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政法大學 王浩然
近年來,環境侵權案件的糾紛逐漸涌現出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應運而生。自2012年《民事訴訟法》公布以來,我國環境民事公益訴訟在立法中得到確認。我國2021年正式實施的《民法典》就以往的《侵權責任法》新增了因破壞生態發生糾紛,采取了舉證責任倒置的做法。但是破壞生態發生糾紛并不意味著環境公益訴訟。《民法典》并沒有解決環境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仍然需要進一步進行討論。
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立法目的是維護社會公共利益,其提出主體主要是檢察機關和符合一定條件的環境保護組織及環境保護行政機關,不包括公民個人。法律明文規定中,環境侵權責任是一種無過錯責任,受害者以及侵權者都不需要證明過錯這一要件,只需要證明損害的事實、侵權行為、因果關系這三要件。這里所提及的環境侵權責任主要適用于私益訴訟。
而對于民事公益訴訟案件,我國法律并沒有明文規定舉證責任如何分配。不同的學者在這方面觀點不同:有些學者認為應該與一般的環境侵權訴訟的舉證責任一致,因為環境侵權具有一定的復雜性,且環境公益訴訟的立法目的在于維護公共利益,即便相關的國家機關以及社會團體具有一定的舉證能力,但并不能憑借這種優勢對抗那些具有相當大勢力的企業,所以基于訴訟目的的公益性和為了鼓勵公益訴訟的提起,有關國家機關提起公益訴訟時也應該實行舉證責任倒置。而有些人則認為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分配規則應當不同于一般的環境侵權訴訟,他們一方面認為國家機關具有權力,在舉證能力以及訴訟能力上具有優勢;另外一方面他們也認為企業是激發市場經濟活力的主體,應該為了大力發展經濟,維護企業的利益。實踐中大多采取了第一種觀點[1]。不少法院在舉證證明責任的分配上,仍采取與一般的環境侵權問題相同的舉證責任倒置的做法。
首先,兩者都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其目的在于保護環境,訴訟后所承擔的民事責任有賠償損失、恢復原狀、賠禮道歉等。同時,環境公益訴訟以環境私益訴訟為基礎,個人作為環境侵權訴訟的原告,其在舉證能力、訴訟能力方面存在劣勢。所以,隨著社會的發展,為了平衡雙方的地位,彌補私益訴訟的缺陷,產生了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總的來說,環境民事公益訴訟與環境民事私益訴訟是一種相互協調的關系,公益訴訟與私益訴訟可以共存。
(1)首先在于主體的不同。公益訴訟的主體多半在于檢察機關,國家規定的有關社會團體與環境損害沒有直接的利害關系;而環境民事私益訴訟的主體是個人,請求在于賠償自己的損失,具有利害關系。
(2)其次在于目的不同。環境公益訴訟主要是為了修復生態環境,而私益訴訟則是為了維護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的個體利益。
(3)再次是在于訴訟規則上。公益訴訟具有特殊性,主要在于環境公益訴訟以及生態環境損害賠償制度,而私益訴訟主要是當事人主義。
(4)最后在于責任構成方面。環境民事私益訴訟并不考慮是否違反了國家的規定,是一種無過錯的責任。環境侵權者并不能用排放符合國家標準來作為免責事由,仍然需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而環境公益訴訟中,責任構成上要違反國家規定,才能對它要求懲罰性賠償以及生態損害賠償。
《民法典》第一千二百三十條沒有明確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討環境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分配,筆者認為環境公益訴訟不適用舉證責任倒置,將從以下幾點闡述理由:
(1)環境公益訴訟的主體具有特殊性。《環境保護法》第58條規定了符合條件的社會組織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包括社會團體、基金會、社會服務機構以及人民檢察院和政府部門。首先,環保組織是當然的訴訟主體,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環境,且環保組織的職責也是在于保護環境,承擔相應的舉證責任也是職責使然。其次是檢察機關在證據收集方面具有經驗,具有國家權威性,無論是深入實踐調研,還是要求相關機關予以幫助,都具有一定的優勢[2]。相比一般環境侵權訴訟的原告而言,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往往在舉證能力以及訴訟能力上更具有優勢,如果與一般的環境侵權訴訟的原告承擔相同的責任則有所不妥,故應當根據案件的不同加以細化,合理地分配舉證責任問題。[1]而由于案情復雜,原告并不能完全承擔相應的責任,需要其他機關輔助。
(2)環境公益訴訟的證明對象具有特殊性,主要針對的是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案件,是為了維護公共利益。環境私益訴訟則是為了維護個人的利益,關鍵在于衡量損害結果應付的賠償金額,舉證往往更加困難。而環境公益訴訟證明的因果關系主要在于損害行為和社會公共利益損害之間的因果關系,社會公共利益的損害是看得見的,它排除了人身損害,僅僅是以社會公益、生態安全為目的。所以在舉證證明上,可由原告來承擔相應的舉證證明責任,并不完全采用舉證責任倒置的做法。
《民法典》以及《環境保護法》中并未明確規定環境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只明確了環境侵權案件適用舉證責任倒置,沒有針對具體的案件加以細分。對于環境保護民事公益訴訟,并沒有法律予以明文規定,所以筆者認為應該對于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舉證責任進一步加以完善。
環境侵權分為四個部分,分別為損害事實、因果關系、侵權行為以及行為人過錯。因為環境侵權為無過錯責任,對于過錯這一要件在所不問。一般的舉證責任分配是“誰主張,誰舉證”,由原告來承擔相應的責任。在一般的環境侵權訴訟當中,采用因果關系舉證責任倒置。但是環境公益訴訟不同于環境私益訴訟,分別表現在主體、立法目的、訴訟機制、救濟重點、責任組成等多個方面,所以如果讓環境公益訴訟的原告與環境私益訴訟的原告承擔完全相同的舉證責任,有所不妥,應針對不同的訴訟主體加以細化[3],將從以下幾個方面對環境公益訴訟舉證證明責任進行分析。
筆者認為應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原告對損害事實承擔證明責任。環境公益訴訟的損害事實可能是已經發生也可能是尚未發生的且具有現實存在的危險,原告應提供受到損害的初步證據。而被告若認為他的行為沒有對環境造成損害,則應當由被告承擔否認的事實。
環境公益訴訟案件中的侵權行為往往具有一定的隱蔽性,但環境公益訴訟案件中的原告可能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對于侵權行為的證明并不能有準確的認識,所以只要求原告提供有侵權行為的初步證明材料即可。
因果關系相較于損害事實以及侵權行為來說較為復雜,因果關系對于一個侵權案件來說,往往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關于因果關系的證明法律并沒有明確規定,實踐中的做法也都不同,但大多數地區仍然與環境私益訴訟一樣,采取舉證責任倒置這一做法。但這種做法并沒有從實質上考慮到兩種訴訟的本質差別,應從立法層面加以區分。從環境民事公益訴訟的主體細分來看,其訴訟能力與舉證能力也略有差別,針對不同的主體,對于舉證責任的劃分也應當有所不同。
(1)當主體是檢察機關或法律規定的機關時筆者認為不應該運用舉證責任倒置[4]。首先是因為這些主體具有搜集調查證據的能力,參與多次訴訟,具有豐富的經驗,讓其承擔相應的舉證責任并不為過;其次是基于公平正義的原則,檢察機關的地位更高于環境侵權者的企業,也是對于企業的一種“保護”[4]。
(2)當主體是環保組織時,可適當采取舉證責任倒置。從《環境保護法》相關規定可見,對提起環境保護公益訴訟的原告資質要求較高;但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些組織往往都是民間自發組成的,雖經驗豐富,但權力不足,若與檢察機關一樣采用完全的舉證責任倒置,對環保組織來說并不公平。
主要包括不可抗力,受害人過錯。不可抗力通常具有不能預見性,讓侵權者承擔責任有悖于公平原則,并不能激發市場的活力。而受害人過錯往往存在故意,若要求侵權人承擔責任,則有助于增長受害人的不良風氣。其次在因果關系的認定上也具有一定的免責事由。這些免責事由一旦能夠得以證明,對于被告來說更有利,即被告應該積極地承擔免責事由的舉證責任。
我國是典型的成文法國家,本文認為應從立法的角度來完善舉證責任的分配,將環境民事公益訴訟與環境私益訴訟的舉證責任分配明顯區分開來。根據訴訟主體能力的不同,且以具體案件為依據承擔具體的舉證證明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