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旋的柳

烏蘭玉珍

一棵，兩棵，三棵四棵……

在拉薩龍王潭的池塘邊，幽靜處，在布達拉宮宮墻下，一棵棵柳樹往左旋著身子，在張望著什么；或是往左撇著頭，在躲避著什么，多少年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幾百年的向左旋望，是殷殷地期盼著什么？或者是向左撇過頭去，是在嫌棄著什么，眼不見為凈？左旋的柳，我猜想著你左旋的緣由，試圖揭示你漫長的過去。

左旋柳，向左旋著生長，有人說是因為文成公主遠嫁到西藏，思鄉心切，她從長安帶來的柳樹就向東顧望，年長日久之后，柳樹旋成了現在的模樣。也有人說是當年瓊杰達瓦卓瑪姑娘，在八廓街人群中與情人走散了，她就來到他們常常幽會的龍王潭柳樹下，等待情人找來，她深情地向左邊八廓街的方向旋望著，久而久之她也長成了左旋的柳。

左旋柳，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我詫異你的身軀，竟旋成了如此這般的美妙：似翩翩的舞娘柔軟窈窕；如風姿綽約的少婦豐滿惹人；又像歷盡人間滄桑的老婦人干練結實。你的千姿百態讓我浮想聯翩，我好想一下看穿你左旋的奧秘。多少次，我漫步在你身邊，常常坐在你的身上，遙想你的過去。曾經也和別的情侶一樣，帶著他來到你的樹蔭下，說著那些幼稚的情話。而你卻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沒有暗示，不言不語。你把你美麗的樹干枝條，慵懶地伸向池塘，在柔美的水的搖曳中，你顯得那樣自在得意，把你前世今生的故事，掩藏在潭水的微波深處。在布達拉宮北邊宮墻外圍，綠蔭婆娑，潭水悠悠的龍王潭公園里，左旋柳自成一處幽靜之隅，這里旋柳有序地圍成圓圈，整齊劃一地向左旋著，活脫脫一群跳鍋莊的舞者。充足的陽光，豐沛的水源，使得龍王潭公園的旋柳，生長得極其茂盛，旋柳優雅地越過宮墻，向南伸向轉經路上，像是為了給轉經的人們，遮蔭擋陽，阻風御雨；傍晚，熱戀中的人們，一對對來到你幽靜的林下，卿卿我我，互訴衷腸，毫不顧忌你的存在。也許，你左旋的姿勢，是羞于看見這些激情的畫面，于是撇過頭去，不看不看！或許你是不愿驚擾他們濃濃的繾綣，而把頭旋過一邊去？左旋柳，我不能斷定你，是否曾聆聽過天才詩人倉央嘉措，那深奧隱晦難解的道歌，但你一定聽聞了瓊杰達瓦卓瑪姑娘的情歌！同樣你也目睹了，姹紫嫣紅的夏天，帳圍里的激情，天高云淡的秋夜，月光下的纏綿。多少年來，你默默目睹了幾多人間的聚散離合，潮起潮落，那么請你告訴我，你的左旋是為了什么？你的回眸又是為了誰？

我不知道，別處是否也有左旋柳，在種種說法和設想當中，我寧愿相信，左旋柳，就是一個為了顧盼遠去的夫君而回眸的女子。左旋柳，把一個癡情女子的堅貞執著，形象地刻劃在了旋轉的年輪里。愛一個人或許只需一瞥，忘記一個人可能需要一生甚至幾生。用一生或幾生的時光來懷想、等待心上的人，這樣的愛，算得上是真愛，一如左旋柳的多情執著，又如瓊杰達瓦卓瑪的癡情堅貞。

左旋的柳，我且把你比做一個旋望夫君歸來的癡情女子，你美麗善良、多情含蓄，你聰明知性，忠貞不渝，你溫柔似水又堅強如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記不清等待了多少個春夏秋冬，你也已變成了左旋的柳。你用你的舉止告訴了人們，什么是堅貞，什么是真愛，什么是癡情。如今我能從你多姿多彩的身影中，讀出你的心曲，為了人群中那一個擦肩的緣分，你可以獻出生生世世的溫柔和不怨不悔的守望。左旋的柳，讓我們隔著悠悠歲月，同唱一首愛的歌謠！讓真情充滿人間，左旋的柳，我知道你還會這么永久地回眸旋轉下去，但我不知道，你還將為后人們旋轉出怎樣的美麗傳說……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