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及其影響因素：一項追蹤研究*

王軍利 文彥茹 林 藝,2 侯莉敏

(1 廣西 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桂林 541004) (2 桂林旅游 學院教學實踐中心，桂林 541006)

1 引言

情緒是個體對客觀事物的主觀體驗，情緒的理解與表達是個體適應社會的基礎(chǔ)核心能力（李泉,廖麗莉,廉彬,馮廷勇,2019）。但在生活中個體所表達的未必是真實體驗到的情緒，也未必愿意真實表達所體驗到的情緒，這是由于個體在表達情緒時需遵循一定的情緒表達規(guī)則（emotional display rules），才能達到較好的社交效果（Hu,Wang,& Liu,2017）。追蹤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對情緒表達規(guī)則的認知水平可以有效地預測其情緒能力和行為問題（Acland,Jambon,& Malti,2021）。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較好的兒童對他人心理狀態(tài)的理解更準確（Wu & Schulz,2020），同伴地位更高（劉航,劉秀麗,陳憬,黃琪鈺,2017）。學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包括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目標和策略，其影響因素主要有年齡、情境、人際背景和性別等（任志楠,張馨,劉航,韋袁鈺,2018）。

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簡稱知識）是兒童能在一定情境中根據(jù)需求調(diào)節(jié)面部表情，使其符合社會期望所涉及的知識（Wice,Matsui,Tsudaka,Karasawa,& Miller,2019）。經(jīng)典研究認為兒童如果能明確區(qū)分出真實和表面情緒，說明其具備了一定的知識（侯瑞鶴,俞國良,2006）。雖然7～8 個月的嬰兒就能對不同情緒作出不同反應（Ruba & Repacholi,2020），但要明確區(qū)分真實和表面情緒至少要到3～4 歲（Banerjee,1997），之后隨年齡增長，知識不斷提升（Wu,Wang,& Liu,2017）。情境方面，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的知識發(fā)展具有消極情境優(yōu)勢（劉玉娟,2013），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其具有積極情境優(yōu)勢（任志楠等,2018），還有研究并未發(fā)現(xiàn)情境差異（侯瑞鶴,俞國良,2006）。對具體情境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對同極性的生氣和傷心情緒理解存在差異（何潔,徐琴美,2009），生氣情境中知識水平低于失望情境（楊文琪,2011）。人際背景方面，有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更愿意對父母表達真實情緒（Zeman,Penza,Shipman,& Young,1997），但也有研究認為其更樂于向好朋友吐露心聲（Rao & Gibson,2019）。性別方面，女童的知識水平更高（楊文琪,2011），這種優(yōu)勢可能僅存在于消極情境中（侯瑞鶴,俞國良,2006），也有研究并未發(fā)現(xiàn)性別差異（任志楠等,2018）。

情緒表達目標關(guān)注個體調(diào)節(jié)和表達情緒的動機和目的，主要分為滿足社會和文化規(guī)則的社會定向目標（簡稱社會目標）與滿足個人需求和利益的自我定向目標（簡稱自我目標）（Jones,Abbey,& Cumberland,1998）。對年齡的研究發(fā)現(xiàn)，4～6 歲兒童自我目標發(fā)展先于社會目標，并從以自我目標為主逐漸向社會目標為主過渡（任志楠等,2018）。情境方面，任志楠等人發(fā)現(xiàn)4 歲兒童消極情境中的目標發(fā)展水平優(yōu)于積極情境，但6 歲時正好相反。而王軍利和盧英俊（2012）對具體情境的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在生氣情境中自我目標高于社會目標，傷心情境正好相反。在人際背景方面，生氣情境中父母在場的社會目標得分高于好朋友在場，高興情境中正好相反（王軍利,盧英俊,2012）。性別方面，男童表達情緒多以自我目標為主，社會目標發(fā)展則弱于女童（楊文琪,2011）。

情緒表達策略是個體為一定目的調(diào)節(jié)表面情緒而使用的手段，主要有掩飾、平靜化、夸大和弱化四種策略（Ekman & Friesen,1969）。橫向和縱向研究均發(fā)現(xiàn)兒童的情緒表達策略水平隨年齡增長不斷提升（Thomsen & Lessing,2020），而4～6 歲正是兒童情緒表達策略能力高速發(fā)展的時期（孟祥蕊,劉文,車翰博,劉方,胡文文,2020）。情境方面，兒童在消極情境中多使用掩飾和夸大策略，在積極情境中則多使用平靜化和弱化策略（楊文琪,2011）。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兒童在害怕和厭惡情境中較多使用掩飾和弱化策略（王軍利,李雪梅,吳東女,吳慧源,2019）。在人際背景方面，王軍利和盧英俊（2012）發(fā)現(xiàn)兒童在父母面前更易采用掩飾策略，在好朋友面前則綜合使用掩飾和夸大策略。在性別方面，女童使用情緒表達策略的能力強于男童（侯瑞鶴,俞國良,2006），在消極情境中女童比男童更多使用掩飾策略（楊文琪,2011），但Gosselin，Warren 和Diotte（2002）卻得出了相反的結(jié)論。

綜上，前人多是對極性情緒或部分具體情緒情境中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的認知發(fā)展進行橫向研究，對其發(fā)展特征和變化軌跡缺少細致把握，情緒情境、人際背景和性別等因素對其發(fā)展的影響尚無定論。而追蹤研究關(guān)注同批被試，能排除更多干擾，所得結(jié)果也更具說服力（風笑天,2006）。基于此，本研究采用縱向追蹤設(shè)計，聚焦害怕、高興和生氣三種具體情緒情境，深入探討4～6 歲學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的特征及各因素對其產(chǎn)生的影響。

2 研究方法

2.1 被試

從C 市某幼兒園選取73 名4 歲幼兒，平均月齡48.2±3.5 月，每年11 月份測查一次，追蹤到6 歲，3 次測查均參加者共60 人（其中女童26 人）。

2.2 實驗材料

情境故事材料選自幼兒情緒情境故事材料庫（王軍利,盧冠樺,林藝,李雪梅,2021）。該材料庫整體評分者一致性信度為0.903，Cronbach’s α 系數(shù)為0.968，分半信度為0.941，各情境的評分者一致性信度范圍為0.870～0.917，Cronbach’s α 系數(shù)為0.707～0.903，分半信度為0.772～0.967；材料庫整體內(nèi)容效度指數(shù)（S-CVI/Ave）為0.903，各情境內(nèi)容效度指數(shù)（S-CVI/Ave）為0.868～0.946。

本研究每年從材料庫中選取害怕、生氣和高興3 種情境故事各2 個（每種情境中父母在場和好朋友在場的故事各1 個）。為幫助兒童更好地理解故事情境，每個故事配有1 幅反映故事核心內(nèi)容的圖片；此外還有2 張“臉上”和“心上”空白（前者用于放置反映外部情緒的圖片，后者放置內(nèi)部真實情緒的圖片）的主人公圖片（男女各1 張）和2 套面部情緒圖片（每套含13 張面部情緒圖片，分別是：有點害怕、非常害怕、有點驚訝、非常驚訝、有點高興、非常高興、有點生氣、非常生氣、有點厭惡、非常厭惡、有點傷心、非常傷心、平靜）。

2.3 實驗設(shè)計

采用3×2×3×2 混合研究設(shè)計，自變量為情境（害怕、生氣、高興）、人際背景（父母在場、好朋友在場）、年齡（4 歲、5 歲、6 歲）和性別，其中性別為被試間變量，因變量為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目標和策略。

2.4 實驗流程

在安靜環(huán)境中主試和被試一對一施測。首先，主試引導被試正確辨認和理解13 張面部情緒圖片，以確保被試在實驗中不會產(chǎn)生混淆。其次，展示6 張故事圖片，由被試選擇講述順序。主試陳述故事，被試復述，確保被試完全理解。最后，主試詢問被試，主人公的真實情緒和面部情緒，并請被試分別挑選最符合主人公內(nèi)心真實情緒和面部情緒的圖片，對應放在主人公的“心”和“臉”上，并詢問選擇原因。每個被試施測時間為10～20 分鐘，如果被試感到疲勞，可隨時休息。

2.5 編碼計分

知識計分：所選表情與心情圖片一致時，知識計0 分；選擇不一致但外部情緒表達不符合社會期望，計1 分；不一致且符合社會期望，計2 分。目標計分：能明確表達出選擇原因且指向他人，社會目標計1 分；若選擇原因指向自己，如為保護自己等，自我目標計1 分；若未能明確表達原因，目標計0 分。策略計分：所選表情和心情情緒類別不同，且表情非平靜，掩飾計1 分；表情和心情情緒類別相同且表情弱于心情，弱化計1 分，反之，夸大計1 分；表情平靜，心情非平靜，平靜化計1 分；表情和心情完全一致，策略計0 分。

3 結(jié)果

運用SPSS25.0 軟件中的廣義線性混合模型（GLMM）對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以情境、人際背景、年齡和性別為固定變量，被試為隨機變量，分別以知識、兩種目標和四種策略得分為因變量，進行GLMM 分析。

3.1 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發(fā)展特征

描述性統(tǒng)計結(jié)果見表1。模型的條件R2=0.18，邊際R2=0.11，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50.87，p＜0.01，事后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4～6 歲兒童的知識得分隨年齡增長而提高，且兩兩差異顯著（ps＜0.05）；性別和年齡的交互作用顯著，F(xiàn)(2,1060)=4.01，p＜0.05，簡單效應分析顯示，男童知識得分逐年提高，女童6 歲和5 歲的知識得分高于4 歲，4 歲時女童知識得分顯著高于男童（ps＜0.05），5 歲之后男女差異不顯著（ps＞0.05）（見表1 和圖1）。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表1 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得分（M±SD）

圖1 不同性別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知識的發(fā)展

3.2 兒童情緒表達目標發(fā)展特征

采用成對樣本t檢驗考察兩種目標間的差異，結(jié)果顯示兒童報告自我目標404 次，顯著高于社會目標（204 次），t(59)=8.25，p＜0.01。

3.2.1 社會定向目標

模型的條件R2=0.17，邊際R2=0.13，預測準確率為81.2%，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9.48，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6 歲和5 歲的社會目標得分均高于4 歲（ps＜0.05），6 歲和5 歲之間差異不顯著，p=0.218（見圖2）；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5.39，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興情境中社會目標得分高于生氣情境，p＜0.05，害怕情境與其他兩種間均無差異，ps＞0.05；人際背景主效應顯著，F(xiàn)(1,1060)=17.30，p＜0.01，好朋友在場時兒童社會目標得分高于父母在場（見圖3）；性別主效應顯著，F(xiàn)(1,1060)=9.24，p＜0.01，女童的社會目標得分高于男童（見圖4）。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圖2 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目標發(fā)展

圖3 不同人際背景下兒童情緒表達目標得分

圖4 不同性別兒童的社會目標發(fā)展

3.2.2 自我定向目標

模型的條件R2=0.17，邊際R2=0.12，預測準確率為66.3%，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37.21，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4～6 歲兒童自我目標得分隨年齡增長而提高，且兩兩差異顯著，ps＜0.01（見圖2）；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9.86，p＜0.01，生氣和害怕情境中的自我目標得分高于高興情境，ps＜0.05，生氣和害怕情境差異不顯著，p=0.596；人際背景主效應顯著，F(xiàn)(1,1060)=7.21，p＜0.01，當父母在場時兒童自我目標得分高于好朋友在場（見圖3）。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3.3 兒童情緒表達策略發(fā)展特征

兒童使用策略的次數(shù)由多到少依次是掩飾260 次，夸大174 次，弱化156 次，平靜化48 次。

3.3.1 掩飾策略

模型的條件R2=0.13，邊際R2=0.05，預測準確率為75.9%，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5.04，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6 歲時掩飾策略得分高于4 歲，p＜0.05，5 歲與6 歲，5 歲和4 歲間差異均不顯著，ps＞0.05（見圖5）；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29.36，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興情境中掩飾得分低于其他兩種情境，p＜0.05，生氣和害怕情境差異不顯著，p=0.356（見圖6）；情境和年齡交互作用顯著，F(xiàn)(4,1060)=2.53，p＜0.05，簡單效應分析顯示，4 歲時兒童在高興情境中掩飾策略得分顯著低于害怕情境，而5 歲和6 歲時高興情境中掩飾策略得分則顯著低于害怕和生氣情境；在害怕情境中，4 歲兒童掩飾策略得分低于6 歲，ps＜0.05。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圖5 兒童四種情緒表達策略發(fā)展

圖6 不同情境中兒童四種情緒表達策略得分

3.3.2 平靜化策略

模型的條件R2=0.36，邊際R2=0.35，預測準確率為95.6%，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59)=9.94，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6 歲時平靜化策略得分高于5 歲和4 歲，ps＜0.05，5 歲和4 歲之間差異不顯著，p=0.259（見圖5）；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59)=10.77，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興和害怕情境中平靜化得分高于生氣情境，ps＜0.05，高興和害怕情境差異不顯著，p=0.516（見圖6）；情境和人際背景交互作用顯著，F(xiàn)(2,1059)=6.82，p＜0.01，簡單效應分析顯示，在高興情境中父母在場時兒童使用平靜化策略高于好朋友在場，p＜0.05。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3.3.3 夸大策略

模型的條件R2=0.25，邊際R2=0.14，預測準確率為83.9%，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29.14，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4～6 歲兒童的夸大策略得分隨年齡增長而提高，且兩兩差異顯著（ps＜0.05）（見圖5）；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5.72，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生氣情境中夸大策略得分高于害怕情境，p＜0.05，高興情境與其他兩種情境差異不顯著，ps＞0.05（見圖6）。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3.3.4 弱化策略

模型的條件R2=0.20，邊際R2=0.13，預測準確率為85.60%，年齡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4.80，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4 歲時弱化策略得分低于5 歲和6 歲（ps＜0.01），5 歲和6 歲之間差異不顯著，p=0.799（見圖5）；情境主效應顯著，F(xiàn)(2,1060)=15.55，p＜0.01，多重比較發(fā)現(xiàn)高興情境中弱化得分高于其他兩種情境，p＜0.01，害怕和生氣情境差異不顯著，p=0.168（見圖6）。性別和年齡交互作用顯著，F(xiàn)(2,1060)=8.76，p＜0.01，簡單效應分析顯示，5 歲和6 歲男童弱化策略得分高于4 歲，4 歲女童弱化策略得分高于男童，6 歲男童弱化策略得分顯著高于女童，ps＜0.05（見圖7）。其余主效應和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s＞0.05）。

圖7 不同性別兒童的弱化策略發(fā)展

4 討論

本研究通過3 次追蹤測查，探究4～6 歲學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及情境、人際背景和性別等因素對其發(fā)展的影響。

4.1 4～6 歲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

4～6 歲兒童的自我目標水平迅速提升，社會目標發(fā)展先快后慢，兒童階段以自我目標為主調(diào)節(jié)情緒。這可能是因為與情緒表達有關(guān)的心理理論的社會認知成分在兒童4～5 歲期間快速提升，5 歲時，兒童普遍能通過社會認知任務（Tager-Flusberg & Sullivan,2000），故社會目標發(fā)展先快后慢。同時兒童正處在皮亞杰自我中心階段，多以自我目標為主調(diào)節(jié)情緒，因此其水平提升迅速。

4～6 歲兒童掩飾策略緩慢提升，夸大策略迅速發(fā)展，平靜化策略發(fā)展先慢后快。其原因可能是：掩飾策略使用最多，提升余地較小，故提升緩慢。而夸大和平靜化策略都與情緒強度調(diào)節(jié)有關(guān)，需要增加強度或把強度降低到無法看出情緒，且情緒強度調(diào)節(jié)與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興奮和抑制密切相關(guān)（李泉等,2019），3 歲兒童的興奮過程遠強于抑制，4 歲時抑制控制能力迅速提高，5 歲進一步提高并逐漸學會控制自身情緒（王玲鳳,2013）。興奮過程優(yōu)勢使夸大策略迅速發(fā)展，隨著抑制控制能力的提高，對抑制要求比較高的平靜化策略發(fā)展先慢后快，且平靜化策略在兒童后期快速發(fā)展的態(tài)勢一直持續(xù)到小學階段（侯瑞鶴,俞國良,2006）。此外，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知識和弱化策略發(fā)展因性別而異，在后文中將對此進行討論。

4.2 情境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的影響

三種情境中兒童的知識有跨情境一致性，但目標和策略因情境而異，害怕情境中兒童為自我目標而多用掩飾和平靜化策略，生氣情境中為自我目標而多用掩飾和夸大策略，高興情境中為社會目標多用弱化和平靜化策略。其原因可能是：第一，這三種情境在其生活中都很常見，兒童體驗的機會均比較多，認知和理解水平也相當，故知識上無情境差異。第二，兒童的害怕多源于身體傷害和假想的怪物等事物，害怕情境中兒童會本能地保護自己，但采取夸大或弱化策略均還會表現(xiàn)出害怕情緒，可能會被視作膽小軟弱，而掩飾和平靜化策略可以隱藏真實情緒，給兒童帶來更多益處（李晶,2014）。第三，生氣是一種關(guān)注自我的情緒，與支配和力量有關(guān)，能對他人產(chǎn)生威脅使其退縮或離開（何潔,徐琴美,2009），適當掩飾生氣可以保持人際關(guān)系和諧，而當遭遇不公或受到侵犯時夸大生氣能維護自身權(quán)益（Raval,Martini,& Raval,2007）。第四，在傳統(tǒng)文化中，高興被認為是驕傲滋生的誘因，適當降低高興強度（采用弱化和平靜化策略），有助于人際和諧（桑標,鄧欣媚,2015）。

掩飾策略的發(fā)展與情境密切相關(guān)，害怕情境中掩飾策略的使用隨年齡增長而逐漸增多。究其原因，害怕情緒會使兒童產(chǎn)生回避性反應，適當表現(xiàn)出害怕情緒，可能會激發(fā)他人保護欲，從而使兒童獲益；但隨年齡增長，過多表現(xiàn)害怕會被視為軟弱，故而兒童對掩飾策略的使用也逐漸增多（傅小蘭,2016）。

4.3 人際背景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的影響

兒童的知識具有跨人際背景的穩(wěn)定性，但父母在場時兒童更傾向于為保護自己而表達情緒，好朋友在場時多為他人考慮而表達情緒。其原因可能是：進入幼兒園后，同伴也成為兒童的日常交往對象。兒童對父母和同伴均較為熟悉，并能區(qū)分不同人際背景下真實和表面情緒差異，表達與社會期望相符情緒會更易獲得同伴接納，而以自我保護為主的兒童則可能獲得同伴的消極評價（馬偉娜,姚雨佳,曹亮,2011）；相反，與幼兒關(guān)系更為緊密的父母，則更能包容其自我保護的情緒表達。但到小學后，情況可能會發(fā)生反轉(zhuǎn)（Rao & Gibson,2019）。此外，本研究還發(fā)現(xiàn)高興情境中父母在場時兒童使用平靜化策略多于好朋友在場。可能是因為與好朋友相比，父母會更擔心孩子過于高興而滋生驕傲（桑標,鄧欣媚,2015）。

4.4 性別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特征的影響

本研究發(fā)現(xiàn)女童的社會目標水平高于男童。可能是由于社會文化和家庭教育均鼓勵女童表現(xiàn)出更多親社會行為，并對男童的攻擊性情緒相對寬容（楊文琪,2011），故女童在調(diào)節(jié)情緒時會比男童更多地考慮他人的感受。

兒童的知識和弱化策略的發(fā)展因性別而異。男童知識水平持續(xù)迅速提升，女童知識發(fā)展先快后慢；男童弱化策略發(fā)展先快后慢，女童弱化策略無年齡差異，男童的知識和弱化水平在4 歲時落后于女童，5 歲時趕上女童，6 歲時弱化策略水平反超女童。可能是由于早期女童具有人際敏感性，能更準確地判斷非言語線索所表達的情緒意義（李曉巍,楊青青,鄒泓,2017），且父母較多與女童討論情緒話題，使其在早期有知識和策略的優(yōu)勢。然而4～5 歲是與兒童情緒調(diào)節(jié)密切相關(guān)的執(zhí)行功能發(fā)展的加速期（李泉等,2019），加之社會對男童情緒表達內(nèi)斂化的期待（蔡阿燕,楊潔敏,許爽,袁加錦,2016），男童情緒能力迅速提升，5 歲時趕上女童。這一結(jié)果也說明性別對兒童情緒表達規(guī)則認知發(fā)展的影響與年齡密切相關(guān)，可以很好地解釋一些前人研究結(jié)果不一致的情況。

5 結(jié)論

（1）學前兒童的自我目標、夸大策略水平迅速提升，掩飾策略緩慢提升，社會目標發(fā)展先快后慢，平靜化策略先慢后快，知識與弱化策略的發(fā)展因性別而異；（2）害怕情境中為自我保護而多用掩飾和平靜化策略，高興情境中為他人考慮而多用弱化和平靜化策略，生氣情境中為自我保護而多用夸大策略；（3）知識不受人際背景影響，但兒童在好朋友面前多為他人考慮而表達情緒，在父母面前正好相反；（4）女童社會目標水平高于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