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擊新冠肺炎一線護士在三級防護狀態下工作體驗的質性研究

崔佳嵩，湯文娟，顧雯風

上海交通大學附屬瑞金醫院，上海 200001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是急性呼吸道傳染病，具有傳染性強、傳播速度快、人群普遍易感等流行病學特點[1]。武漢市征收多家醫院為定點醫院，全國各省份護士馳援武漢人數龐大[2]，由于對疾病認識較少，培訓時間短任務重，抗疫前期醫務人員感染人數不斷增加[3]。研究表明，災害救援常造成臨床護士的心理創傷[4]。本研究旨在運用質性研究的方法，探究上海市第六批支援武漢的護士在三級防護狀態下工作真實的工作體驗，分析其心理問題并探究原因，為以后改善護士在三級防護下工作狀態提供合理化建議，為后期提高護理人員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處理能力提供借鑒。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采用目的抽樣法抽取上海市第六批援鄂醫療隊的10名護士作為訪談對象。樣本量以資料飽和為準，最終共對10名對象進行訪談。被訪談者男女均有，年齡25～37歲，平均(29.40±4.22)歲，工作年限3～15年，護齡(6.70±4.35)年，見表1。

表1 訪談對象的一般資料

1.2 研究方法 采取現象學研究方法，以面對面、半結構、深度訪談的方式收集資料。查閱相關工作體驗文獻后初步得出提綱，通過專家咨詢后得出提綱如下：①援鄂任務艱巨，請回顧一下第一次穿脫防護服到現在一個月后穿脫防護服的心路歷程？②三級防護下在艙內工作，對你來說最大的挑戰是什么？你是如何克服的？③你在艙內工作的感受是什么？什么原因產生的？是如何解決的？④你在艙內一般呆多長時間？可以耐受么？⑤對于外表上的改變(如口罩壓痕、剪頭發)，你會有什么樣的心理感受？向訪談對象介紹本研究的目的后，承諾以匿名形式展開訪談，征得同意后對方談進行錄音，每次訪談20～30 min，認真記錄訪談過程中感情變化，訪談進行至10名信息出現重復，沒有新的主題出現，表示資料已經飽和。

1.3 資料分析 資料收集和資料分析同步進行，訪談結束后播放錄音，將受訪者陳述的錄音(包括動作、情緒變化等)轉成文字稿，按照訪談順序的編碼順序做好文檔保存，基于Colaizzi7步分析法[5]對資料進行分析歸納。

2 結果

2.1 生理層面的體驗

2.1.1 工作強度大，體力消耗巨大 由于隔離病房的特殊性，護士除了基礎治療以外，還要完成很多生活護理的內容，大部分患者都是危重癥患者且有基礎疾病，因此護士體力消耗極大。N3：“穿著防護服換個床單都很喘，尤其碰到不能下床的患者，體力消耗更大，同時動作幅度不能太大，要保護自己的防護服不會破掉。”N4：“上午治療多，稍微動一動，就很累，心跳很快，都要到一百多了，還真是負重前行。”N5：“我抽了好多動脈血，護目鏡上有霧看不清，怕扎到自己手。”

2.1.2 防護設備影響，不適感頻發 為防止交叉感染，護士在三級防護狀態下工作，防護服、護目鏡、口罩造成的壓痕以及不舒適感都對護士的工作狀態產生影響[6]。N1：“天氣很熱，口罩又悶，護目鏡選得不好，就很不舒服，脫的時候還會連帶著自己的眼鏡一起掉下來。”N2：“穿三四層衣服，真是不舒服，像蒸桑拿。”N5：“護目鏡勒太緊了，又起霧，看也看不清，我頭痛得想吐，我坐下來休息，一點沒緩解。”N7：“那種折疊的帽子，額頭上會有個結，一層層壓上去，就會很痛很痛。”N9：“我如果挑到合適的護目鏡，調到很舒服的狀態，堅持4 h還是沒問題的，改良過的那個新型護目鏡就很好，不起霧，橡皮筋也松緊適宜，之前如果我一直要把護目鏡往下拉，把口罩蓋起來，會把鼻子擠壓得很痛。”N10：“我出很多汗，天一熱，我全身都濕透，黏在身上很難受。”

2.1.3 形象上發生的改變 為了防止交叉感染，很多護士選擇剪去長發，另外口罩或手套的壓痕等也會給護士造成皮膚上的損傷。N1：“出倉以后，我想趕快把自己的臉遮起來，不想被人家看見我的臉，手被隔離衣和手套勒出印子的地方要很久才會消掉。我剛開始不能接受把后腦勺頭發都剪光，后來覺得還挺清爽，這個發型是一個很特別的標志。”N3：“我那天待了整整4 h，鼻子上壓得起了一串泡，到現在還有印子呢，后來臉部貼了防壓瘡貼，就沒有這個問題了。”N8：“頭發太長我怕露出來會有問題，可是我又不敢剪太短，怕后來長出來的頭發層次不齊，很難看。”N10：“汗水把我的手泡得蛻皮和皸裂很嚴重，手消毒時候的酒精刺激到破損部分，會很痛的，這個我比較擔心。”

2.2 心理層面的體驗

2.2.1 緊張、焦慮 對疾病認識較少、收治任務重、患者不配合治療、語言不通等因素都會讓護士產生焦慮的情緒[7]。N1：“我們來自各個科室，感染科的知識都不懂，培訓了還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沒怎么練習穿脫防護服，突然說要收患者，沒辦法接受，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患者。”N2：“剛開始，我怕患者，患者講的當地話我們聽不懂，患者也怕我，患者不信任我們。”N3：“第一次穿防護服，很忐忑，貼了膠布，又怕沒貼緊，總害怕漏氣。”N6：“幫患者處理大小便和取咽拭子的時候，很怕氣溶膠噴出來，雖然有個防護面罩，但總是有點擔心，之后用了那個取咽拭子的面罩，就放心很多，不用擔心噴濺。”N8：“剛開始穿，我希望每一步都有人跟我核對穿對了沒有，回去的路上我還在回憶有沒有脫錯哪一步，總是反復回想。”N10：“院感對于穿脫的流程一直在不斷更新，這個讓我覺得很害怕，怕有感染的風險，還有就是很多患者不配合治療，或者有一些比較過激的行為，這個對我的影響很大，讓我花很多時間說服他，而無法投入別人的治療中。”

2.2.2 使命感、成就感 N2：“來了這里感覺自己高尚不少，穿防護服感覺很帥的，這個代表你曾經為武漢人民灑過熱血呢。”N4：“看到那些患者很感謝你或者他們好轉出院，還是很欣慰的。”N5：“我感覺自己的發型是英雄的印記。”N7：“患者跟我說謝謝你們，從那么遠的地方過來，我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義，感觸也很深。”N10：“有些患者積極的配合治療的行為，促使我更積極地投入他們的治療當中。”

2.2.3 團隊與社會支持的溫暖 N4：“院感老師的存在就很讓人放心，一開始脫防護服的時候會幫忙看著，或者通過攝像頭看著我們，如果污染到會及時提醒我們，雙保險很放心。”N1：“平時休息我也會去練習，有感染科的老師監督，還有同事之間會互相糾正，這是保命技能，肯定要多加練習。”N9：“我們帶了很多物資來，醫院給了我們巨大的保障，很感謝大后方對我們的支持，醫院和社會各界都給了我們很多幫助，在這個團隊我覺得是很溫暖的。”N4：“大部分患者都很配合并且支持我們的工作，有些患者只會講本地話，我又聽不懂，旁邊的阿姨還會主動幫我們翻譯，我也很謝謝她們。”

3 討論

3.1 合理安排工作時間，優化人力資源配備 研究結果顯示，特殊的工作環境，大量的重癥患者，高強度、高密集的工作，這些因素都會給護士的工作帶來巨大的挑戰[8]，因此可以優化排班模式，如將兩班、三班制改為六班制，若遇到極端天氣，如高溫等，可再縮短艙內工作時間，既保證了患者醫療與護理安全，又給護士提供了足夠的休息時間，提高了工作效率。專門安排有經驗的護士負責院感工作，如：艙內物品消毒及終末處理、監督護士穿脫防護服等，認真做好院感工作的每一個細節，以保證醫務人員不被感染。

3.2 改良防護設備，適應臨床需求 結果顯示，防護設備的穿戴增加了護士工作期間的不適感，為了減少防護設備在使用過程中產生的損傷，提高使用的舒適感以及安全性，管理者可鼓勵創新，讓護士對產品提出改良意見，例如：護目鏡鏡片選擇防霧材料，帶有降溫功能的臉部防壓瘡敷料，取咽拭子的保護裝置，消毒機器人等。2003年的“非典”和2014年“埃博拉”疫情時，研發了復合膜耐久型醫用防護服和用超微細纖維高效濾材制成的口罩、正壓防護頭罩、正壓防護服、負壓隔離處置帳篷、負壓隔離轉運艙等裝備,保障了醫護人員生命健康。公共衛生事件在促進個體防護裝備創新研發和產業升級，提高公眾自我防范意識和正確佩戴個體防護裝備方面往往能夠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9]。

3.3 關注護士的情緒變化，給予心理支持 在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救援中，繁重的工作壓力以及對患者的共情，護士容易產生負面情緒。如果沒有較強的心理承受能力，又得不到及時的心理干預和支持，可能會出現應激反應，從而損害護士的身心健康，影響救援的質量與效率。有研究表明，許多醫務人員離開一線工作以后，仍被焦慮、睡眠障礙等問題困擾[10]。因此管理者應重視護士的心理健康，及時疏導護士的負面情緒，可適當安排一些減壓運動或提供心理咨詢等。護士自身也要提高心理彈性，及時調整狀態，給予自己積極的心理暗示，提高自己的抗壓能力，尋找合適的解壓方法，如音樂療法、傾訴等[11]。

3.4 增強社會支持系統，提供良好后勤保障 結果顯示，良好的社會支持、整個社會對疫情的關注會極大地影響防控工作，因此，應首先采取科學防治策略，在“內防輸入，外防擴散”的同時做好醫用物資、生活物資的調配工作，有利于緩解災情、減少損失，充足的物資保證會讓在艙內工作的護士產生巨大的安全感。心理學著名的“期待效應”證明，一個人被給予多大的激勵與關注，將直接影響他的工作成效[12]。2月22日，中央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肺炎疫情工作領導小組印發《關于全面落實進一步保護關心愛護醫務人員若干措施的通知》，針對抗疫一線人員應當采取差異化、多層次獎勵措施，將榮譽性獎勵措施和物質性獎勵措施相結合[13]。社交媒體也應發揮輿論的積極作用，引導全社會對醫務人員工作的肯定與支持，衛生系統對一線抗疫護士在職稱評定和薪酬待遇方面政策傾斜，讓護士的抗疫工作沒有后顧之憂。激勵措施不僅會讓護士感到尊重與重視，還會讓職業榮譽感更強，有利于凝聚力量以保證抗疫工作的開展。

3.5 定期開展公共衛生培訓，提高護士專科技能與應急能力 研究顯示，我國醫務人員普遍缺乏應急救援能力，相關應急救援的培訓也都局限于理論教學和基本急救操作，專科培訓和大型應急演練較少，除部隊醫院以外，我國其他醫院鮮有對醫務人員進行體能以及心理素質的考核[14]。醫院也應加快建設應急救援人才和預備役隊伍，定期培訓、考核和組織演習，為健全我國應急管理機制奠定基礎。

4 小結

通過本次訪談發現抗擊新冠肺炎護士在三級防護狀態下，責任感和使命感較強，同時因為前期對疾病認識較少、收治任務重、擔心自身感染等因素從而產生負面心理體驗。管理者應優化人力資源配置，靈活排班，及時疏導負面情緒，提供心理咨詢服務。同時加強護士的專科培訓，鼓勵護士創新發明，改良防護設備，提高防護設備的舒適度與安全性。醫院應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保證充足的醫療物資和生活物資，讓護士無后顧之憂，也讓抗疫工作更順利得開展。同時醫院要加快應急救援預備役隊伍的建設，定期開展應急救援的培訓和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