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單萍
(宜興 214221)
在漫長的宜興紫砂發展歷程中,這門手工藝始終與人們的情感需求聯系密切,并最終成為了文人雅士托物言志、借物抒情的重要載體。從明末時大彬改良紫砂壺尺寸,使之由大變小,從而更符合文人賞物情結,到清初陳鳴遠創制仿生花器聲名遠播,再到以“曼生壺”為核心的人文紫砂興起,在紫砂壺上融入陶刻等裝飾技法,使得宜興紫砂進一步脫胎換骨,從滿足人們物質生活需求的器皿,上升成為精神文化的產物,并由此延續至今。
今天的我們在創作紫砂壺時,除了遵循經典佳作的器型原則外,個性化創意的輸出也顯得十分重要。我們可以學習古人,從生活中、自然中汲取靈感,把這些元素與人們的情感需求聯系起來,并將其運用到實際作品中,以達到更好的藝術效果。因此,帶有創新意識的壺藝制作始終都是我們追求的方向,但落實到具體項目、具體作品、具體環境時,則需要及時調整,做出最適合的創作方案。以這把紫砂壺“萌”(見圖1)為例,它的創意效果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別致的造型與審美,以及帶有強烈情感輸出需求的人文特質等,都使得這件作品相比于純粹的摹古造器更具有延伸論述的價值,現便主要談一談這把壺在各方面的創意表現。

圖1 萌壺
目前,紫砂壺的造型分類主要為圓器、方器、花器和筋紋器等四大類,這屬于歷代壺藝人的創作結晶。在這其中,尤其以花器造型最為豐富多彩。自古以來,花器又稱仿生器或象形器,其取材于大自然,以動植物或其它物體的形態為原型,主張生動性、趣味性,并且沒有了幾何形式的框架限制,它的可操作空間和可調整范圍是相當大的。然而制作花器也要講究一定的規律性,不可天馬行空,比如物體的形態、趨勢、比例等要符合自然規律,這便是我們始終恪守的工藝原則之一:嚴謹。
紫砂壺“萌”是一件典型的花器作品,但它又同時兼具圓器的造型法則,壺身主體圓潤,薄圓蓋內嵌壺口,從而與壺身一起構成一個上下略扁的圓球體,骨肉亭勻、張力十足、飽滿大方,這樣的形態其實是遵循實用規律的,一方面它的穩定性得以提升,優化了圓球狀本身的動態特征,另一方面圓融的壺身更適合泡茶、聚香以及撫摸養護等,令人愛不釋手。與此同時,壺嘴、壺把、壺鈕造型統一,均設計成竹節狀,類似于半圈形的壺鈕方便拿捏壺蓋,而對稱的壺把則考慮到人體手指特征及手勢習慣,取巧力而使倒茶這一行為顯得輕而易舉,實用功能非常明顯。
從創意角度出發來理解紫砂壺,我們不難發現它的表現空間相當大,相比于傳統經典造型,任何新穎的構思和別致的審美都能使作品流露出獨特的藝術造詣,而這取決于創作者自身的設計水平與制作能力。
紫砂壺“萌”的創意具體通過別致的審美來予以體現,并主要包含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壺把設計一反紫砂壺常態,即并非只有一個鋬,而是以壺鈕為中心點,在壺肩兩側分別對稱分布兩個提拿式小圈把,其創意靈感來自于湯婆子、儲糧罐等器物上的圓圈提鈕,略做優化則與眾不同、個性鮮明。第二部分則是壺的嘴、把、鈕均為破土而出的竹節形態,為了表現“破土”這一特征,該壺與“竹節”連接的位置逼真地裝飾出了破土裂紋的肌理,長短、粗淺、走勢均十分自然生動,而微微鼓起的細節刻畫則進一步把肌理審美的邏輯淋漓盡致地詮釋了出來。
紫砂壺的發展離不開人類的情感訴求需要,當一件實用器皿上升成為賞心悅目的藝術品時,它所被賦予的人文特質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當我們鑒賞古今紫砂壺精品佳作時,不難發現很多被世人津津樂道的紫砂壺,其身上往往有著豐富的文化親和力,能夠激發人們的共鳴。比如紫砂泰斗顧景舟的“上新橋壺”就反映了20世紀60年代人們對新生活、新社會的希望,又比如清代制壺巨匠邵大亨的“龍頭八卦一捆竹”融合了中國古代對于太極八卦的表達元素,因而一直為文人所喜愛。
紫砂壺“萌”的命名便包含了一定的人文寓意,萌發、“初”、新生命、新力量等含義,象征著一種積極向上的能量與希望,同時這也是整把壺所要表達的主題,并主要通過外觀造型來達到表述效果。新竹萌發,破土而出,無不彰顯希望,令人心生喜悅,并潛移默化地營造出一種真善美的生命氛圍,從而激發共鳴。當然,對于人文寓意而言,往往同一件作品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這無疑會提升作品的綜合價值,從而使一把紫砂壺能夠從粗陶器皿中脫穎而出,有了屬于它的獨一無二的藝術品位。
紫砂壺“萌”的創作始終強調對創意理念的追求,無論是器型、裝飾還是人文元素皆有感而發、用心而為,使之古韻擷新竹,格調賦天趣。其實創新并非一件難事,只要敢于踏出嘗試的第一步,從細節做起,從情感深入,多觀察生活、總結經驗,這些都會成為創作的寶貴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