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的聲音設計

■ 周慧瑩

麥茨認為，當代戲劇藝術擁有五種語言系統，分別為影像、收錄的語音、收錄和配錄的樂音、收錄的音效以及具有圖像線條的書寫事物。現實主義戲劇作為戲劇的主要種類之一，深受世界各國戲劇創作者的青睞，其通過紀實的方式，加以戲劇藝術的渲染，為觀眾呈現出一個完整的“真實故事”，折射出人性和生活中的某種理念和倫理?！逗我詾榧摇分新曇舻脑O計是獨具匠心、意義重大的，通過聲音的巧妙運用，實現了戲劇從單純的輸出式藝術變成一種二維時空與三維時空的延續交流。

一、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中打擊樂的象征與暗諷

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中打擊樂的第一次出現，是贊恩帶著妹妹坐在破舊樓頂用生銹的鐵缸敲打出鼓點，哼著小曲。第二次出現，則是在黑人女傭拉希爾家，贊恩敲打的鼓點是為了吸引黑人嬰兒尤納斯。第三次則是在監獄中，人們情緒低迷，但是當聽到音樂和沙錘聲之后大家紛紛站起，情緒高昂地跳起了舞蹈。

打擊樂在戲劇《何以為家》中仿佛象征著一種短暫的自由和快樂，第一次鼓聲安慰的是兩個互相依偎的孩子，那一刻他們仿佛忘卻了傷痛與家人的自私；第二次鼓聲安撫了尤納斯，鼓聲如同母親的乳房讓尤納斯崩潰的情緒暫時得以舒緩；第三次，監獄中的打擊樂讓那里的一部分人在那一刻得以釋放，來監獄慰問的人歡樂地搖著沙錘，而監獄里的另一部分人依舊無動于衷，郁郁寡歡。那些跟著監獄外歌聲狂歡的人，或許在音樂結束時，他們又將從短暫的快樂中抽離出來，不得不再繼續面對這悲慘的世界。這一段仿佛在暗諷著那些自由的、富有的、受人尊重的人們事實上對窮人們的悲哀從未真正地感同身受過。

二、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中地域聲景樂音的分析

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的作曲人是哈立德·穆扎納，他通過平靜細膩的音樂，深入地刻畫了貧民窟景觀。在《何以為家》開始部分，《Eye Of God》旋律神秘，悠長婉轉，結合俯視鏡頭交代著貧民窟的整體面貌。緊接著，一群孩子穿過一個個長巷拿著木頭做成的假槍玩著戰爭游戲，而孩子們的追逐打鬧聲與此時壓抑的音樂風格形成著鮮明的對比。雖然這群孩子此時表現得很無憂無慮，而事實上音樂本身已經交代了他們的宿命，即他們的童年是悲哀的，是被貧窮的陰霾籠罩的。小孩們學著大人的樣子，抽著煙，笑著模仿從大人那里學來的暴力舉動，加上喧鬧聲、玻璃破碎聲與音樂《Eye Of God》相結合，更逆勢展現了悲劇效果，同時深化著《何以為家》作品的主題，即在戰爭的背景下，兒童因缺乏家庭教育早早就被埋下了一顆暴力的種子。這一段也為接下來贊恩拿刀刺向房東阿薩德埋下了伏筆。

三、無聲的運用

無聲是戲劇中一種積極的表現手法，可以起到烘托氣氛和情緒的作用?，F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中使用了無聲與定格畫面相結合的手法。當贊恩拍下屬于自己的第一張身份證照片時，畫面定格在了影視戲劇最經典的一幕——贊恩的微笑，接下來的8秒影視戲劇一直保持無聲和定格的狀態，“此時無聲勝有聲”地醞釀著復雜情緒，8秒后配樂《Zeyn》緩緩奏起，深沉的大提琴、持續的同音反復性旋律像是贊恩掙扎地踽踽獨行，仿佛是在用痛苦掙扎后又嘆息下的一口氣來宣告影片的終結。

四、宗教吟唱展現人物宿命感

監獄里一群基督教會的犯人正唱著圣歌，穆斯林的教徒們正在做著禮拜儀式。而主人公贊恩則是躺在角落里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聽著、看著。宗教信徒們的吟唱聲與混亂的社會形成對比，宗教信仰與現實發生著碰撞，仿佛在這一刻發出拷問：“信神到底有什么用？”這一刻，人們的宿命赤裸地展現在了觀眾面前，每個人的命運都像是游樂場被扒掉衣服的瑪麗蓮·夢露，赤裸著雙乳，窮人們就像游樂場的夢露一樣，無尊嚴袒露在大眾面前，無人問津。配樂《Cockroachman》旋律靈動且加入了八音盒的聲音元素，出現在離家出走的贊恩在公交車上偶遇蜘蛛俠老爺爺這場戲中。八音盒不僅僅代表著贊恩內心的童真，還讓整個場面富有童趣。可見，贊恩面對一位穿著奇怪的老人并不覺得可怕，甚至內心里對老人充滿了好奇。表演者以兒童的視角增加著劇情的代入感，主導觀眾情緒。戲劇表演用這種方式告訴觀眾，贊恩的鎮定也好，重情也好，只是他一直被迫長大、被迫成熟的結果，他終究是一個12歲的孩子，也用隱喻的方式暗示著一種人物的宿命。

五、渲染氛圍，調動觀眾情緒

《何以為家》在戲劇表演的過程中運用了大量低沉的、傷感的音樂奠定影片基調，暗示危機。音響上的細節為敘事做了更加廣泛的延伸。在講述贊恩當童工打零工時有這樣的細節——他知道他的顧客叫巴伊亞阿姨，甚至他的顧客也能叫出他的名字。因此，此段情節加上同音反復性的旋律搭配著贊恩熟練的動作，貼切地呈現出贊恩的生活是被畫上循環符號的，表明他的生活每天也是如此郁郁寡歡的。

贊恩開始學母親靠賣嗎啡謀生，賣給癮君子。此時的音樂是流暢的、歡快的，營造出一種輕松的氛圍。表演中將販賣違禁品與歡快的音樂相結合，弱化了觀眾內心對于贊恩犯罪的法律約束，甚至代替贊恩燃起了出國走向新生活的一絲希望。而這種希望感與后來贊恩辛苦攢下的錢被鎖進出租屋后的絕望感形成巨大落差，讓舞臺演繹走向了更加壓抑的一層，一切仿佛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六、結語

本研究分析了現實主義戲劇《何以為家》的聲音設計美學，基于聲音符號學，探究現實主義戲劇聲音在紀實性風格方面的表達。本劇利用同期聲、音響堆疊等表現手法突出現實主義戲劇的紀實風格。聲音與影視戲劇畫面、情節的結合更加豐富了現實主義戲劇的語言系統。現實主義戲劇聲音的符號化能夠讓觀眾更好地沉浸于戲劇所要表達的時空之中，獲得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