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欣
(景德鎮陶瓷大學,江西景德鎮 333001)
陶瓷創作的過程是紛繁復雜的,正如《天工開物》中寫道“共計一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陶瓷雕塑的創作過程則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且由于陶瓷制作工藝的諸般限制,在制作陶瓷雕塑時往往比制作器皿有更多需要顧慮之處。以傳統的先制作泥坯后翻制模具成型的工藝而言,創作時或多或少的需要對雕塑作品的尺寸、造型設計以及表面肌理等進行一定的取舍,則難免在無形之中給了創作者諸多束縛,難以放開手腳地去進行創作。而泥條盤筑的成型手法則是相對自由的,本文從泥條盤筑技法在陶瓷雕塑創作中展示出的自然稚樸的泥性語言,富有變化性的造型潛力以及豐富生動的裝飾肌理效果三個方面對其藝術特征進行歸納探析,以求對這一成型技法有更為深刻的認識和更為熟練的掌握。
陶瓷生命力的形成來自泥土與火焰的交融,而在將泥土交予窯火之前,是創作者與泥土的碰撞與融合。在創作之初,相較于其它成型手法下對于泥料的多維考量與挑剔,泥條盤筑則對泥料種類顯得尤為寬容,顆粒感強的匣缽土、粗質的陶土、細膩的高白泥等都可以在泥條盤筑下完美適用,只需按喜好需求進行選擇即可。
泥條盤筑全然并非復雜的工藝,把泥土搓成條狀,然后按照造型構思將泥條一圈一圈地盤旋而上,泥條與泥條之間相互咬合筑牢器壁,由一到十、十至百,在不斷重復的過程中找尋變幻的姿態,在對每一根泥條的擠壓、堆疊、銜接的過程中融入主體情感與審美趣味,彰顯其稚樸真率的泥性語言。
在創作陶瓷雕塑時盤筑過程中出現的線狀印記可以被作為形體的一部分,痕跡的走勢、形狀皆可服務于作品的整體造型,泥條之間在相互交疊、穿插排列下發展成為特殊的價值。這一特質在制作動物雕塑時常常會得到最大限度地體現,根據所做雕塑的形體走向與造型姿態的需要,加以思考地將泥條盤筑時出現的線痕及印記進行布置與排列,通過對其粗細長短、疏密虛實及穿插扭結的把控,使之與作品形體互為映襯,泥條在疊加咬合的同時隨著形體起伏而變化方向與走勢,為作品增添視覺元素與細節構造,有意留下的線狀印記亦成為表現動物形體與結構的有效手段,從而將泥條盤筑以成型手段與作品表現的雙重角色有機糅合,在調節作品形體韻律節奏的同時亦彰顯其本質的泥味語言。
泥條盤筑重在以線造型,由線及面而同時成體,從第一根泥條的著落便依賴著作者對作品形體的通篇布局,這個過程考驗著創作者對表現對象的理解程度、自身的造型能力,以及對泥料的熟悉程度。當然有時亦可將此過程看做一場冒險,事先不做過多細致的預想與設計,而是在一圈一圈盤旋泥條時把主動權多讓出一些給泥條自身,在盤筑到一定高度或體量時,根據已呈現出的形態“因泥賦型”,在半思考、半隨性中感受與泥性的交流融合;其次,泥條盤筑的成型方式更為直接而大膽,傳統模式下為避免翻制困難,有時需要對作品的形態做出調整與妥協,泥條盤筑則充斥著自由隨性,可以大膽地挑戰夸張復雜的造型形態,最大限度地發揮泥料可塑性的自由度,無需過多地依賴工具,而憑手指直接感受泥土,通體布滿情感印記,表面的起伏不平反而是作品外觀的組成部分,呈現出渾然天成的自然質感;再則,泥條盤筑的自由度體現在其可以跳過翻模注漿印坯等步驟而直接燒制,這是泥條盤筑成型時可以自由大膽的最直接原因,雕塑作品考慮到燒成安全往往需要作品是空心狀態,而泥條盤筑則直接契合這一燒成要求,作品自然空心,作品器壁的厚薄均勻可控,避免燒制時開裂坍塌,可以為安全燒成提供保證,并能夠適應各種燒成方式。
在創作時,泥條盤筑手法不僅可單獨使用,亦可與其它成型手法融會貫通,較為常見的則是泥條與泥片的結合使用。例如在創作動物雕塑時常常把動物的耳朵及頭角的部分用泥片成型的方式來表現,此時不同成型手法間的界線在服務于不同形體需求的同時還成為畫面構成的一部分,起著豐富作品層次與內容的作用。
造型自由體現出泥條盤筑在成型上的優越,自然中空可直接燒制展現其燒制方面的優點,可與多種技法融合使用,則使其更具包容度與可能性,以上幾點綜合體現出泥條盤筑具有更高自由度的造型空間。
裝飾與肌理效果的表現是陶瓷創作中尤為豐富多彩的一章,每一個制作階段都有著大量的方式對作品進行裝飾與肌理刻畫,甚至換言之作品的創作過程由始至終其實就是一個對原材料進行裝飾加工的過程。
泥條盤筑手法下產生的作品裝飾與肌理效果無疑是相當豐富有趣的,從裝飾效果的角度而言,盤泥條則不僅僅只是成型手段,而更是肌理效果的資料庫。首先是對于不同泥料的選擇即會使作品具備不同的質感底色,使用細膩高白泥的作品質感通透潤澤,選擇粗糙匣缽土的作品效果原始質樸,根據需要還可選擇各種有顏色的泥料,更或者將幾種不同的泥料綜合運用;其次,泥巴的干濕度不同亦會形成不一樣的肌理效果,較干的泥料在盤筑時會產生細微的紋裂效果,可在不影響燒成的情況下得以保留為作品增色;再者,則是不同的盤筑手法下會形成全然不同的肌理效果,在向上盤筑時將泥條與泥條之間交疊的線痕抹除而留下隱約的手指按壓形狀會得到不張揚的、內斂的手工痕跡,如圖1這一手法在制作人物雕塑時運用更為普遍,盤筑泥條時將泥條從外側或內側疊加按壓而不抹平泥條之間的線狀印記的手法則更具表現力,并可使其成為作品強烈的視覺元素。根據作品形體的走向可將部分線條淡化形成塊面,在作品層次更豐富時還可加入點的映襯,在調節作品造型的節奏與韻律的同時,亦可作為作品的結構支撐起到加固作用;再則是彩繪與釉料的選擇與運用,泥條盤筑的雕塑作品往往保留著豐富有意味的手工痕跡,面對顏色與釉的裝飾則需考慮與作品形式與質感的相融度,根據作品的風格取向與主體審美需求進行選擇,如不施釉則可原原本本地展現泥土上的每一處痕跡,呈現出自然的質樸感,施釉則可使豐富神秘的釉色外衣與泥條盤筑的內里互為映襯、渾然一體。

圖1
在陶瓷雕塑作品的創作中泥條盤筑手法自身即是豐富多樣的裝飾技法,與此同時亦可與其它釉下、釉上類彩繪、綜合材料及顏色釉等有機融合,作品效果自然天成而不顯雕飾繁重。
陶瓷雕塑的創作過程是對作者技藝掌握與藝術涵養的雙重考驗,泥條盤筑則以其稚樸天真的泥味質感、相對而言自由度更高的造型可能性以及豐富自然的裝飾肌理語言等藝術特征為陶瓷雕塑的創作提供著無窮的能量儲存,賦予創作者更廣闊的空間,抒發創作者的創作情感、追求多樣可能。
對于泥條盤筑在陶瓷雕塑創作中的多種運用方式及二者在藝術創作中呈現出的多維藝術特征已可觀其一二,更遠處依然具有無限的魅力與可能性等待創作者們不斷嘗試與發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