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四季

羅瓊

唐代詩人王維在《鳥鳴澗》中寫道：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春天大地回暖，萬物復蘇，鳥兒們也活躍起來了。從早春伊始，我就感覺住所附近的鳥類好像越來越多了，聲聲入耳的鳴叫聲外，東西兩個陽臺上都不時有小鳥光臨后留下的跡象，地板上遺落的羽毛，護網上的鳥糞以及花盆里多肉植物被啄食后的斑斑傷疤就是最明顯的證明。的確，除了常見的麻雀、燕子、杜鵑、啄木鳥，窗外的幾棵大樹上，經常也可以看到不同花色不同身形的鳥兒在樹枝上或梳理羽毛或撲騰跳躍。

這一天，我在陽臺上晾衣服的時候，又被一陣鳥鳴所吸引，循聲望去，才發現樹下空地上的記憶中的那棵小樹苗不知不覺中已長到四層樓高了，茂密的葉子層層疊疊，郁郁蔥蔥。這是一棵構樹，這個時候居然結滿了果子，紅艷艷地掛在枝頭，許多不知名的小鳥爭相啄食，不同的鳴叫聲此起彼落，啁啾婉轉，像在舉行一場歡樂的盛會。

家在豐順縣老城區中心區，這里原是縣委縣政府辦公大院舊址改造后的開放式公園——堅真公園。右邊是熱鬧的大路東山路，連接縣城主干道湯坑路和環城路，每天人來車往，熱鬧非凡。左邊臨山，是金甌山西北向。我的房子就在公園后面，兩者連為一體，曾經是縣里外地領導的宿舍。

我的房子在三樓，從窗口或陽臺上就能欣賞到公園的美麗風景，特別是那漫山遍野的樹林，把這里營造成獨具一格的城市綠島。每天清晨，第一聲清脆響亮的鳥鳴，拉開了朦朧的天幕。緊接著，兩聲，三聲……兩只，三只……先是熟人間打招呼般你一句我一句，接著是小聚會三三五五的對話，此時尚能辨別出不同的鳴叫聲，到后來則是熙熙攘攘的大合唱，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在一起，吱吱喳喳，呱呱唧唧，顯得喧囂雜亂了。當鳥聲與公園里漸次響起的廣場舞音樂以及前來打球，練劍晨練的市民談話聲重疊在一起時，天已大亮，小城一天美好的時光就開始了。

良好的生態環境是大自然的饋贈，山上各種各樣野生的樹木和灌木叢吸引著鳥類在這里抓蟲覓食，筑巢安家，繁殖后代。春天，公園里那幾株高大的木棉樹盛開著大如碗口的花朵，大群鳥兒在樹上赴盛宴般吸食花蜜，啼鳴聲與樹下孩童嬉戲的歡笑聲融為一體，共同奏響一曲動聽的春之歌。

良好的生態環境自然也離不開人們共同努力去珍惜和保護。堅真公園的園林工人每天忙碌于養護園內綠植，放眼望去，四處皆是綠油油的草坪和生機盎然，爭奇斗艷的花草樹木。公園圍墻邊有幾棵種植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果樹，有龍眼，荔枝，芒果等，高大粗壯，年年開花結果，枝頭高處隨著季節成熟的果子便成了鳥兒們的可口美味了。我還發現，還有榕樹，苦楝樹的種子也是鳥兒們鐘情的對象。

樓下有一小塊空地，勤勞的鄰居吳婆婆在那里種上了木瓜樹和番茄，荷蘭豆等蔬菜，每天細心侍弄著，可當木瓜番茄由綠轉紅成熟的時候，一不留神就被鳥雀啄了，尖銳的啄和爪子留下坑坑洼洼的小洞，很快就腐爛凋落了。吳婆婆氣憤不已，拿來舊雨傘舊雨衣把眼看泛黃的果蔬遮蓋擋住，可第二天仍然難逃一劫。婆婆前腳剛走，那些精明鬼們后腳又鉆進去偷食了。那段日子，吳婆婆逢人便控訴那些“壞鳥”“臭鳥”的劣跡，卻又樂此不疲地繼續種瓜點豆。這讓我不由地想起我的婆婆。婆婆在農村摸爬滾打大半生，從她那里，我知道了很多大自然的知識和農諺。婆婆說，看蜻蜓，燕子飛翔能預見天氣變化；看檐下燕巢是否“放線”（垂下一根草絲）判斷今年雨水的多少甚至是否有水災等。婆婆經常在陽臺晾曬五谷雜糧，用竹匾攤得平平整整的，傍晚收起的時候若發現鳥雀搗亂了，總是佯裝生氣惡狠狠地罵上幾句，“死鳥！又偷我谷，看明天不抓來食了！”或許，她與吳婆婆一樣，與鳥兒之間的斗智斗勇中也有無窮樂趣吧，老一輩們自有一套與自然萬物相處共生的方式。

近海習水性，近山識鳥聲。我自小在農村長大，廣闊的天地中有許許多多的人，事，物滋潤著我，豐富我的一生。小時候，爬樹掏鳥窩，捉小蟲喂鳥，也分辨出了不少農村常見鳥類的鳴叫聲。“布谷布谷，割禾收谷，是芒種時節杜鵑鳥掠過田間地頭留下催促農忙了；黑色羽毛，一天到晚叫著“呱，呱，苦啊，苦啊”的是噪鵑，幼時最害怕孤身一人在野外聽到這像鬼哭狼嚎般瘆人的聲音；“篤篤篤，噠噠噠”是啄木鳥在竹林中找蟲子敲響的梆子；“秋風飄到黃昏后，夜鶯呦呦入夢來”，夜鶯擁有靈巧的歌喉，是不折不扣的大牌音樂家。

小時候曾經以為所有飛鳥的羽毛都和麻雀、燕子類似的黑白或灰褐，也以為所有的鳥鳴都是百靈般婉轉動聽，其實不然，它們顏色五彩斑斕，鳴叫聲也各有特點，有的激越尖銳，像女高音高亢的演唱；有的輕柔委婉，像溫良淑女的細語呢喃；有的悲切低鳴，像失意之人帶著哽咽的訴說；也有的恐怖嚎叫，讓人莫名害怕心慌。鳥兒單獨時的啼鳴像自言自語，成雙對時如戀人依偎著的悄悄話，三五成群時則像舉行一場激烈的辯論賽。春夏季節，樹林里的鳥鳴密集，主要是在上午，特別是清晨六點左右，秋冬時節則相對單薄，集中在午間或傍晚百鳥歸巢的時候。

離開老家已二十多年了，我慶幸能生活在鳥語花香中，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聆聽這大自然的天籟，在聲聲鳥鳴中，讓自己的心安寧而踏實，或任思緒回歸，沉醉于舊日時光中。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