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萬州區委黨校 譚建
理論大眾化不是抽象的過程,而是以現實的實踐活動特征為前提,在每個時代都具有不同的形式。在新中國成立之前,被黨所號召起來的人民群眾長期受到壓迫和剝削,且文化素質偏低,黨的先進理論不能夠直接在他們身上產生作用,黨的領導人和先進的知識分子只能把先進理論轉化為行動的政治口號,從外部直接灌輸給革命群眾。“灌輸”方式的弊端在于完全不能顧及受眾獨立的對理論的價值和意義的探討,但在彼時卻是能夠快速調動群眾努力熱情的有效方式。黨執政后,共產黨人要提升群眾的文化素養,讓群眾切實掌握科學理論實踐方法論,從而在一窮二白的土地上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這個階段的理論大眾化側重于知識啟蒙和思想教化,目的是要提升群眾實踐的科學化文化水平。在改革開放的新時代,人們的文化水平、理論素養已經顯著提升,獨立的個性得到空前發展,人們的思想觀念、行為動機、價值選擇愈發趨向多元,人們更加有能力,也更加愿意靠自我的思維活動、以適合自身意義的視角去探尋理論的價值和意義,理論者和群眾已經越來越在現實活動中表現為是相互平等的對象,直接“灌輸”式或“教化”式的方法的作用已經越發不明顯,而帶有交互式的、主體間協商式的方式就應成為理論傳播的主要方式。
所謂主體性,即是說人們對自身的實踐活動的目的性感知,它反映人運用自身的本質力量,力求使客體為自身目的性服務的特性;所謂客體性,即是主體所施加目的性影響的對象,在主體能動的施加影響下所表現出來的特性。自主性、創造性、能動性、目的性是主體性的范疇,換句話說,主體是在一定的自我認識、精神狀態下,帶著某種意愿、目的,在情感基礎、思想、理論、環境影響和指導下進行的活動。主體性的首要特征是自主性,表現為對自身實踐活動的全面掌控,力求使自身活動具有預見性,以一定的心理感知和意志來支配客體。作為主體,只有感知自己的活動是具有自主性的,是自己活動的主人,才能發揮出積極性和創造力。“主體的能動創造性指主體在對象性活動中是積極的、能動的,是有選擇力、創造力的。主體在實踐基礎上進行認識活動,不僅能反映客體的現在,而且能復制客體的過去,預見客體的未來;不僅能反映客體的現象,而且能揭示客體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1]主體性是人的特性,并且只能在社會實踐中才能得到表征。主體性的出場,從認識論上摧毀了“神”“自在本體”“絕對理念”等抽象物的存在根基,似乎真正讓“人是萬物的尺度”的狀態得以實現。從存在論角度講,人作為實踐的主體,總是把除了自身之外的一切物包括他人都當做客體,這就產生了基于存在論的主體性原則,最終導致了生存意義上的行為中心主義或稱為唯我主義,這就是私有制和階級對立的思想根源,是“異化勞動”的始作俑者。在“異化”狀態下,一部分人的主體性的展現總是建立在另外的人的主體性喪失的基礎之上,“他人是客體”的現象必定處處存在于階級對立的社會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說,先進知識分子們所設想的“自由人的聯合體世界”的人顯然就不是一種客體的存在,而是“主體與主體”的聯合,意味著“主體間的聯合”構成一種共同的主體性去共同面對“世界”這一客體。如何達成“主體間的聯合”,從而有效避免“他人是客體”的現象,是至近代啟蒙以來的人本主義哲學家們所共同面對的問題域,即從“主體性”問題轉向對“主體間性”問題的研究。主體間性轉向,意味著人際交往開始憑借不以人的尊嚴喪失為前提,盡管在資本全球化擴張背景下,資本運行主導的市場經濟理性仍然不可避免讓一部分人占有另外一部分人的勞動,但正如經典作家所言,一種舊有的社會關系,在它還能促進生產力進步之前,它的存在還是有合理性的。這只是共產主義運動所必然經歷的過程,在需求層次理論看來,至少被占有的一部分人的基本生存需求已經得到滿足,且對人身自由具有自主權,而被占有的很大部分用于社會福利和社會公共事業,因此也可以說,客體化的人,亦即自初上就是自主權喪失的人,在資本走向全球化的今天,已經不存在,社會學的主體間性專項是必然的邏輯。
顯然,私有制是造成“他人是客體”的根本原因,如果一旦造成人占有人的社會結構被打破,單個人的主體性必定會得到完全顯現,此時,用主客二分法的行為模式,在面對日益復雜的人際關系交往的時候,就顯得不合時宜了,因為人人同時為主體,不在生產資料占有者的客體。這就要求人們在面對人際交往時向主體間交往的模式轉變。“在主體由籠統的總體中分化出相對獨立的個人主體或群體主體以后,主體與主體之間的關系問題日益凸現出來。沿用主體與客體關系的模式來處理主體與主體的關系已不再有效,自然而然地會轉向“主體——主體”模式。而主體需要借助于各種中介手段來相互聯系,于是就有了“主體——中介——主體”模式。這樣一來, 原來的主體問題就在事實上轉化為主體、主體間或主體際問題。”[2]主體性意味著主體對客體的征服、改造,使客體成為主體對象化了的存在,即把客體客觀自在的狀態轉化為滿足主體需要的狀態。明顯的是,在尋找存在意義的層面上,同時作為主體的人必定不可能成為對象化的主體。
就理論大眾化過程中的理論家和人民群眾的關系而言,如果用“主客”的關系來看待,指的就是理論家通過一定的中介或手段達成對人民群眾的精神世界的改造,以期讓人民群眾的實踐活動符合理論家的精神預期。新中國成立之前,人民群眾的主體性喪失殆盡,我們能最清晰地看見這種關系,廣大人民群眾只能通過聯合行動去完成推翻三座大山實現人身自由,不管從途徑上還是從目的上,人們的主觀意識和實際行動基本趨于一致,理論家把理論轉化為政治口號灌輸給人民群眾,從而激發起了億萬人的實踐激情。在現代性深入發展的當代社會,人們的主體性意識顯著增強,人們謀求行動的意義實現的途徑越來越多元化,雖然理論家可以站在哲學高度斷言人們的價值理想殊途同歸,但如果就此讓理論一勞永逸的作為現實生活的旁觀者,無疑就會把目標理想絕對化、凝固化,而忽視了共產主義作為一個運動過程的實質,使得理論就失去了對“生活世界”的關照,而對人們當下的現實實踐沒有任何意義。另外,把理論家與群眾歸于“主體——客體”的解釋范疇,意味著理論家必須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通過知識性轉化,進而讓大眾了解和接受,其行為過程是“灌輸”和“教化”性質,信息一旦通過知識性整合,必定在它形成之初就有落后于當下實踐的趨勢,而且一元性是知識的首要特征,它本質上要求人們的意識和行動具有同一性基礎,然而這在當代多元化主體面前是無法得到有效針對的,況且,對于處于信息爆炸的現代社會,往往使現存信息還沒有來得及得到知識整合,就已經處于落后的邊緣,據美國學者弗萊德里克預測:“進入20世紀后信息倍增所需時間為50年,其后,倍增速度驟然加快,在20世紀50年代,年就實現了倍增,接著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時間周期進一步縮短為年和年。根據現在的推算,人類社會的信息量倍增的時間最短僅需18個月。”[3]可見,不管從社會歷史還是從邏輯推論上看,理論家和群眾的關系已經不能被看作“主體——客體”關系,二者必須同時處于主體,我們才能在新的變化和實踐面前合理定義大眾化的新內涵,即:群眾經由不同的實踐路徑去謀求行動的意義,理論家把群眾的實踐內容予以科學性審視,進而指出在特定條件與環境下,大眾以自己的方式達成意義實現的最佳方式。對這種意義實現的預期并非僅僅是屬于理論家的,而更準確地說,它是屬于群眾自己的。
在這種解釋框架內,理論家和群眾是把客觀世界中橫梗于實踐道路上的障礙和問題作為共同的客體,群眾提供理論原料,理論家生產用于指導的知識,信息不斷地在二者之間雙向流通,達成共同客體的對象化,這就是理論家與大眾化的“主體間性”的實質。
執政群體作為最靠近群眾的群體,是理論最直接的傳播者,其自身是否具備過硬的理論素質、理性信念堅定、良好的政治形象,直接影響著理論傳播的效果。因為當“傳播者形象與受眾期待之間產生較大的失衡,受眾就會對傳播的信息產生反感和厭惡情緒。”[4]而“當傳播者被認為是具有可靠和可依賴的這兩種品格時,就會產生最大的效果”。[5]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人民群眾全然沒有較高的文化理論素質,但他們內心始終對黨的理論主張深信不疑,進而為之前赴后繼、忘我奉獻,根本原因就在于我們的領導人總是用最簡明樸實的言語、最堅毅剛強的行動將理論品質和人格特征恰當結合,信仰與行為的一致性,讓人民群眾產生自覺一致的思維與行動,正如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所言,說話人的品格是一切勸服的手法中最有說服力的。執政群體將進行理論人格化示范,理論就會以一種感性直觀的鮮活狀態展現在群眾面前,群眾就可以避免陷入“理性判斷”的疲憊狀態而對理論產生認知障礙,就會對理論指向的目標深信不疑。
理論本身是一種抽象的存在,理論只要轉化為政策化語言才能具體地指導社會實踐,并對社會實踐成果所檢驗。“人民群眾不僅通過宏觀政策的價值指向來感知思想意識理論,不同層級和具體領域的政策更是成為群眾認識先進理論的最直接的認識來源。”[6]
只有通過鮮明的政策指向,群眾才能把自己的切身利益與政策相勾連,并進而產生對理論的認同。執政群體本身就是政策的制定者,讓政策具備理論底蘊是本來的要求,執政群體也是政策的傳遞者,對政策內容及其指向必須做出徹底正確的闡釋,必須能夠回答政策實踐化過程中產生的各種現實問題,讓政策在運行過程中不至于失去理論底色。
所以執政群體必須具備相當的理論功底,才能保證政策體現出真正的群眾利益指向,保證群眾的實踐觀念、情感判斷與理論指引趨同。
價值理想不能自發的去實現,而必須通過人去能動的實踐。如前所述,理論大眾化的實現不是讓大眾成為理論家,而是把理論轉化為實踐力量,社會事業能否朝向理論指引的目標快速推進,才是檢驗理論大眾化是否成功的最終標準。基于執政群體的特殊地位,要領導群眾為既定的價值理想而積極奮斗,執政群體必須要成為具體政治實踐的領導者。我們所指的理論實踐,指的是理論的政策化具象,并非人們的日常生活實踐,本質上就是指的政治實踐,只有政治實踐才謀求的是社會整體的價值理想的實現。“政治是傳播的主神經,傳播是政治的控制器。”[7]政治實踐活動本身就是最直接的傳播活動,因為,政治實踐必然由政治思想引導,理論就是政治思想的抽象形態。政治思想是抽象普遍的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產物。正確的路線方針必須來源于人民群眾的生活實踐,指向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需求,正確的路向方針政策一旦確定,對實踐導向起決定作用的就是我們的領導干部,人民群眾是政治路線得以落實的主要力量,而黨的干部的正確領導才是根本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