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進入“星際遠征”號

第二天，在專家團隊的例行碰頭會上，梁子雯介紹了王墨林出現(xiàn)的狀況，李曲云提出，雖然處于隔離狀態(tài)的第一階段，只有五名操縱飛船降落的宇航員醒來，其余宇航員還處在冬眠之中，但是有必要先行令宇航員潘著復蘇，并展開救治，以確認有無可能的異常情況。專家團隊討論之后認為目前“星際遠征”號狀態(tài)正常，唯一的質(zhì)疑點就在王墨林的陳述上，因此支持李曲云的提議。

“星際遠征”號的宇航員可以完成潘著的復蘇，但飛船上缺少完善的緊急救援設備，需要外部支持，當天中午的時候，一輛大型醫(yī)療方艙車緩緩靠近“星際遠征”號，順利與之對接，方艙內(nèi)是一間由智能醫(yī)療設備構建的手術室，可以自主完成對病人的手術和醫(yī)治，不過由于潘著的傷情危重，情況未知，外科專家蔣傳浩將隨方艙一起對接“星際遠征”號，近距離完成對潘著的救治，以避免可能的延時或失誤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其實，有一件事，專家們都心知肚明，潘著在如此重傷之下，又經(jīng)歷了長時間冰封，以現(xiàn)有的醫(yī)療水平，根本無法挽救他的生命，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確認潘著的狀態(tài)，尤其是體內(nèi)有沒有可能攜帶未知的外星體病菌，只是這一點卻沒法拿到桌面上來說。

醫(yī)療方艙順利對接在冬眠艙并做了手術前的測試;飛船中，霍楓和王墨林啟動潘著的復蘇程序，而后用自動擔架將其送至對接艙口，那邊蔣傳浩穿戴著醫(yī)用全套防護服，將病人接入方艙，而后關閉艙門，病人由機械臂托舉至手術臺上，幾十只智能手術臂開始高速運轉(zhuǎn)，看起來眼花繚亂卻又能配合得天衣無縫，有的注射藥物，有的切割皮膚，有的夾住血管，有的伸入體內(nèi)探尋……整個過程并不要蔣傳浩干預，他只需坐在操控臺上關注顯示器就可以了，只有臨時調(diào)整方案的時候才會介入。

僅僅兩分鐘后，系統(tǒng)給出了不出預料的死亡結論，其實冬眠艙復蘇的過程中潘著就已經(jīng)死亡了，緊急搶救不過是醫(yī)療程序罷了，經(jīng)過專家組確認并同意，手術室轉(zhuǎn)入解剖模式，早在兩個小時之前，航天局已經(jīng)獲取了潘著家屬的解剖同意書，解剖過程較為血腥，不再詳述，只有李曲云等少數(shù)專家觀看了全程，得到的結論讓大家松了口氣，潘著的體內(nèi)沒有發(fā)現(xiàn)不明病毒、細菌或者其它異物，有鑒于亡者的真實狀態(tài)，證明“星際遠征”號飛船宇航員的處置是正確的，王墨林確實是出現(xiàn)了某種幻覺。

醫(yī)療方艙車開始返回，潘著的遺體被放入特殊的密封容器冷凍，但是不會被運回地球，“星際遠征”號的戰(zhàn)友們結束隔離之后，將在“星環(huán)基地”舉行葬禮，潘著會被安放在基地附近的一座小型紀念碑下，上面會刻著他的犧牲經(jīng)歷與功績，而蔣傳浩博士也不能返回宿舍了，他將單獨駐留在一間封閉的房間內(nèi)隔離一個月。

針對“星際遠征”號安全防范的第一階段評估報告結束，專家組成員都簽了字，第二階段開始，此時飛船內(nèi)只有五名宇航員處于活動狀態(tài)，他們將復蘇冬眠中的其他宇航員，專家組會按照第一階段評估的內(nèi)容，對飛船內(nèi)除潘著之外的全部二十八名宇航員重新復核一遍，然后經(jīng)過十四天的觀察期，再確認一次，如果全部通過，則第二階段結束，第三階段開啟，專家組進入“星際遠征”號，對飛船和成員進行更深層次的安全評估。

第二階段開始。

李曲云又見到了霍楓，這一次他正常了許多，沒再說出天馬行空的話來，反而是問了李曲云一些日常的瑣事，像是兩個好朋友似的，后來他還說起了“老頭兒”，回憶了當初在宇航學院里，他是學生，“老頭兒”是老師，他是從那時起就對“老頭兒”有了敬佩之心，后來又提及“星墟”考察的事，他在飛船上留守，而“老頭兒”帶著考察隊像是在“星墟”安了家一般，其中的收獲恐怕會使人類文明得到跨越式的發(fā)展。

霍楓之后，李曲云見到了“老頭兒”常遠征，說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或激動，只是有些莫名的親切感，不過這不算一次很融洽的交談，不知道是他的性格使然，還是沒有從長時間的冬眠中完全恢復過來，常遠征的話很少，幾乎是李曲云問一句，他回答一句，每句往往只有兩三個字，她甚至能夠從他的語氣中感到一種拒人千里的陌生或者說是冷漠，直到談話的最后階段，常遠征看著李曲云的臉，似乎意識到什么，眼神中出現(xiàn)了遲疑和一絲柔和，但也轉(zhuǎn)瞬而逝，好吧，這也算是一個平靜的開端，畢竟好于雙方都沒有準備好的無措和尷尬，李曲云這樣想到。

接下來還有王墨林，他當然知道了潘著的確切情況，對自己的記憶顯然產(chǎn)生了懷疑，和李曲云交談的時候話很少，目光還有些閃躲，不過李曲云仍然有一種感覺，王墨林有一些話想跟自己說，只是出于顧慮而沒有開口，離開時目光里竟然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般有些幼稚和慌張，李曲云覺得王墨林的心理問題恐怕比較嚴重，還是要提醒梁子雯對他的情況多加關注。

在后續(xù)的訪談中，李曲云按照程序與所有的航天員都談了談，尤其詢問了星墟考察階段有沒有遺落的可以細節(jié)，宇航員的回答雖然各不相同，但結論都指向這是一次趨于完美的考察，雖然出了潘著的意外，順利的程度也遠好于預期了。

訪談僅僅是安全評估的其中一項工作，對于李曲云的專業(yè)，更多的要靠宇航員們的體檢數(shù)據(jù)和飛船各處的檢疫狀況來得出結論，這一番忙碌下來就用了四天時間，在例行碰頭會上，專家們的狀態(tài)都逐漸放松下來，可見在眾人心里，雖然隔離還要進行比較長的時間，不過“星際遠征”號出差錯的可能性已經(jīng)微乎其微了。

閑暇下來的時候，李曲云心頭不禁又回想起與這些宇航員的談話，她發(fā)現(xiàn)雖然不明顯，但是這些在宇宙中生活了太久的人們，他們的感情都給人以清冷的感覺，當然要除了那個神經(jīng)格外粗壯的霍楓，沒有人提起自己在地球上的家人，連詢問的意愿也沒有，大概從決定參加“金色晨曦”計劃的那一刻，他們就割斷了與地球之間的血脈聯(lián)系吧，畢竟當他們返回的時候已然物是人非，不僅如此，他們相互之間也在某種規(guī)則之下保持著正常的工作關系，并沒有因為長時間相處而親如兄弟，只有兩位分別叫做曹山和廖海洋的宇航員在說起寵物狗“晨星”和“皓月”的時候，眼中泛起溫情和柔軟，也許，人類為了探索宇宙就必須要有個體而付出犧牲吧，他們踏入黑暗的宇宙，成為人類的英雄，卻失去了人間。

是的，雖然每一克載荷都極為昂貴，但“星際遠征”號上卻有兩只中華田園犬，研究顯示，它們的存在有助于宇航員度過枯燥的航程，經(jīng)過了四十年的旅行，如今雖然還是兩只，但已經(jīng)是繁育了七代的后裔了。

地球已經(jīng)為“星際遠征”號凱旋的英雄們準備了盛大的歡迎慶典，但月球背面的“星環(huán)”基地還處于一片平靜甚至沉寂之中，不過對于專家組的工作來說，平靜就是最好的事情，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專家們都簽了同意書，評估進入第三階段。

臨檢艙由首尾相連的九節(jié)艙段組成，像是一班列車從環(huán)形山的山體中開出，循著電磁軌道靠近“星際遠征”號，頭部過渡艙與飛船對接并連接為一個整體，這其中六個艙段是蜂巢一樣相互獨立的居住艙，專家組成員休息時居住在這里，工作時間則進入飛船與船上的宇航局員們共同度過兩周的時間。

其間，專家組成員將近距離地完成第三次評估，其它一些例如飛船局部維修、外部物資補給、和貨物轉(zhuǎn)運等工作也將同步展開，當然，這些都是由機器人或智能設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