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雯靜
(韓國漢陽大學政策科學學院,首爾 047048)
城市化是21世紀最大的世界變革趨勢之一。城市化概念強調農村人口向城市聚集遷移的過程,是鄉村轉變為城市的復雜過程,但隨著城市化進程研究的逐漸深入,其內涵也逐漸衍生。城市化可以被看作城市要素的發展帶動某一地域內的整體社會、經濟、人口以及文化的改變[1]。伴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中國的城鄉經濟社會二元結構也逐漸加深,同時城鎮人口規模增長供給逐漸變緩,沿海發達地區大部分農村的二三產業開始興起,對生活品質的要求逐漸提高,鄉村地區的發展戰略也逐漸轉變為更加生態化的新型產業模式,因此中國開始改變城市化的發展策略,發展重點從空間城市化轉變為人口城市化。就地城市化的概念也隨之誕生,這種發展模式協調了空間城市化與人口城市化之間的關系,農村地區的人口不再向城市遷移,通過改善農村地區的基礎設施以及社會產業條件,讓當地人實現非農就業,改變生活環境和社會環境,擁有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2]。然而目前關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研究還不成熟,缺乏較為系統化的理論研究,因此本研究在結合國內外學者相關研究的基礎上,構建了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的測度體系和農民城市化影響因素分析模型,對其影響因素進行研究,通過實證分析探究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的特征以及存在的問題,以期為中國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提供實踐經驗和理論參考。
鄉村就地城市化一般是指本地鄉村人口在戶籍所在地范圍內實現非農化轉變,以及在生活上逐漸市民化,也包括縣域范圍內部的城鄉人口流動,實際上就是在鄉村地區實現的人口城市化,是農村地區人口城市化快于空間城市化的表現。國內現有的關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研究,大多聚集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內涵特征、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作用以及相關影響因素等方面。張娟等[3]對山東、河北等省的縣域就地城市化進行了研究,分析了鎮村工業、高收益農業以及工農兼業3種類型的農村就地城市化特征,并提出了找準農村發展特色、加強農村經濟發展包容性、發展縣域交通和生活圈、促進資源優化配置以及推進城鄉統籌發展等建議。李二玲等[4]對河南省蘭考縣的特色產業集群帶動下的就地城市化進行了研究,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和ArcGIS空間表達法,對鄉村地區民族樂器產業的發展及其對鄉村空間重構、就地城市化的推動作用進行分析,結果表明產業集群所帶來的區域功能多樣化以及周邊縣域發展,最終促進了特色小鎮的形成,帶動鄉村就地城市化。許云鵬[5]對中國目前新型城市化發展的政策相關因素進行了研究,發現新型城市化主要表現為異地轉移形式的人口城市化以及農村人口不變的農民就地城市化2種類型,在制度變遷上呈現出雙重方向發展模式,中國城市化發展的驅動力主要來自市場和政府的雙方作用。海莉娟等[6]針對就地城市化背景下對農村婦女所受到的影響進行了研究,發現就地城市化使農村女性職業角色轉變、生活生產方式改變以及資本獲取渠道拓寬,為農村婦女帶來了正向影響,但也有部分政府在推動就地城市化發展的過程中缺乏社會性別意識,為農村婦女帶來了巨大阻力和困境。王志寶等[7]針對濟南市城邊村農民就地城市化狀況進行了研究,采用SLA分析框架,基于問卷調查數據,對當地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現狀、問題以及影響因素進行了分析,發現當地農村居民更傾向于就地城市化,與城市社會網絡存在隔閡,教育、醫療資源的空間分配差異是影響城邊村居民城市化的重要因素,因此應促進醫療、教育資源的有效合理分配。車蕾等[8]對就地城市化進程中的“農轉非”人口收入進行了研究,將目前的城鎮常住人口劃分為“農轉非”的潛在人口和實際人口兩類,比較這兩類人口的收入差異,采用傾向值匹配法消除樣本選擇誤差,經過實證分析發現,在“農轉非”群體中,自發選擇性人口的收入顯著高于政策幫助性人口,非農戶籍對收入的因果效應顯著,并且非農戶口的收入效應在公共部門、返鄉市民化個體中更高,因此就地就近城鎮化過程需要分層推進,更關注個體資源的多元獲得,重點解決征地或災害移民的就業等發展難題。
研究數據來源于Z省的統計年鑒以及人口普查數據,選擇Z省2010年和2015年的相關數據進行對比分析研究,采用SPSS軟件和GWR4.0地理加權模型處理軟件進行空間分析運算。
2.2.1 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測度體系的構建農民就地城市化是新型城市化的重要組成,通過測度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發展水平可以直接評估區域內城市化的發展階段,進行各區域之間城市化水平的比較。現有的研究中對就地城市化測度方式的構建大概分為2種:一種是基于城鎮化率構建的單一評價指標方法,另一種是采用新型城市化分析框架構建的評價指標方法。由于第2種方式與農民就地城市化的人口城市化內涵聯系性不強,與新型城市化的測度結果高度重合,因此本研究選擇從單一指標測度的角度切入,與一般的城市化水平進行區分,基于鄉村就地城市化的內涵,從人口城市化方面構建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計算公式。參考和借鑒現有常住人口城市化率的一般測度方法,首先構建出整體就地城市化水平TRi,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TRi代表第i地區的總體就地城市化水平,Pi代表i地區戶籍人口總量,Ci代表i地區的城市人口數量,Ti代表i地區的鄉鎮人口數量,Ri代表i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人口數量,Oi代表i地區的外來人口。
參考國內外學者關于人口密度的研究,將人口密度大于2 000人/km2的農村地區作為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較快的區域,且只有當農村地區出現人口增長率快于區域人口自然增長率時,才可以判定人口密度大于2 000人/km2的農村地區是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較快的區域。采取動靜結合的選取方式,將2000年作為基期年份,分別計算2010年和2015年達到以上標準規定的農村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人口總數。鄉村就地城市化人口總數Ri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PDij代表i地區的j村落人口密度,Aij代表i地區的j村落面積。
鄉村就地城市化率RRi是某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人口和鄉村常住人口的比值,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Ui代表i地區農村戶籍的人口總數。
2.2.2 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分析模型的構建在農村發展的相關研究中,大部分學者聚焦于政策演變、產業發展等因素對農村地區農民生活水平的影響;在農村空間格局相關研究中,大部分學者聚焦于道路建設、公共服務設施、地形差異對農村發展格局的影響。而針對農民就地城市化格局的影響研究較少,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研究并不是以單個村莊為單位進行的,在整個大區域內,微小的自然條件因素難以采用某一個量化指標進行描述,因此主要選取社會經濟因素(交通區位、公共服務以及產業經濟)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空間影響進行分析,具體影響因素指標如表1所示。在交通方面,選取道路通達度和交通便捷度2個方面進行測度,道路通達度是各縣級公路網的密度,密集的公路網絡能夠承接生產要素在農村地區的流通;交通便捷度以該地區用車率來表示,這2個指標都能夠直接反映農村地區生產生活要素的流通和資源的配置效率。在公共服務方面,主要從教育和醫療方面進行測度研究,教育因素是指區域內的人均教育支出,對地區教育水平進行評價;醫療因素主要是采用每千人病床數進行描述,對地區的醫療資源進行評價,醫療和教育都是與農村生活質量息息相關的公共服務內容。在產業經濟方面,主要采用地區產業結構和創新能力方面的指標,產業結構上是選取第二、三產業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進行分析,描述農村地區的產業發展結構;創新能力采用專利授權數目進行描述,測度地區創新能力,由創新驅動經濟發展。

表1 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指標選取
在選取分析指標后,采用OLS分析法建立回歸分析模型全局分析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首先采用最小二乘法建立各影響因素指標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全局分析回歸方程:

式中,yi代表i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水平;x1代表公路通達度;x2代表人均民用汽車擁有量;x3代表教育支出;x4代表醫療資源;x5代表地區產業結構;x6代表地區專利授權;εi為隨機擾動項,代表不同的縣域;β0、β1、β2、β3、β4、β5、β6是各變量的回歸系數。
為了更進一步探究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空間差異,引入了地理加權回歸法(GWR),對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進行局部回歸分析。這種分析方式能夠反映出不同影響因素在不同地區的作用差異,選取了6個影響因素指標進行研究,構建出的GWR模型如下:

式中,yi代表i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水平;(ui,vi)代表第i個樣本點的地理坐標;xij表示該變量第i個樣本點的第j個變量;εi為隨機擾動項,代表不同的縣域;β0、β1、β2、β3、β4、β5、β6是各變量的回歸系數。
空間格局自變量共線性檢驗結果顯示,Z省2010年和2015年的各自變量方差膨脹系數值均小于5,數據可以納入回歸方程。分別對這兩年的數據模型進行檢驗,均通過了置信區間檢驗,其中2015年的數據擬合優度更好,R2達到0.7,具有較好的模型解釋能力。并經過杜賓檢驗,結果顯示2010年數據為2.028,2015年數據為1.397,數據分析的殘差自相關較弱,回歸模型可靠性較高。2010年和2015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影響因素OLS全局回歸分析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

表2 2010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影響因素OLS全局分析結果

表3 2015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影響因素OLS全局分析結果
由表2和表3可知,2010年Z省鄉村農民就地城市化主要受到交通便捷度和區域創新能力影響,2015年該省鄉村農民就地城市化的最主要影響因素是區域創新能力,是2010年的2倍以上,其次是道路通達度以及醫療資源配置因素。表明Z省2010—2015年,創新能力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最為顯著,且在持續增強;交通便捷度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力逐漸被道路通達度取代;鄉村地區的醫療資源配置逐漸開始發揮促進作用。而教育和產業結構沒有對Z省鄉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產生顯著推動作用,這主要是由于鄉村地區的教育資源主要整合集中在鄉鎮中心小學,對鄉村地區的人口聚集能力較弱,并且Z省農村地區產業早在2000年左右就已經大部分轉為非農產業,產業結構的工業化、非農化調整已經不是如今鄉村產業發展的主要內容,Z省的農村地區進入了產業結構演變的平穩發展時期,注重提高鄉村主導產業的品質化現代化水平。
3.2.1 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GWR回歸系數分析 為進一步分析Z省農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差異,基于地理加權回歸法的局部影響因素回歸模型,剔除部分就地城市化水平測度值為0的極端鄉村,進行模型數據基本情況分析,GWR模型的AIC值小于OLS模型,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解釋能力更強。對回歸殘差進行空間自相關分析(Moran’s),根據莫蘭指數檢驗發現,2010年和2015年的檢驗值分別為-0.014和0.085,因此判斷本研究所構建的GWR回歸模型分析結果是可信的。通過對所有樣本點回歸參數估計值的T檢驗,認為當某一回歸參數檢驗絕對值大于2.009時,該變量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影響顯著。表4和表5是采用地理加權回歸分析法對各影響因素回歸系數的估值結果,并將分析結果輸入到ArcGIS軟件中得到各自變量GWR結果,如圖1至圖4所示。

圖4 2010年和2015年Z省創新能力分地區回歸空間分布
GWR模型的特征是以最小值、下分位數、上分位數和最大值為代表,相較于全局回歸的OLS模型,更能體現特征變量在空間上的變化。由表4可知,2010年Z省教育和創新能力下分位數和上分位數的值都較小,表明預測值與該觀察值更接近,且交通、醫療對人口的吸引程度較強。由表5可知,2015年交通的吸引力程度較低,產業結構的比重上升了,其中,創新能力的重要性不斷上升,T統計量的變化最大,即道路網絡密度的提升和城市化發展成反比,創新能力與城市化成正比。主要是因為高密度的交通網絡協同使得鄉村村民在更短的時間內到達工作空間或休閑空間,給予了他們本村或者附近村落居民生活的選擇性,大大削弱了遷向城鎮的意愿,且Z省產業結構已經實現了大部分專業化的調整,非農化調整已經不是如今鄉村產業發展的主要內容,創新能力要素的增加更加注重品質的優化,加速了城市化進程。

表4 2010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影響因素GWR分析結果

表5 2015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影響因素GWR分析結果
3.2.2 道路通達度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 由圖1可知,在道路通達度上,2010年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受影響的地區較少,主要集中于東北部,且道路通達度與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呈負相關,而2015年Z省大部分農村地區的道路通達度都與農民就地城市化水平顯著正相關,且在空間上呈現出南北遞減態勢。在農村地區開始發展新型城市化戰略之前,農村地區缺少配套基礎設施,交通網絡越發達,越容易加速農村地區人口流失,因此在2010年Z省的道路通達度對農民就地城市化呈現負面影響。而在農村地區開始城鄉一體化發展之后,隨著公路系統的完善,一方面將城市人流和資金帶入了鄉村地區,另一方面也帶動了農村地區的產品流入城市,使農村村民休閑和工作上的通勤時間縮短,遷居城鎮的意愿減弱,因此2015年Z省的農民就地城市化水平受到道路通達度的顯著正向影響。

圖1 2010年和2015年Z省道路通達度分地區回歸系數空間分布
3.2.3 交通便捷度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 由圖2可知,Z省2010年的交通便捷度對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作用的區域差異,主要體現在對Z省東部區域發揮影響作用。但隨著城鄉一體化發展,交通便捷度對Z省鄉村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作用逐漸減弱,到2015年在任何地區都不再有顯著影響。這也佐證了鄉村地區發展模式逐漸多樣化,城鄉之間的要素不再僅僅依托于交通工具等物質載體進行流通,開始轉變為資金、信息形式的流通。

圖2 2010年和2015年Z省交通便捷度分地區回歸系數空間分布
3.2.4 醫療資源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 在公共服務方面,相比教育因素而言,醫療資源因素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作用更大。因此主要分析醫療資源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由圖3可知,2010年醫療資源主要對Z省東北部的小范圍鄉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產生顯著影響,2015年醫療資源主要對Z省北部的大范圍鄉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產生顯著影響,而且都呈現為正相關。近年來農村地區醫療衛生服務體系的逐步完善,大大改善了農村人口的居留意愿,農村人口的小病小患能夠就近解決,并且隨著農村地區衛生管理體系的逐步發展,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作用逐漸加深,影響范圍也會逐漸擴大。

圖3 2010年和2015年Z省醫療資源分地區回歸系數空間分布
3.2.5 創新能力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 通過全局分析結果已知產業結構因素對Z省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的影響力較弱,因此采用創新能力指標進行局部分析。由圖4可知,2010年和2015年Z省農村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受創新能力的影響都呈由西南部至東北部遞減的趨勢。Z省西南部的鄉村地區依靠先進科學技術的廣泛應用,實現了鄉村地區人口產業等要素的快速聚集。而在Z省東北部,創新能力的提升反而難以短時間改變其原有的較為發達的傳統產業發展模式,創新能力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推動作用受到阻礙。可見創新能力的提升在Z省經濟較為落后地區對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作用較為明顯。
1)創新財政資源分配機制。鼓勵資金的多元化籌措方式,以政府為主導,引入競爭機制,帶動鄉村地區的社會資本流入;創新政府資源的再分配機制,對用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的財政資源進行捆綁,從源頭處避免資金、資源濫用。
2)健全基層組織架構。明確農村地區基層組織在鄉村發展工作中的核心主體地位,挖掘基層組織中的內部人才,發揮村民與干部的協調合作能力,提高村民自治的積極性和配合度,驅動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
3)加快新型城鎮化發展相關體制改革。明確政策執行主體,劃權責邊界,搭建合理溝通機制,確保政策實施中的信息傳遞無誤,提高各部門工作效率。對農村地區資源配置中的各類型政策進行無差異化改革,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減少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中的政策性障礙。
隨著新型城鎮化戰略的快速推進,中國城鄉一體化進程加快,農民就地城市化的概念隨之提出,但關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的研究尚未形成較為系統化的理論體系,對其影響因素的測度研究也較少。因此本研究基于農民就地城市化的人口城市化內涵,提出了針對農民就地城市化水平的測度體系,并建立了基于地理加權法的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分析模型,通過實證分析表明,各影響因素存在階段性差異,隨著城鎮化發展水平的提升,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趨于多樣化。Z省農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因素存在顯著地區差異,總體來說,受到顯著正向影響的因素數量由沿海向內陸地區遞減。創新能力的提升對Z省經濟較為落后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的影響作用較為明顯,醫療資源主要對Z省北部的大范圍鄉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產生顯著影響,道路通達度因素對Z省北部鄉村地區的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作用最為顯著。最后根據實證分析結果,提出了創新財政資源分配機制、健全基層組織架構以及加快新型城鎮化發展相關體制改革等政策性建議。但本研究仍存在一定的不足,缺乏各影響因素對農村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影響的歷年變化情況,數據時效性和完整性有一定欠缺,后續研究可以采用網絡大數據收集,從更為精細的時間和空間維度來進行農村地區農民就地城市化發展水平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