。1983年，深圳經濟特區建設已粗具規模，外來人口急劇增加。當時，接二連三的財物失竊案和一系列的治安問題成為困擾企業主的一大心結。

1984年12月，從部隊轉業的張中方向工業區借了10萬元，帶著9名保安員在一間40平方米的鐵皮房里成立了蛇口保安服務公司—新中國第一家保安服務公司應運而生。

武裝押運行業屬于國內保安行業的重要分支。早期國內各銀行成立了各自獨立的安保部門，負責自身現金的押運、交接、寄存等業務。

1995年的一天，廣東番禺市一輛農行的運鈔車像往常一樣途徑商場，隨著幾聲槍響，2名押運人員倒在了血泊中，裝有1 500萬元的運鈔車被歹徒劫走。這就是震驚全國的運鈔車大劫案。

案件發生后，銀行押運車的安全問題受到了高度關注。1996年7月8日，公安部專門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金融保衛工作的通知》，明確提出組建統一專業的押運機構。次年2月，首家專業化運鈔公司—深圳市威豹金融押運股份有限公司成立。此后，商業銀行將現金押運外包給專業押運公司逐漸成為趨勢。

2006年成立的安邦護衛就是一家主要服務于浙江省的安全服務提供商，也是浙江省唯一具有武裝安全服務資質的省屬大型國有企業。

迄今為止，安邦護衛擁有員工16 000余人，專業押運車2 100余輛、基地（金庫）28個、防暴槍3 200余支，已建成覆蓋浙江全省的服務網絡。

截至目前，浙江省國有資本運營有限公司持有安邦護衛55.8%的股權，而國資公司又100%由浙江省國資委持股，因此浙江省國資委為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此外，中電海康和財開公司分別持股18.0%和6.20%，均為國有公司。

作為與銀行現金安全息息相關的行業，武裝押運公司的資質獲取難度相當大，除國有持股比例要達到51%以上外，注冊資本還須不低于1 000萬元。另外，公安部于2017年頒布了《關于印發的通知》，明確嚴格控制保安押運守護公司的審批，各地原則上不再許可設立新的提供武裝守護押運服務的保安企業。

由此一來，目前全國范圍內武裝押運企業主要在各自市、縣區域內經營，且一個城市只設立1～2家武裝押運企業，少數企業跨市域經營。

這一點從營收數據也能看出來。2019-2021年，安邦護衛分別實現主營業務收入19.31億元、20.39億元和21.66億元，其中在浙江省內的業務收入占比均在99%以上。

當然，這對公司的影響是雙面性的。

一方面，短期內安邦護衛能在浙江省內擁有一定的先發優勢和獨占性優勢，有利于迅速占領當地市場份額并形成壟斷。但另一方面，由于武裝押運公司往往“分地盤經營”，想要跨城經營并拓展業務版圖并不容易，地域上的擴張空間十分有限。

不過，浙江給安邦護衛帶來的舞臺已經不小。2021年，浙江省的生產總值達73 516億元，位列全國第4，同比增長8.5%，未來安全服務需求強勁。

但安邦護衛對商業銀行及大客戶的依賴性較高。2019-2021年，安邦護衛來自銀行客戶的收入分別為16.61億元、16.90億元、17.47億元，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為86.01%、82.87%、80.68%。雖然有所下降，但仍超過8成。

同時，安邦護衛的前5大客戶，也是以中國農業銀行浙江區域分支機構為首的同5家銀行機構，3年內為其帶來的銷售額分別占其總營收的38.93%、37.15%、35.65%。

不得不提的是，作為平安中國、法治中國建設示范區，浙江省政府從2015年開始積極推動的“平安浙江”建設也為浙江省內的安防產業帶來了重大機遇。而實力強的公司可以通過異地收購等方式實現跨區域發展。例如，廣電運通通過新設，在全國不同省份擁有近40家武裝押運及金融外包服務企業。

在長達16年的發展中，安邦護衛逐漸形成了以金融安全服務、綜合安防服務和安全應急服務為主，兼具海外安保服務的“3+1”業務板塊布局。

其中，金融安全服務包括押運和金融外包2類，即為機構提供“早接晚送”和現金押運服務，還幫助企業托管自助設備、清分現金等金融外包業務。

其中，押運業務在2019-2021年占總營收的比例分別為72.81%、69.15%和65.84%，呈現逐年下降趨勢。而金融外包業務及其他兩項業務板塊，近年來都有了不同幅度的增長。

例如，綜合安防服務，即為重點單位及大型活動提供一體化安保業務，同時銷售公司研發的智能押運車載系統、硬幣回籠管理系統、智能槍托等安防設備。公司還開發出智安校園、二輪電動車防盜項目、智慧監獄等安防工程項目，在系統安防上做出創新。

安全應急服務方面，即結合視頻監控、聯網報警、門禁系統等安防技術，對政府部門及大型機構的涉案財物進行閉環式管控。同時，公司還提供道路施救、交通設施維護等交通應急服務和應急物資儲備、應急救援服務。

安邦護衛積極進行業務拓展，其實與現今武裝押運行業的前景惡化不無關系。

隨著支付寶、微信等移動支付技術的廣泛應用，現金存取需求量越來越少，近6年的時間里，全國的現金存取金額下降了近一半。

此外，數字貨幣的應用也將對現金押運業務造成沖擊。自2019年年底開始，數字人民幣相繼在深圳、成都、蘇州、雄安新區等地啟動試點，并逐步有序擴大試點范圍。今年2月，國家頒布《金融標準化“十四五”發展規劃》，提出穩妥推進法定數字貨幣標準研制，探索建立完善法定數字貨幣基礎架構標準。

在這樣的背景下，安邦護衛面臨著和售賣ATM機企業一樣的困境，拓展新業務也在情理之中。

根據其招股書，公司“早送晚接”的業務量（即銀行網點數）有一定下滑，支撐起該板塊營收額增長的是單價的上升。然而，如“智安校園”涉案財物管理系統等技術產品和“安消一體應急處置”等安全管理業務與押運主業對公司的要求并不相同，前者需要技術研發作為支撐，而后者仍是勞動密集型產業。

事實上，安邦護衛的絕大部分員工都從事服務類業務，在16 400名員工中，業務人員達15 700名，占比高達95.43%。這對公司開展智能安保業務轉型和推廣物聯網、5G的應用而言是個不小的挑戰。

此外，員工數量多也給企業的人員管理埋下了隱憂。

首先，部分員工未繳納社保和住房公積金。2019-2021年，已繳納社會保險的員工占應繳納人數的比例分別為92.82%、93.40%、95.26%；已繳納住房公積金的員工的比例為77.52%、79.63%、88.19%。若全員繳納，將影響公司利潤。

其次，作為提供勞務派遣服務的公司，安邦護衛也將一定的業務外包給了第三方，3年內使用勞工派遣員工的占比分別為1.40%、2.21%、2.65%，進一步加劇了人員管理的難度。所以，近3年公司的管理費用逐年上漲，管理費用率從2019年的8.41%上升到2021年的9.10%。

另外，安全管理業務以技術研發作為支撐，但安邦護衛的研發投入相當薄弱，3年來研發費用分別為597.71萬元、762.64萬元和810.97萬元，研發費用率均不到0.5%。

不得不提的是，與同行相比，安邦護衛的毛利率水平并不具有競爭力，3年來的綜合毛利率分別為20.47%、26.04%和23.74%。

同樣是安保類公司，平安守押由于業務集中在經濟發達、網點密集的昆山市，車輛運行成本較低，其2021年的毛利潤為37.4%；而廣電運通則通過銷售智能設備及維保獲得了較高的利潤，其2021年的毛利潤為39.15%。

所以，僅僅是進入時間長、業務區域廣并不意味著更賺錢，控制成本和業務結構升級才是長遠發展之道。

在安邦護衛的所有業務中，毛利率較高的有2項。

一項是尾箱寄庫，這也是“金融外包”業務中占比最大的板塊。不到0.4萬元/個的單位成本能賣到1.81萬元/個的單價，近年來隨著中小銀行尾箱入駐率逐漸提高，這一價格還有所上漲。

另一項是安全應急服務中的涉案財物管理。由于成本以折舊攤銷、租賃費用等固定成本為主，總成本上升較慢，隨著業務規模的增長，已在2021年達到64.73%的毛利率。

然而，這2項高毛利業務的收入占比相當低。2021年，安邦護衛尾箱寄庫和涉案財物管理的收入分別為1.22億元和4 171.74萬元，合計占比不足8%。

因此，在主要業務——押運毛利率在20%左右徘徊的情況下，安邦護衛公司的整體毛利率不高也就顯而易見了。

2019-2021年，安邦護衛公司的凈利潤分別為1.55億元、2.76億元和2.19億元，同期凈利率分別為7.93%、13.39%和9.95%。拋開社保減免的影響，幾乎沒有什么增長。

人員管理難度大、研發投入薄弱，目前的安邦護衛還是一個靠勞工和場地運營的傳統安防公司，未來迎接人民幣數字化的轉型之路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