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
【摘要】本文以具有文化負載性的科學術語的德譯為研究對象,結合術語概念系統,研究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漢德翻譯策略,并且觀察此類科學術語在漢德轉化中語言能量總額的變化情況。
【關鍵詞】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翻譯策略;能量流失
【中圖分類號】H33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03-0120-03
一、引言
文化“走出去”已成為我國實現“文化強國”目標的重要文化戰略之一。隨著中國軟實力的提高,綜合國力的增強以及國際地位的上升,為了使得中國文化在國際社會上獲得更多認可的聲音,越來越多的中國文學作品等通過外譯的方式進入其他文化之中。其中“圖書肩負著傳承人類文明和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歷史使命”(滕梅,趙瑞芳,2016:7),因此對于圖書等文創作品的外譯與其承載的文化內涵的傳播有利于強化推動中國文化的傳播。
《陵墓》為《北京古建文化叢書》中的一卷,該書主要介紹了北京漢代至元代的陵墓,明代的陵墓以及清代的陵墓。通過對該書進行德譯,有利于給西方世界形象生動地展現具有中國特色的古建筑的建筑形制以及類別。該書中含有大量建筑領域的科學術語,即“科學技術領域內使用的專門詞語,這類術語是人類深入認識自然界的正確標記物”。(杜厚文,1982:58)同時,這類科學術語具有極強的文化負載性,即具有鮮明的中國文化特征,所以該書中出現的科學術語又為文化負載科學術語,并且屬于文化負載詞的范疇。“所謂文化負載詞又稱詞匯空缺,即原語詞匯承載的文化信息在譯語中沒有對應語”。(李維,錢葉萍,2013:52)本文以《陵墓》一書中的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德譯為研究對象,分析文化負載術語的概念特征,研究在文化“走出去”背景下,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德漢翻譯策略。
二、文化負載術語的概念特征
觀察《陵墓》一書中的文化負載科學術語,基于各個術語概念間的相似性,發現其中術語的概念間呈現出的邏輯關系為屬種關系,即“一個術語概念的外延把另一個術語概念的外延完全包含在它外延之中”。(馮志偉,2006:11)通過屬種關系可形成有關“北京陵墓”的概念系統。該概念系統可分為兩大屬概念,分別為“墓葬”與“陵墓”。屬概念即為“在具有屬種關系的兩個概念之中,外延較大的,包含另一個概念全部外延的概念”。(馮志偉,2006:11)“墓葬”中又可縱向分為“墓葬結構”“墓葬形制”以及“墓葬分類”三個種概念,“即被屬概念包含,且外延較小的概念”。(馮志偉,2006:11)而這三個種概念又可作為屬概念橫向層層遞進,分出不同的種概念。在屬概念“陵墓”中,可縱向分為“陵墓分類”“地面結構”“埋葬區”“衙署機構”以及“保護機構”等五個種概念,并且每個種概念同時又作為屬概念,各自橫向層層遞進。該概念系統中包含大量中國古代特有的陵墓修建和墓葬領域內的具有文化負載性的科學術語,這是術語德譯過程中的一大難點。因而可借助術語形成的概念系統,研究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漢德翻譯策略。
三、術語的翻譯策略
“術語德譯過程絕不是尋求形式上的絕對等值,而是實現內容上的等值,即術語外譯時需找到外延相同或者表達相同概念含義的等值語言單位”。(張定顯,1982)因此在對《陵墓》中文化負載科學術語進行德譯時,可使用“音譯”“意譯”以及“音釋并舉”的翻譯策略。
(一)音譯
《陵墓》的核心內容是向西方文化介紹具有中國特色的陵墓建筑形式,這些建筑形式沉淀著厚重的中國文化以及凝聚了古代勞動人們的智慧,如“大紅門”“便房”“寶城寶頂”等文化負載術語。但書中每當提到這些建筑形式時,同時也會對其形狀和用途進行詳盡介紹和解釋,例如:
1.“大紅門,又名大宮門,為陵園的正門。門為三洞券門,廡殿頂,上覆黃琉璃瓦頂,墻體用磚石砌筑,通體皆涂紅色”。
針對這種情況,譯者可直接采用“音譯”的翻譯策略,而不必費盡心思在譯出語中尋找一個概念完全等值的術語,也不必為了追求內容上的等值給譯文配上德語解釋,如本段中的中文術語“大紅門”則可直接譯為“Da Hong Tor”。
2.“碑亭四隅立有華表一座,是碑亭的重要點綴,高10.8米”。
此例中的對于文化負載術語“華表”的處理,譯者也采用了音譯的方法。“華表”是我國古建筑中常用術語。據相傳,在部落文化中,“華表”是一種典型的圖騰標志。這樣的一種建筑形式體現了著我國建筑史的內涵,蘊藏著濃厚的中國文化的精氣,具有極強的文化負載性。因此在翻譯時,為了保留其獨有的文化屬性,譯者便采取了音譯的方式,將其譯為“Huabiao”,為的是保留其原本的語言能量及其文化內涵。
類似于例1和例2中的文化負載術語,還有“明十三陵”“朱繡”“董家林”等術語。譯者在處理“明十三陵”(包括長陵、定陵等陵墓)一系列術語時,發現在目標語德語中,先前已有譯者采取了音譯的手段將其譯入目標語中,即源語的語言能量早已流入目標語中,為了使源語與目標語能量守恒,所以譯者在翻譯時保留其原本音譯方法。“朱繡”是我國古代諸侯服裝中常出現的刺繡形式,其指的是繡有紅色圖案的衣領子。由于這樣的一種服裝形式只存在于我國古代服裝文化中,因此該術語也具有極強的文化負載性。譯者在處理該術語時也采用的音譯的手段,將譯為“Zhuxiu”,保留原術語的語言能量。而“董家林”“黃土坡”這些都是北京墓葬的發現地,僅僅只是地名而已,這也是其核心信息。因此在翻譯的時候,譯者可直接采取音譯的方式。除了以上術語,譯者在翻譯的時候發現,源語中每當出現一種新的墓葬形式的文化負載科學術語時,都配有詳盡且專業的解釋。例如“園寢”,其對應的原文為“Yuanqin”,可見,“園寢”一詞最初的含義,是指帝王的墓葬,包括“園陵”與“寢廟”兩個部分”。所以在處理這個文化負載術語時,譯者可以直接采取音譯的手段,而將大部分時間用于翻譯其原文解釋部分。這樣不僅可以節省翻譯的時間成本,而且還可以保留術語的文化性,通過原文解釋譯文,讀者便可輕而易舉地理解源語術語的內涵和概念,一舉兩得。
(二)意譯
“木槨墓”“石棺墓”等術語為“由兩個或多個獨立語素或語素串結合成的一個復合詞,(Bu?mann, 2003:270)并且都具有偏正結構。偏正結構是指由兩個詞素組成,且這兩個詞素彼此間呈現修飾與被修飾,限制與被限制的關系。以“木槨墓”為例,該術語由三個詞素構成,前兩個詞素“木槨”形成一個詞素單位來限制詞素“墓”。“墓”為屬概念“墓葬”的種概念,其本質特征就是“墓葬”。因而詞素“墓”可譯為“Grab”。至于前兩個詞素“木槨”,又可以當作一個新的復合術語進行分析。其中“木”為修飾詞素,其概念為“性質”,可以譯為“Holz”;而“槨”為被修飾詞素,其概念為“棺材”并且可以被譯為“Sarg”。所以漢語術語“木槨墓”可譯為“Holzsarggrab”,德漢兩個術語為彼此內容以及概念上的等值。
書中對具有較高的文化負載性術語雖作出相應的解釋,但是其信息量對于西方讀者來說也相對較高,例如:
1.“欞星門,又叫龍鳳門。古代皇帝都自稱為天子,死后要“歸天”。欞星門就是天門的意思,進入此門就算上天了”。
此段中雖然指出了“欞星門”的象征意義,但是中文術語“欞星門”中詞素單位“欞星”卻有著獨有的概念。“欞星”即靈星,人們又稱之為天田星。天田星是二十八宿之一龍宿的左角,因為角是天門,門形為窗欞,故而稱門為欞星門。皇帝祭天時,一般要先祭欞星。如果依照歷史文化所指出“欞星”的概念,其實是無法在譯出語中找到內容以及概念等值的語言單位的。雖可以使用“音譯”等翻譯策略處理這類術語,將其直接譯為“Ling Xing Tor”。但是這類術語如果采取“音譯”的翻譯策略,“欞星門”中詞素單位“欞星”的概念就會缺失。同時西方讀者無法通過術語“Ling Xing Tor”感知并體會其中沉淀著的中國歷史文化,這樣的翻譯策略必然會損失其承載的歷史文化知識,也無法達到文化交流以及文化傳播的目的。這樣的文化損失過程實則為語言能量在譯入語轉換為譯出語的過程中能量總額減少的過程。艾茲拉·龐德曾提出了“語言能量”的概念。他認為,“語言是具有能量的,并且語言的能量是不可分割的,無論是任何民族,擁有何種文化,不斷混合交織而成”。(Ezra Pound,1968)語言能量總額在翻譯過程中降低還伴隨著熵增現象,即隨著不確定或不了解信息的增多,熵的量同時也在不斷增加。而“熵是度量我們對某一系統的內部分布‘不知’或‘缺乏了解’或‘缺乏詳細信息’的一個量”。(D.terHaar,1954:16)如何避免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翻譯過程中熵增現象的出現,可以采用“音釋并舉”的翻譯策略。
2.“石像生,從碑亭至龍鳳門的千米神路兩旁,整齊地排列著石人和石獸,兩兩相對,人獸分開,排列有序”。
“石像生”興起于我國秦漢時代,隨著時代的變革與更迭,呈現出不同形態以及數量。這樣的一種建筑形式常常出現在古代王陵前,他其實是帝王生前服侍在其左右儀仗與衛士的縮影。這樣的一個文化負載術語,其概念內涵不僅展示了古代帝王的權力生活,同樣蘊含了中國古代文化的精氣神。為了防止在翻譯時產生不明信息,導致熵增現象,譯者便采用了意譯的方式,將其譯為“die menschen–und tierf?rmigen Steinfiguren”。譯文中采取的形容詞“menschen–und tierf?rmig”展現了“石像生”的常見形狀,即“人形或動物形狀”;而“Steinfigur”則體現了“石像生”的建筑材料。這樣的譯文方式反映出文化術語的概念內涵,盡可能避免了其語言能量的流失。
此例文中的“神路”也為我國古代陵墓建筑中常見的術語。“神路”又稱“長陵神道”,是通往明十三陵中長陵的前導部分。由此可見,該術語具有極強的文化負載性。而在《辭海》中,“神路”是指“靈魂通過的道路”。因此在翻譯此術語時,譯者便采取此概念,通過意譯的手段將其譯為“Seelenweg”,避免其文化內涵的流失以及語言能量的減少。
類似此例的術語還有術語“地宮”。“地宮”是我國陵墓中的重要建筑形式,在其中長眠著帝王或佛教高僧等亡者。按照地理位置來說,“地宮”顧名思義“位于地下的陵墓皇宮”。所以在翻譯此術語時譯者將其譯為“der unterirdische Palast”,其中“unterirdisch”反映了“地宮”的地理位置,而“Palast”則體現“地宮”的主要使用者。音譯意譯兩部分實現了信息的完整傳遞,避免了語言能量的流失。
(三)“音釋并舉”
術語“黃腸題湊”為漢墓中常用的墓葬建筑形制,其中“黃腸”是指柏木的木芯,由于其耐腐蝕性常作為墓葬修建材料,并且由于木芯成黃色,故又稱做“黃腸”。而“題湊”為一種搭建形式。但由于這樣的搭建方式最早出現于我國漢代時期,在西方陵墓建筑當中并不存在這樣的搭建形式,再加上中德兩國讀者文化背景的不同,如果只對這個中文術語進行音譯處理的話會導致西方讀者對于術語理解上的障礙。針對這種情況,譯者最好采用“音釋并舉”的翻譯策略,如術語“黃腸題湊”可以譯為“Huang Chang Ti Cou”,并在后面配上釋義“ein Bauverfahren durch das Holz von Zypressen.”在這樣的譯法中,“音譯”的部分保留原術語的結構,而“釋譯”的部分不僅給出了該術語清晰的概念,也避免了不了解信息的增多,即避免了熵增現象。
除了“黃腸題湊”這樣的術語以外還有以下示例:
1.“陵區衙署機構主要指負責保護、管理的有關行政管理機構”。
“衙署”是古代城市中的主要建筑,是我國古代官吏行政辦公的主要場所,這樣的建筑形式以及建筑用途為我國古建筑文化獨有,因此這樣的建筑術語也具有極強的文化負載性。在翻譯這樣功能性極強的建筑術語時,譯者采用了音譯并舉的翻譯策略,將此術語譯為“Die Yashu (Verwaltungsbeh?rden) ”。其中音譯部分為該術語體現了“衙署”該術語的文化負載性,說明這樣的建筑只在我國出現;而意譯部分則體現其功能性,即“衙署”是一個“管理機構”。兩部分加起來保證了“衙署”這個術語在目標語中完整的信息傳入,減少熵增現象,使得語言能量完整流入目標語,實現目標語和源語的能量守恒。
2.在《陵墓》一書中介紹了不少陵墓建筑群,并且同時也提到了其地理位置,如“大房山”“貓耳山”等。在處理這些地名的時候,譯者也采用了音譯并舉的方式。例如“大房山”譯為“Dafang-Berg”,其中意義部分“Berg”體現墓葬的位置,多為山上。
四、結論
通過以《陵墓》一書中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德譯為研究對象,并結合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概念系統,發現部分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漢德翻譯中,語言能量的總額在譯入語轉化成譯出語的過程中會發生降低,并且伴隨熵增現象。因此文化負載科學術語的翻譯可以采用“音譯”,“意譯”以及“音釋并舉”的翻譯策略,盡可能避免源語術語流入目標語時,發生“熵增”現象,從而最大程度上減少語言能量的流失,以此更好地進行文化傳播與文化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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