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兌美元匯率為何大幅貶值

張明 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國家金融與發展實驗室副主任

在過去一年多時間里，美元指數可謂狂飆突進。與之相對應的是，歐元兌美元匯率大幅貶值。2021年5月底至2022年8月底，歐元兌美元匯率由1.22下跌至1.00，跌幅達到18.0%。7月13日，歐元兌美元匯率一度跌破1比1平價，為2002年12月以來首次；8月22日，歐元兌美元匯率再次跌破1比1平價，并創近20年來新低。

歐元兌美元匯率近期為何大幅貶值呢？一般而言，導致兩種貨幣匯率變動的原因既包括基本面的經濟增長、通貨膨脹等因素，也包括金融市場上由利率變化與資產價格變化引致的跨境資本流動等因素，這些因素會綜合反映在兩個經濟體的國際收支變化上。

第一，從經濟增長來看，歐元區與美國均經歷了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的經濟衰退和巨量宏觀政策刺激下的經濟反彈。歐元區與美國的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同比增速均在2020年二季度觸底，也均在2021年二季度觸頂。2022年一、二季度，歐元區季度GDP同比增速分別為5.4%與4.1%，美國分別為3.5%與1.7%。換言之，近期歐元區的經濟增長還略強于美國。

不過，從前瞻性指標來看，歐盟經濟增長的前景要略弱于美國。例如，2022年7、8月，歐元區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分別為49.8與49.6，均弱于榮枯線水平。相比之下，美國的制造業PMI分別為52.2與51.5，均高于榮枯線水平。

第二，無論是歐盟還是美國，近期強勁的經濟增長均帶來了勞動力市場緊張與通貨膨脹壓力上升。2022年7月，歐元區與美國的失業率分別為6.6%與3.5%，為21世紀以來二者最低的失業率。2022年8月，歐元區與美國的通貨膨脹率分別為9.1%與8.3%的高位。

第三，從貨物貿易來看，自2022年年初以來，美國的月度貨物貿易逆差先是由2021年12月的994億美元擴大至2022年3月的1257億美元，之后縮小至2022年7月的891億美元；歐元區的月度貨物貿易逆差由2021年12月的46億歐元波動擴大至2022年6月的246億歐元。美國與歐元區的貨物貿易逆差擴大均與俄烏沖突導致的全球大宗商品價格上漲有關。但由于美國對能源、食品等大宗商品的進口依賴度遠低于歐元區，造成歐元區的貨物貿易逆差惡化程度顯著高于美國。歐洲對來自俄羅斯的能源供應依賴度非常高，這是造成歐元區貨物貿易逆差顯著擴大的直接原因。

第四，針對本輪同步上漲的通貨膨脹，美聯儲與歐洲央行的反應速度存在明顯的差異。美聯儲在2022年3、4、6、7月分別加息25、50、75、75個基點，目前聯邦基金利率已經上升至2.25%—2.50%。歐洲央行則在2022年7月下旬才宣布將三大關鍵利率提高50個基點，后在9月8日宣布將三大關鍵利率提高75個基點，當前主要再融資利率、邊際貸款利率和存款便利利率分別為1.25%、1.5%與0.75%。不難看出，當前美國與歐洲的短期利率水平有明顯差異。

第五，從長期利率來看，截至2022年8月底，美國與歐元區10年期國債收益率分別為3.15%與1.57%，兩者之間的息差大約為160個基點。雖然長期利差看起來較大，但這基本上也是過去較長時間之內美國與歐元區長期利率息差的平均水平。換言之，過去一年多時間美國長期利率與歐元區長期利率的上升基本上是同步的。

綜上所述，近期歐元兌美元匯率大幅貶值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俄烏沖突爆發后，由于大宗商品價格上升導致進口成本上升，造成歐盟貨物貿易逆差顯著擴大；二是美聯儲本輪加息節奏與幅度顯著領先歐洲央行，導致美歐短期利差迅速拉大；三是在由制造業PMI反映的經濟增長前景方面，歐盟要落后于美國。

歐元兌美元匯率還會繼續貶值嗎？一方面，能源等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對歐元區的負面沖擊仍將持續；另一方面，美歐短期利差可能繼續保持在高位，甚至可能再度擴大。因此，筆者認為，歐元兌美元匯率的貶值過程可能尚未結束，但貶值空間不會太大。不排除近期美元指數突破110的可能性，而歐元兌美元匯率則可能在0.85至1.05的區間內盤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