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的牙病

■文/舒德

出現在課本上的魯迅的文章，對于廣大學生而言恐怕都不是什么美事。一則魯迅的文章用詞行文與現在有較大不同，讀來總讓我們感覺有些別扭。有些字詞出現在我們的作文里，叫做“錯別字”，在他的文稿里，喚作“通假字”。二則魯迅的文章通常需要背誦，有些甚至被要求“背誦全文”。很多人直到現在還會背“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地刺去”。

當然，魯迅的文章是值得學習研讀的，特別是他的雜文，更被喻為“投槍”“匕首”。他文筆犀利，嬉笑怒罵，橫眉冷對，絕不留情。這樣的刻板印象總讓我們覺得，除了“投槍匕首”外，魯迅還必然有著“鐵齒鋼牙”。可若是深入探尋魯迅的一生，我們就會發現，棄醫從文的魯迅先生非但沒有鋼牙鐵齒，還為各類牙病所困擾，最后5顆牙齒也在1930年，在他進入天命之年后被拔掉了。

牙病記錄百余次

原西北大學講師張辛南在《追憶魯迅先生在西安》一文中寫道，“魯迅的牙齒是深黃色，牙根是深黑色，其黑如漆。”由此看來，魯迅的牙齒非但不白，還有嚴重的色素沉積現象。想來這跟魯迅嗜好吸煙有著密切關系。在吸煙的過程中，煙草中的焦油等物質會沉積在口腔里，導致牙齒變黃、牙根發黑。解決辦法也簡單，洗牙潔齒即可。

在現存的《魯迅日記》中可以看到，從1912年到193 6年的這20多年間，魯迅牙病發作和治療達百余次。最早的一次出現在1913年5月1日：“夜齒大痛，不得眠”。兩天后“午后赴王府井牙醫徐景文處治牙疾，約定補齒四枚，并買含漱藥一瓶，共價四十七元，付十元”。直到1930年3月24日，“下牙腫痛，因請高橋醫生將所余之牙全行拔去，計共五枚，豫付泉五十”。至此，魯迅的天然牙蕩然無存，之后便是安裝假牙了。1934年12月17日“病后大瘦，義齒已與齒齦不合，因赴高橋醫師寓，請其修正之”。

門牙遺落疑云

現今一眾歌手演員的牙齒偶會成為熱點，為人們津津樂道。有些說矯正牙齒了，有些說做了烤瓷牙、貼面了，有時當事人還會做公開回應。作為文化名人的魯迅也不能免俗，對于自己的牙齒，他寫了一篇《從胡須說到牙齒》進行辯駁，并談了牙齒的故事。

19 2 5年10月2 8日，當時的《社會日報》《世界日報》《輿論報》《益世報》《順天時報》等刊發報道，稱“學生被打傷者，有吳興身（第一英文學校），頭部刀傷甚重……周樹人（北大教員）齒受傷，脫門牙二。其他尚未接有報告”。次日，《社會日報》《輿論報》《黃報》《順天時報》又補充“游行群眾方面，北大教授周樹人（即魯迅）門牙確落二個”。

魯迅在文中說，因為生病沒有參加當天的游行，更不可能受傷、丟失門牙。“假使我真被打落兩個門牙，倒也大可以略平‘整頓學風’者和其黨徒之氣罷。”隨后魯迅也說出了自己兩顆門牙的去處。

早在3年前，魯迅在坐人力車回家的途中，車夫意外跌倒，順帶著將魯迅“從車上摔出”。“我手在袋里，來不及抵按，結果便只好和地母接吻，以門牙為犧牲了”。所以從報端聽聞魯迅門牙失落消息后，匆匆前往探望的黃鵬基，目睹無恙的門牙確是義齒。

在各種形式的牙外傷中，門牙受損的概率最高，因為它們位于最外側，最容易與外界發生碰撞，出現折斷、脫落等意外。所以我們常能看到一些激烈運動項目的運動員使用運動護齒，以保護牙齒。不過，魯迅這樣失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所能做的或也只有帶著落齒緊急就醫，看看能否挽救了。不過，魯迅能夠安裝假牙確是明智之舉。畢竟牙齒長期缺失，會導致牙槽骨和鄰牙的改變，危害整口牙齒的健康。或許魯迅當時并沒有想到口腔健康，而是因為空著門牙授課，不太美觀，且影響發音的緣故。

牙病遺傳和牙結石

按照魯迅的說法，他牙齒不好與遺傳有關。“聽說牙齒的性質的好壞，也有遺傳的，那么，這就是我的父親賞給我的一份遺產，因為他牙齒也很壞。”口腔健康狀況或許的確與遺傳有些關系，比如牙釉質結構、牙齒形態、大小及其牙列、牙弓形態，牙齒咬合裂溝深淺，口腔唾液含量及其緩沖力，以及牙冠凸度的自潔作用等，他們與齲齒的發生均有關。有些口腔問題可能體現為家族性，與家庭的口腔習慣、日常飲食相關聯。總之，父母牙齒不好的，要特別關注子女的，早做些預防。

隨后魯迅在文中又抱怨了一通中醫對于牙齒治療的效用。“惟有《驗方新編》是唯一的救星；然而試盡‘驗方’都不驗……自此之后，我才正式看中醫，服湯藥，可惜中醫仿佛也束手了，據說這是叫‘牙損’，難治得很呢。”

因為牙病，魯迅還被長輩斥責為“不自愛”。看了中醫書后，魯迅才恍然大悟。原來“不自愛”源自“齒是屬于腎的，‘牙損’的原因是‘陰虧’”。

魯迅解決牙齦出血的問題是在前往日本長崎之后的事情。“再去尋牙醫，他給我刮去了牙后面的所謂‘齒袱’，這才不再出血了，化去的醫費是兩元，時間是約一小時以內。”看來魯迅當時是典型的牙結石導致的牙齦出血。手工刮除“齒袱（牙結石）”后，刺激物消除了，炎癥消退，出血自然就好了。現今的我們則可以通過定期洗牙，遠離牙周炎癥。

攝入過多游離糖

綜合各類資料，魯迅的口腔問題與遺傳等因素有關，加之又缺乏妥善的日常維護。除此之外，他的牙病或許還與酷愛甜食有關。《魯迅日記》記載的甜食有糖餌、檸檬糖、甘蕉糖、柚子糖、飴糖（叮叮糖）、枸杞子、糖包子、柿霜糖、滋養糖、平糖、黍糖、蜜餞、餅干、葡萄干、羊羹、蛋糕、麻糕、萊菔糕……

魯迅在《送灶日漫筆》中寫過“膠牙糖”：“灶君升天的那日，街上還賣著一種糖，有柑子那么大小，在我們那里也有這東西，然而扁的，像一個厚厚的小烙餅。那就是所謂‘膠牙餳’了。”在《馬上日記》中，魯迅描述過“柿霜糖”。“織芳從河南來，談了幾句，匆匆忙忙地就走了，放下兩個包，說這是‘方糖’，送你吃的，怕不見得好。打開包來看時，何嘗是‘方’的，卻是圓圓的小薄片，黃棕色。吃起來又涼又細膩，確是好東西。景宋說這是河南一處什么地方的名產，是用柿霜做成的；性涼，如果嘴角上生些小瘡之類，用這一搽，便會好。可惜到他說明的時候，我已經吃了一大半了。連忙將所余的收起，豫備將來嘴角上生瘡的時候，好用這來搽。夜間，又將藏著的柿霜糖吃了一大半，因為我忽而又以為嘴角上生瘡的時候究竟不很多，還不如現在趁新鮮吃一點。不料一吃，就又吃了一大半了。”

額外添加的糖屬游離糖，這些魯迅愛吃的食物中多數都有。過多攝入游離糖對于口腔健康是不利的，會增加罹患蛀牙的風險。少吃是方法之一，另外吃完及時清潔也可以降低危害。

魯迅先生在世時受牙病所困，去世時全無天然牙。原因眾多，也與當時口腔公共衛生水平不高有關。現在我們看牙病不難，口腔保健知識更是不缺，牙齒理應能留得久些，更健康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