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宙斯神像》看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的道德意識

【摘要】 古希臘古典時期，即公元前449年至公元前334年，伴隨希波戰爭的勝利，道德、理性逐漸在古希臘社會中覺醒。這個時期古希臘的雕塑藝術進入了空前繁榮的發展盛期，作品不再作為原始社會的祭祀品，也不像中世紀時期為教皇教會所統治，而是傾向于表達與人相關的事跡，大量的雕塑作品指向古希臘神話和社會中人性道德的弱點，在創作中融入了更多的道德意識，用創新的手法塑造出唯美、經典的視覺形象。本文著眼于古希臘古典時期的《宙斯神像》，從審美規范、道德意識、創作主題等層面分析古希臘雕塑盛期的道德意識。

【關鍵詞】 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道德

【中圖分類號】J30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01-0084-03

這一時期的雕塑是藝術和諧美的范本。隨著希波戰爭的勝利拉開了古典時期的序幕，戰爭促進了地區文化間的交流，并且極大地鼓舞了希臘人民的文化優越感，再加上古希臘地處歐、亞、非三大洲的交界處，為多元文化資源的交融與整合提供了很多有利因素。人體雕塑藝術，成了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藝術的主流形式，以人體為題材贊美社會道德是這時期藝術作品中最杰出的成就。古希臘古典時期藝術的最高審美境界、雕塑創作的重要題材以及代表雕塑作品的風格特征都折射出顯著的道德意識。

一、道德意識的審美規范

縱觀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史，它是一部關于“人”的概念逐漸完善的史詩著作，是一部人從大自然中掙扎、蘇醒、成熟，并發掘自信的歷史。人體雕塑是這時期的主要題材，在當時社會中，人的道德觀念在人性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歷程中覺醒，理想化的道德意識逐步占據主流，成為雕塑藝術的最高審美規范。

（一）道德審美法則

古典時期雕塑以獨特的方式，還原了人類掙脫巫術和大自然的桎梏，進入早期奴隸制社會的復雜情感和道德人性觀念。《宙斯神像》用特有的藝術語言講述了神界世代相爭的故事。位于雅典衛城奧林匹斯的宙斯神殿，宙斯是希臘神話的眾神之首，也是奧林匹亞的主神，其父克洛諾斯曾推翻祖父烏拉諾斯的政權，并在當權后為保統治權力，吞食自己的兒女。宙斯在地母蓋婭的庇護下得以生存，在他成年后，聯手其他為其父所困的天神，讓克洛諾斯的統治土崩瓦解。《宙斯神像》詮釋了母系氏族社會的紐帶關系受到復雜人性和道德情感的沖擊，奴隸制社會日趨完善的進程中，新興勢力吞并舊式勢力，人性道德觀念主導著社會的繁榮發展。

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將道德作為最高境界的審美規范。首先，在這個雕塑發展的盛期，肉體與主觀精神之間存在審美的關聯性，二者同哲學中的道德觀念密不可分，因此這種理念貫穿于古典時期的生活與藝術創作領域。此外，古希臘雕塑立足于尋求客觀世界和理想世界的平衡共存，所以道德的審美準則逐漸植入到人的意識中，這種最高境界的審美準則以社會觀念為根基，在古希臘早期的奴隸制社會，個人與社會的價值普遍受到同等的認可，道德觀念是社會發展的理性成果，自然與社會主流藝術形式雕塑的審美法則產生了聯系。

（二）道德的覺醒

古希臘古典時期的進程可以分為早期、盛期、晚期這三個發展階段，伴隨人物雕像的風格從僵硬到舒展、從古拙到純熟的演變，審美法則中的道德情懷逐漸覺醒。

從公元前7世紀至公元前6世紀，在地中海地區，古希臘人基于人性意識的自覺，逐步地把雕塑藝術推向空前絕后的發展高度，也詮釋了道德意識的主體地位。縱觀古希臘古典時期的雕塑史，人的形象存在于眼能所觸、心能所想的每一個角落，形成了“神人同形同性”的體系。在這個體系中，人類不再是神的造物，而開始以自己的形象創造神，把世間的一切融入人的尺度。[1]道德意識抑制了古希臘神話和社會歷史中的很多丑惡現象，在覺醒中也趨于理想化。

古希臘人認為，完美的肉體受神的庇佑。推崇道德理想美的理念，深刻影響了雕塑的創作風格。在古希臘古典時期，追求人性的自由;尊重個性、張揚欲望，是雕塑創作的主要特征，但是受社會審美風氣、地理位置、哲學思想等因素的影響，這一時期的作品沒有完全遵循崇尚理性、寫實的西方藝術思想，而是塑造了大量唯美和諧的視覺形象。

（三）理想化的道德意識

不同于巫術體系中以動物為依托而存在的神，古希臘神話以人代替動物，從而創造了神。神并非十全十美、無所不能。他們有人的智慧，也有人的愚蠢;有人的美德，也有人的墮落。在阿里斯托芬的戲劇中，天神宙斯甚至被塑造成一個貪食者和騙子的形象。[2]因此，古希臘神話并沒有構造一個陌異于人類、高高在上的神譜體系，它不過是人的世界在奧林匹斯山上的投影。在這個“神人同行同性”的世界上，眾神基本平等，沒有誰能夠徹底凌駕于其他神之上。天神宙斯、太陽神阿波羅都不是神界的“天子”。他們的祖祖輩輩也不是人性道德的化身。宙斯有一個吞食自己孩子的殘暴父親;而宙斯本人——阿波羅的父親，也因妒忌心發作，一口吞下自己的女兒雅典娜。這些毫不隱惡的神的形象，代表了善惡并存的人性，也代表了千奇百怪的人類社會，表明這個現實而復雜的社會靠道德感是不能維系的。

通過以上的闡述中可以得出，雕塑創作題材中的神，不是古埃及藝術中森嚴神秘的法老，也不是圣經故事中高高在上、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教皇。依照古希臘的世界觀，人即是道，道成肉身，那些理想化的人，外表和內在的品質都不會超越人本身的范疇，他們是從不同層面表現社會道德的題材載體，從而突出明確了道德的審美準則。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創作中的道德意識是富有現實感的，以此為根基，誕生了奴隸制民主的觀念。雕塑是以人為樣板，來塑造神的形象。把神的形象作為人物雕塑的創作載體，體現了古希臘古典時期，理想化的道德是單純的、心無雜念的。

二、道德意識的創作主題

古希臘古典時期，是原始氏族社會逐漸瓦解，奴隸制不斷完善的過程，道德意識開始明確，雕塑題材大多是神話人物、英雄、運動員，對社會道德的思考感悟體現在其中。

古希臘古典時期最為突出的貢獻在于把古希臘神話作為雕塑藝術的精神源泉，以此在創作中探索道德意識。神話是對未來出現事物的向往，在原始社會代表人類文化的結晶，它是借用主觀臆想以征服世界，把人的形象理想化的途徑。不同于中國神話，是對于不可抗拒的事物的抵抗、來源于現實生活，建立在現實基礎之上，具有極強的現實主義精神的功利神，古希臘神話是想象的、浪漫的，其中多為理想神的形象，對于神沒有過多的希冀與祈求，想象天馬行空。此外，中國的人向神看齊，古希臘則是神向人看齊，希望人能達到神的境地。創作理念認為神與人同形同性，因此雕塑創作是生活與神話的有機結合，在古希臘藝術中，它與社會文化緊密關聯，代表了出類拔萃的美的化身，是對美麗自然與和諧社會的憧憬。因此，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藝術的核心特質在于人性。

這一時期大量的雕塑作品，以神話為創作的精神本源，在創作中以神的形象和事跡為載體，反映了古希臘的哲學體系，其中最強烈的是對道德問題的挖掘。以奧林匹斯山神系為代表，宙斯、赫拉、雅典娜在《荷馬史詩》中被描繪成與人聯姻的形象，這些神話故事是雕塑的題材，也反映了人性道德的復雜、殘忍等不同特質。瑞典古希臘羅馬研究專家安·邦納認為：“全部希臘文明的出發點和對象是人，它從人的需求出發，它注意的是人的進步。為了追求人的利益和進步，它同時既探索世界也探索人，通過一方探索另一方。在希臘文明的觀念中，人和世界都是對另一方面的反映，都是擺在彼此對立面的、互相照應的鏡子。”[3]

三、體現道德情懷的風格特征

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受潛在的數學和諧影響，被看作是證明古希臘形體優越的美學價值的理由。這種體格的形成不僅是由于生物遺傳，還因為在體操場上，在戶外的生活和陽光下。因此，古希臘雕塑在它的“黃金時代”，進一步塑造了人體的自然美，達到絕對的審美完美這是一種身體上的完美，體現了那個時代的文化、理性和秩序，從而折射出對人性道德的贊美和推崇。地中海氣候對這種特質的形成也起了一定作用，這個想法可以追溯到約翰·約阿希姆·溫克爾曼。

（一）追求人性的自由

古希臘雕塑重視人的表現，有強烈的個體意識，在人體雕塑當中萌發了人性的意識。古希臘古典時期繼承了古埃及、亞述以及古風時期的藝術風格，也改造了古老的雕塑藝術手法，創作中更注重人性的自由表現。古典時期的大部分雕塑作品，人物動態十分生動，塑造了栩栩如生的運動員和戰士的形象。雕塑不僅是一種古老的藝術形式，在古希臘古典時期更是一種敘事方式。不同于中國藝術的含蓄、中庸之道，古希臘古典時期雕塑藝術傾向于宣泄內心的情感，營造出壯烈的氣魄。

1.古典前期

古希臘文明是隸屬于古埃及和亞述地區的“次生文明”，但古希臘人僅用幾百年就擺脫了過去幾千年盛行的著重塑造靜態人物、表現人物正面形象的雕塑程式，發展為表現形象生動、不同角度和人性情懷的動態人物，形成了體現嚴謹風格和追求人性自由的時代精神。在古典前期，即公元前五世紀前后，出現了大量崇高風格的男性人物雕塑，標志著這一時期雕塑藝術脫離了古風時期古樸稚拙的風格，古典前期的雕塑作品，著重強調為神或英雄人物歌功頌德。當時最杰出的雕塑家有菲迪亞斯、米隆、波利克利托斯等。

2.古典盛期

古希臘雕塑進入古典盛期后，藝術家的雕刻技術更加成熟。處于早期文明社會的古希臘人追求自由、解放天性，主觀意志中潛藏著對人性自由的依賴，盡管雕塑藝術的審美法則兼具原始的人性和道德的準則，但作品表現的神話人物并非無所不能、完美無瑕的圣人，也會存在永不滿足的欲望、輕浮放蕩的經歷。這一時期不但盛行波利克利托斯在《法則》中提出的1∶7的人體比例，而且雕塑講究動態簡約，作品體現出靜穆典雅、沉靜秀美，如帕特農神廟東山墻的浮雕的《命運三女神》是這個時期的作品。[4]

這個時期的雕塑代表了“古典藝術的最高形式”和人類身體完美的典范。它體現了戈皮諾等人所說的“古希臘古典時期：古希臘文明和人性自由發展的最高峰。”

3.古典后期

較東方國家而言，古希臘不受宗教思想統治的社會環境相對自由，奴隸主階層不會限制標新立異的創新思維，這為藝術家提供了自由和諧的創作氛圍，他們可以放縱主觀欲求，以客觀世界為根基，在觀察的基礎上，將道德精神帶入到雕塑創作中，對人性的世俗化、個性化的表現手法逐漸取代了莊嚴崇高、均衡式、和諧唯美的理想化風格。作品切合世俗化風格和人性情懷。

（二）尊重個性、張揚欲望

古希臘古典時期給予雕塑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層面——尊重人性、張揚欲望。以古希臘神話為依托，積極肯定了人的原始欲望，藝術創作中包含了最早期文明的產物，雕塑呈現的諸神和英雄們所展現的種種需求和欲望，是人性最本質的體現。

在解放人性的時代背景下，人們把個性和欲望在雕塑創作中呈現出來，塑造出個性復雜、形象逼真的希臘眾神、英雄、運動員等形象。這樣的現象沒有被人們反駁，相反，被人們主動地認可。人的個性代表人的本質，人物雕塑創作展示各不相同的個性，其實就是對人性的肯定，肯定了人的個性，實際上也就是肯定人的自主。所以，諸神和英雄是在自由的環境中盡情地張揚與展現個性的。

古典時期雕塑對人性的張揚還表現在對人的欲望和需求的肯定和認同上。[5]這些事實，看到古典時期雕塑對人的欲望的充分肯定和認同。雕塑還原的古希臘神話的眾神和英雄們，受早期文明社會風氣的熏陶，渴望獲得人性的自由，追求內心的主觀欲望。

（三）崇尚道德情懷

在古希臘古典前期，代表性作品有米隆的《擲鐵餅者》，在古典時期還未出現系統的解剖學，米隆塑造出運動員從骨盆連接處的髖關節到脛骨、腓骨，然后再到腳踝，完美地支撐了自己的形體。他的手腕、腳踝關節部分都表達了解剖級的精準結構。一改古風時期靜止不動的造型，抓住了運動員身體動態幅度最大的一瞬間，對此進行了定格。他記錄的是一個轉瞬即逝的動態;菲迪亞斯負責修建的帕臺農神廟，被稱為“埃爾金大理石”，作品表現出高度的自然主義對唯美和諧的風格推崇備至。

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出現了表現女性形象的雕塑作品，通過對美麗軀體的塑造，在典雅唯美的風格中體現道德意識。如創作于公元前470—公元前460年的《女神像》《受傷的尼俄柏》以及《命運三女神》《在花園的阿芙羅蒂特》等等。

為模仿古典后期的雕塑作品，雅典雕塑家普拉克西特列斯創作了古希臘的第一件全裸女性雕像《柯尼多斯的阿弗洛狄特》，他創作出形象感突出、自然秀美、曲線優美的女性雕塑，改變了古典早期用變化繁復的衣褶表現女性形體的審美習慣，作品嚴謹的人體比例和解剖結構，塑造了更具世俗化、個性突出的女性形象;與《捉蜥蜴的阿波羅》風格相近的作品塑造的不再是體格健碩的男性運動員形象，表現了面容清秀、身姿瀟灑的美少年，S形的身體造型甚至有些類似女性人體所追求的曲線美。

古典后期塑造的形象凝聚了希臘藝術的一般特征。不同于古埃及雕塑中人物一腳在前一腳在后，重心平均放在兩條腿或完全站直的均衡動態，《赫爾墨斯與幼年的狄奧尼索斯》《柯尼多斯的阿弗洛狄特》等作品有明確的人物重心，生動自然的動態形象更彰顯了世俗化、追求人性自由的創作精神。

抑制人性道德中的弱點的因素大致可以結合古希臘的地理環境、哲學起源、政治經濟、宗教信仰等。

四、結語

古希臘古典時期的雕塑是迄今無法超越的經典，從肯定道德美出發，賦予大量的雕塑作品崇高的、理想化的精神境界，這種風格特征、審美法則、美學理念是人類社會童年時期的藝術典范，也是世界藝術史發展歷程中里程碑式的成就。

參考文獻：

[1]高峻嶺.論雕塑的整體性[D].湖南師范大學，2007.

[2]劉俠，孫美華.從雕塑藝術談東西方文化之比較[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期刊，2016，（11）.

[3]劉桂珍，以《命運三女神》為例論古希臘雕塑藝術的特點[J].芒種，2018，（6）.

[4]蔡依璇.在厄運中尋求永恒的寧靜——試論古希臘雕刻藝術中的悲劇精神[D].蘇州大學，2007.

[5]成曉曉.古希臘人本意識的斷面：以《俄狄浦斯王》《美狄亞》為視角[D].遼寧師范大學，2014.

作者簡介：

郭微，女，江蘇南京人，本科，南京鐘英中學教師，研究方向：美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