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神話傳說》是英國漢學家文仁亭(E.T.C Werner)研究中國神話傳說的學術著作。作者從“廣義神話觀”的角度研究了中國從古至今的神話與傳說,并對其進行了分類定義。文仁亭從西方視角出發,用英語寫成此書。因此將書中出現的人名、地名、職官頭銜、文化負載詞及對中國民間神話的引文翻譯成中文皆屬于無本回譯現象,翻譯過程中應采用無本回譯中的語言回譯和文化回譯策略。本文以《中國神話傳說》回譯為例,分析了不同語言和文化層面的回譯現象,以期對民俗文化文本無本回譯的回譯實踐提供有益借鑒。
【關鍵詞】中國神話傳說;無本回譯;語言回譯;文化回譯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03-0126-03
一、引言
自古西方學者對中國文化便有著濃厚的興趣。他們基于本民族的視角研究了中國的民俗文化和神話傳說故事,撰寫了關于這些文化的著作。此類著作具有以下特點:1.用異族語寫成,屬于異語寫作。即此類著作中存在“語言能指和文化所指的錯位現象”(王宏印,2016:1-9);2.有一定量的文化專有項異語表達;3.引用了來自不同文本的中國神話傳說;4.代表著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因此,根據此類著作的特征,翻譯此類著作時回譯策略為較好的翻譯策略。回譯可以分為語言層面的回譯和文化層面的回譯。譯者在進行回譯實踐時,不僅要關注語言層面上的對應,同時還應考慮到兩種文化之間的差異,從文化層面考慮回譯問題。
對于回譯國內外學者已經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但是對回譯的本質仍存在一定的爭議。Brislin在1970年提出了“back translation”這一概念,他認為回譯是一種將已譯成某種語言的文本重新譯回源語言的過程(Brislin,1970:185-216)。他將回譯運用在跨文化研究之中,以檢驗譯文的語義對等問題。Shuttleworth將回譯定義為 “把翻譯成特定語言的文本又重新翻譯成源語的過程 (a process in which a text which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a given languages retranslated into SL) ” (Shuttleworth, 2004:14) 。在中國,王正良先生基于普通翻譯學的視角,認為回譯是將他人的譯語文本再翻譯回歸原語文本的過程。(王正良:2006,20),強調回譯中源語文本的存在。但是在此類民俗文化文本中,西方學者并不是直接翻譯了某一本民俗文本,而是將多本關于中國民俗文化的文本融會貫通,寫成自己的著作。因此回譯此類文本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回譯”。
回譯的對象不一定是有原語文本的譯本,還可以是有著多原文本甚至是不顯著原文本的“譯本”。從《中國神話傳說》一書來看,此書是英國漢學家文仁亭(Edward Theodore Chalmers Werner,1864-1954)在參閱了中國古籍后,從廣義神話觀對中國神話母題進行的系統梳理和研究。因此,王宏印教授提出的“無本回譯”(王宏印:2015,1-9),更適合此類文本的回譯研究。
二、《中國神話傳說》的語言回譯
語言回譯指僅發生在語言層面的回譯現象,強調的是語言層面的對應。在語言回譯層面上,不僅要看到兩種語言的對應關系,還要注意到兩種語言、不同文本之間的相互影響的過程,在回譯的過程中將這種或顯性或成構的互文特征體現出來。
(一)人名地名的回譯
人名地名屬于專有名詞,專有名詞的翻譯原則是有本可依,一般不允許隨意創造。
《中國神話傳說》中存在大量的人名地名,如“Ch'ang O,Chang Hsien,Meng Ch'ang,Emperor Jen Tsung,T'ien Kou,T'ai-yang Ti-chun,Jih-kung Ch'ih-chiang,Soochow”等。這些人名地名在回譯至中文時,應遵循名從主人原則,譯者不能隨意創造編撰人名地名,避免出現混亂。因此,上述人名地名應翻譯成“嫦娥,張仙,孟昶,宋仁宗,天狗,太陽帝君,日宮炎光,蘇州”。
但是,因為原作作者文仁亭本身是英國傳教士,漢語并非其母語,所以他對于漢語以及中國文化仍有不能所及之處。因此,在其作品中,會出現人名地名無從考證的情況,自然也無法實現名從主人。如文仁亭在講述文昌帝君神話時,提到文昌帝君名曰“Chang Ya”,音同“張亞”,稱其出生于唐朝,乃唐朝越國人,后遷至四川梓潼(“who was born during the T’ang dynasty in the kingdom of Yüeh (modern Chêkiang), and went to live at Tz? T’ung in Ss?ch’uan”)。
但根據《明史·禮志》記載,“神姓張,名亞子,居蜀七曲山。仕晉戰沒,人為立廟。”(《明史·志第二十六·禮四》),同時,文仁亭在原作中也記載了這一說法。因“張亞”與“張亞子”兩個名字高度相似,加之譯者在典籍中無法找到關于“張亞”此人的任何介紹,因此譯者在翻譯時采取了直譯加注的方法,將原作中的內容保留了下來,同時在頁腳處增加腳注,保留原文,以期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更多的研究資料。
(二)頭銜回譯
頭銜在回譯研究中屬于概念層面,其翻譯原則應以規范、忠實為主。但由于作者在創作時的個人選擇或是對于異族的文化概念理解偏差,可能會 “文不對題”。因此在回譯頭銜時,譯者應結合忠實原文回譯與順應目的語語境回譯進行回譯。在《中國神話傳說》中,作者描述了蘇州的職官設置:“In Soochow the Governor, the provincial Treasurer, the Criminal Judge, the Intendant of Circuit...”在回譯實踐中,若忠實于原文,這些官職名應翻譯為“省長、省財政廳廳長、刑事法官、巡回檢察長……”與明清時期官員名稱出入較大,中文讀者在閱讀時可能無法理解。因此,結合此書創作時間及文內提及的地點“Soochow(蘇州)”,一般采用順應目的語語境的回譯策略,將其譯為 “在蘇州,包括知府(the Governor)、戶房(the provincial Treasurer)、刑房(the Criminal Judge)、道員(the Intendant of Circuit)…… ”即保留原文語言形式,又順應目的語讀者的閱讀習慣。
同時,在注意順應目的的語境的時候,也不能忽視對原文意思的保留。在《中國神話傳說》一書中,文仁亭曾提到一個官職“the position of President of the Board of Ceremonies”。譯者在維基百科上檢索后發現,“the Board of Ceremonies” 與日語“式部職”同義,即“the chief administration charged with ceremonial matters”。該職官名的基本含義與“太常卿”一職的含義類似。但應注意的是,“太常卿”是國家層面上主管祭祀禮儀的官員,而這一職官名在原文中對應的官員本身僅為地方官,因此在這里直接翻譯為“太常卿”與原文內容有一定出入。因此譯者在這里采用了直譯的方法,將其翻譯為“主管祭祀事宜的官員”,即忠實于原文內容,同時也順應了讀者的閱讀偏好。
三、《中國神話傳說》的文化回譯
文化回譯指的是原作中描寫的目標文化中的人事物在回譯中如何在目標文本中呈現出來(譚載喜,2018:1-9)。文化回譯往往是將異語書寫的內容回譯至本族語中,因此其發生層面主要集中在文本層面。此外,在翻譯一些“文化專有項”的詞句時,也應當關注這類詞句的文化內涵,而不是僅僅停留在語言層面上。
(一)文化負載詞回譯
《中國神話傳說》一書主要是寫中國的民俗文化及神話傳說,因此書中出現了大量的文化負載詞。這些詞語是文化回譯的重要組成部分。譯者在回譯這類詞語時,首先應辨認出其描述對象為中國傳統文化,理解作者的創作意圖,其次應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找到對應的表達。
如書中寫道,月亮上有“a hare on its hind-legs pounding rice in a mortar”。若按照其字面意思,應翻譯為“野兔用后腿捶打研缽里的米飯”,這對中文讀者來說是不知所云的。根據文化回譯原則,則可以將其譯為“玉兔搗藥”。漢代劉安所著《淮南子》中“遂催吳剛伐桂,玉兔搗藥”與作者所傳遞的文化內涵是對應的。而“pounding rice(搗米飯)”屬于文化變異現象,回譯時則應省去,尊重目的語讀者的文化習慣。
又如,文仁亭在描寫狀元及第,面見皇上的情景中,提到皇上應賞賜給狀元“a rose of gold”,若直譯過來意為“金玫瑰”,這與中文讀者腦海中狀元及第皇上賞賜時的場面有所出入。在查詢相關資料后,譯者了解到賞賜金玫瑰這一行為是基督教教皇將每年受到祝福的金玫瑰賜給有權勢的信徒這一含義。文仁亭在這里采用了歸化的翻譯手法,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皇帝賞賜狀元金銀器物與西方基督教中教皇賜予信徒榮譽象征聯系在一起,從而使異語讀者更好地理解這一文化內容。因此,在回譯時,譯者采用了異化方法,舍棄原文中出現的“金玫瑰”意象,譯為“金銀珠寶”,從而使得中文讀者對譯文內容不會產生割裂感。
(二)引文回譯
文仁亭在創作《中國神話傳說》參考了大量的中國經典名著,同時還結合了作者本人對中國民俗文化的了解。因此在回譯的過程中,譯者應識別出作者在創作時使用的參考文本。若無法識別,譯者在創造性翻譯后也應保留原文內容,幫助后來的學者進行研究考證。文仁亭在《中國神話傳說》中描寫了劉關張三人結義的場景,其中引用了元代關漢卿《單刀會》中的名句“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來進行敘述:“We do not inquire if we were born in the same year, the same month, or on the same day, but we desire only that the same year, the same month, and the same day may find us united in death”。對于中國讀者來說,這句是耳熟能詳的,因此應采取完整回譯的策略。但若譯者無法識別詞句,將其創造性回譯為“我們不強求我們是在同一年,同一個月,還是同一天出生的,但我們只希望同一年,同一個月,同一天,我們會在死亡中走向一致”之后,也應保留原文,以幫助后來的學者進行考證研究。
同時,文仁亭在原作創作時,加入了一些來自中文典籍中的觀點,但是并未指出其出處。在翻譯時這些觀點的出處應得到注意,其正確與否、是否與史實有出入也需要考證,以期滿足本族語讀者的閱讀期待,同時盡譯者所能地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正確的研究資料。如在《中國神話與翻譯》一書中,文仁亭在談到梓潼帝君與文昌帝君關系,說:“...by saying that Shang Ti, the Supreme Ruler, entrusted Chang Ya’s son with the management of the palace of Wên Ch’ang”,翻譯后可得譯文“玉皇大帝命梓潼神轉世張亞子掌管文昌府”。但是為了保證譯文中觀點符合史實,譯者經過了大量查證后,在《清河內傳》中找到了相應觀點。因此,譯者在原譯文前加上了關于《清河內傳》的相關信息,以幫助讀者閱讀。
四、結語
《中國神話與傳說》是英國漢學家文仁亭對中國民間傳說及民間習俗的研究著作,對中國神話研究及民俗研究都有著一定的價值。在翻譯過程中,面對大量的人名、地名、官職頭銜、文化負載詞及引文回譯,譯者采取了語言回譯結合文化回譯的回譯策略,以期實現更好地回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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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胡銘,男,漢族,江西南昌人,在讀碩士研究生,江西科技師范大學,研究方向:翻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