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在硅谷一家半導體設備公司做供應鏈管理,一部分職責是采購鈑金件。有一天,總監介紹一家制造半導體設備的同行給我,我們兩家公司業務互補。這家公司規模很小,但是這位老兄說,他們不但制造設備,還有自己的鈑金車間,希望給我們也做些機箱什么的。
我很好奇:鈑金件供應商滿地都是,為什么還要自建鈑金車間?答曰供應商達不到他們的要求。這就更奇怪了:我管鈑金件供應商一兩年了,從未聽說有什么質量、交付、價格問題,為什么偏偏就達不到你們的要求?你們跟我們在同樣的行業,服務同樣的客戶,客戶要求應該不會相差多少。很簡單,他們要么沒找到合適的供應商,要么是找到了沒管好。
沒法有效地通過市場方式獲取資源,那就垂直整合,重資產建工廠自己干。但垂直整合的結果是需求單一,沒有規模效益,成本做不低:你自己建工廠,產能一般是按照需求最高的那些月份設置,那意味著別的月份產能利用率不足(所以,這位老兄就在到處攬活兒)。規模效益問題最終會反映到單價上。那家小公司的零件報價明顯高于那些專業供應商。小公司的資源就那么一點,從技術研發到產品設計,再到零部件制造,樣樣都自己做,結果當然是樣樣做不好。沒幾年,這家公司就消失了。
除了規模效益低下,垂直整合還有另一個根本問題:內置資源的劣質化。
我們打個比方來解釋。假定你們公司有自己的食堂,大廚只做早飯和中飯,晚上員工大都回家了,一天的產能利用也就五六個小時。但如果是第三方食堂,晚上還可以蒸一籠包子,或者做一些盒飯,拿到大街上去賣,產能利用率更高,投資回報也更高。
那有人或許會問,為什么自建食堂就不這樣做呢?一沒動力,二沒能力。
動力問題可以通過績效管理來解決,比如給食堂大廚設定營收指標,給一定的提成。但能力問題很難解決。街道上的大廚要滿足各種口味,挑戰大,有壓力就有動力,能力提升也快,否則會被淘汰;自建食堂的大廚只服務公司員工,做得不好也很難被淘汰,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自然就開始混日子,跟街道上的大廚差距越拉越大。
這就是內置資源的劣質化問題:同樣的資產,一旦垂直整合了,除非是核心競爭力,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里,競爭不充分,能力即便不倒退,提升速度也會下降,跟專業供應商的差距會越拉越大,最后變成了劣質資源。
相比之下,外包能夠幫助企業聚焦核心業務,增加企業的靈活性,特別是減輕重資產帶來的固定成本影響,提高企業的資產回報率。
然而,對于管理能力不足的企業來說,供應商選不好、管不好是個大問題。就如一位服裝公司的老總所言,垂直整合下有自己工廠,可控性好;外包模式下,第三方的工廠有自己的訴求,得按照他們的規則,貨期就較難操控。
制造和質量一致性上也有挑戰。比如,在服裝行業,設計師做出效果圖,紙樣師設計版型。自有工廠的時候,紙樣師跟設計師在同一屋頂下干活,互相熟悉,配合緊密;外包后,同一設計師的構想,不同代工廠的版型可能不同,做出的衣服也就有差異。雖然服裝企業可以采用打樣衣的方式,做標準文件,盡可能列明所有要求等一系列措施,但問題是,不是所有細節都能描述清楚,或者描述清楚的代價挺高。
這反映的是外包后的另一挑戰:產品設計的可描述性。企業需要改進規范化設計,加強標準化、模塊化、系列化來應對。這對產品設計的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有些企業長期鎖定在重資產運營的框框里,節流做得相當不錯,連沖水馬桶里都放只塑料瓶(來省水)。但除了生產,這些企業別無所長,沒有別的核心競爭力,也不知道該把資源投入哪里,來培養核心競爭力。
這就是外包面臨的又一問題:核心競爭力的識別和培養。外包之前,一定要識別核心競爭力,以制定合適的外包戰略。
要知道,外包在徹底改變企業的業務模式,企業不但需要心態上的改變,而且要有能力上的提高。下面,我們就闡述如何提高能力,主要是核心競爭力的識別、產品的模塊化設計和供應商管理,來支持企業的外包和輕資產戰略。
在供應鏈外包中,有一個核心概念:孩子和臟水不能一起潑掉——外包的不能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核心競爭力,從字面上看,就是能給你帶來持久的差異化優勢,競爭對手難以復制的能力。傳統上,企業是基于有形的資產競爭,比如有生產能力,能夠確保原材料的供應等。20世紀80年代,信息時代、知識經濟的到來,讓企業從有形的資產競爭向無形的知識競爭過渡。人們的關注點也從“硬實力”向“軟實力”轉變,設計、品牌這樣的無形資產成為核心競爭力,而制造、倉儲等有形資產則越來越成為外包的對象。
如何識別核心競爭力,特別是無形資產的核心競爭力?
普拉哈拉德和哈梅爾在他們經典的《哈佛商業評論》文章中,對于核心競爭力定義了三個條件,至今仍具指導意義。
1.延展性核心競爭力要有助于開發更多的產品、服務,讓企業得以進入更多的市場。通俗地說,核心競爭力不是“金蛋”,而是能夠生金蛋的“雞”。核心競爭力給企業帶來的是可重復的利益,而不是一錘子買賣。對于只能帶來一次性好處的能力,不值得繼續投入更多的資源。
2.有用性核心競爭力要給企業帶來顯著的貢獻。這意味著其價值要被客戶認可,才能給企業帶來收益,而且是高于平均水平的收益。客戶認可是多方面的,但真正的試金石是愿意買單,支付高于平均水平的價格。賺不到錢的能力不是核心競爭力。
俗話說得好,虧本的買賣也要行家做。有些能力是不賺錢,但為了關鍵客戶不得不維持,不過這樣的能力只能算是輔助性的,以維持現狀為主,而不是核心競爭力,要避免不斷投入更多資源。
3.獨特性核心競爭力要難以模仿,也就是說有一定的門檻。這種門檻可以是技術性的,也可以是管理性的;可以是重資產,也可以是輕資產;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關鍵是要有一定的持久性,難以被模仿,這樣企業可以持續投資,進一步提高進入的壁壘,領先和嚇阻競爭對手。
兩位作者在文中提到,發動機技術就是本田的核心競爭力,表現在:(1)它幫助本田開發割草機、掃雪機、摩托車、汽車和越野車等多種產品,進入相應的市場(延展性);(2)客戶認可:比如在美國,本田汽車的價格要顯著高過美國同檔車,但大家還是愿意買(有用性);(3)本田的發動機技術經過了長期的積淀,競爭對手難以模仿和短期超越(獨特性)。
相反,作為高科技企業,擁有鈑金制造能力,能否讓你進入多個市場(延展性)?不會。客戶會不會因為你有自己的鈑金車間,就跟你做生意,支付高于市場平均水平的價格(有用性)?當然不會。你能建鈑金車間,你的競爭對手就建不了(獨特性)?也不是。你很快會發現,鈑金加工不是你的核心競爭力。同理類推,你的很多重資產都不是核心競爭力,雖然它們在特定的時刻對你很重要,比如增加了管控力度,改善了交付和質量等。
核心競爭力是動態變化的。比如在半導體技術發展的早期,芯片制造是核心競爭力,但后來,隨著產品和工藝技術的發展,芯片的產品設計與工藝設計越來越獨立,專業的芯片設計公司、芯片加工企業相繼出現了,垂直整合的芯片制造能力不再是核心競爭力——客戶不再愿意買單,支付垂直整合帶來的高成本,于是芯片制造能力喪失了“有用性”;輕資產的企業也可以獲得,芯片制造就喪失了“獨特性”,不再是品牌商的核心競爭力。于是,AMD和IBM先后都剝離了芯片制造,而是聚焦設計,把制造外包給第三方。
企業需要把資源聚焦到未來的核心競爭力上,而外包非核心競爭力。也就是說,要不斷評估自己的能力組合,動態調整哪些需要持續投入,哪些需要外包,動態設計供應鏈。
從組織學的角度看,產品的結構決定了組織的結構。產品的結構有兩種:集成式和模塊式。對應的供應鏈組織形式也有兩種:集成式和模塊式。垂直整合是集成式,外包是模塊式。外包在改變垂直整合的供應鏈結構,但往往要以產品結構的模塊化為前提(注意并不是產品非得模塊化才行)。這從根本上決定了外包不但事關供應鏈職能,而且經常要求設計部門深度介入,在產品的設計上來支持。
產品剛開始時,比如早期的汽車,一般是集成式設計,對應的是垂直整合集成式制造。如副欄“模塊化與外包的關系”所示,以此為起點,企業有多種可能:為了提升效率、滿足多元化需求等,設計上開始模塊化,但制造上還是垂直整合,這是路徑①;垂直整合在成本、效率上沒有競爭力,那就外包生產制造,但產品仍舊是集成式設計,即路徑②;產品設計上模塊化,生產制造上外包,追求效率、成本與靈活度的最優化,這就是路徑③。這三條路都有企業在走,一條并不是另一條的先決條件。

在產品結構相對簡單時,模塊化與外包沒有必然關系。比如產品以集成的方式設計,還是可以找代工商來做。在這種情況下,外包更多的是尋源問題,采購和供應鏈是主力。但是,當產品結構復雜時,比如汽車、飛機,模塊化可以說是外包的前提。這時候,從集成式到模塊化設計可不簡單,設計職能面臨的挑戰,往往比采購在尋源上遇到的挑戰更大。
模塊化平衡庫存和交付風險
模塊化推動了延遲戰略,讓大規模定制成為可能,給推拉結合更多、更好的選擇。
我們看惠普的例子。惠普把打印機的主體、說明書、電源系統等設計成獨立的模塊。不同地區需要不同語言的說明書,不同電壓需要不同的電源系統。等到確定了具體國家、地區的需求后,才跟打印機主體組裝到一起,打包發運。這就是有名的“延遲戰略”,它更精準地匹配需求與供應,降低了整體庫存和庫存風險,提高了交付和客戶滿意度。
如今,很多企業都有不同形式的“延遲戰略”,但后面都是以模塊化為基礎。比如衣服,先做好基本款,不染色,等需求相對明確了,再染成不同的顏色,配上不同的配件。ZARA就用這樣的方式,驗證市場后,迅速對服裝染色和后處理,快速上市來有針對性地滿足需求。
這里也能看到推拉結合的影子:有共性的模塊先由預測來推動,建成庫存;差異化的需求由訂單來拉動,兼顧規模效益(推)和差異化需求(拉)。
完全的模塊化很難做到,折中的方式是主要部分模塊化,次要部分可以按訂單生產。背后的邏輯是主要模塊一般交期長、成本高,對交付和庫存、成本的影響大,模塊化的回報相對更高;次要部分的交期一般更短,對成本的影響也小,而且客戶更喜歡定制一些次要的東西,那就由訂單驅動,通過供應鏈執行來對付。
解決模塊化設計的難點
對有些人來說,模塊化這一名詞可能較新,但模塊化要應對的問題一點也不陌生:銷售希望盡可能定制,以滿足客戶的差異化需要,盡管很多并不一定是客戶真正需要的;供應鏈希望盡可能標準化,以獲取更大的規模效益,降低供應成本;設計當然理解定制和標準化的利弊,但迫于銷售端的壓力,加上自身能力有限,最后還是屈服于銷售的訴求。哪些東西該標準化、模塊化,哪些可定制,這條線究竟畫在哪里,是貫穿企業日常運營的熱點話題,也是模塊化的首要挑戰。
解決方案是自上而下地推動,在公司層面協調職能與職能、項目與總部的訴求沖突;確定哪些部件必須模塊化、標準化,哪些可以定制、差異化;設定邊界,確定統一的界面標準、設計原則等。顯然,模塊化需要大量資源投入,而這資源必須從產品、公司層面來配置。只有模塊化成為公司戰略的一部分,才能驅動這樣大規模的資源投入。
自上而下推動,解決了“愿不愿意”的問題,但只是模塊化問題的一半,另一半是“能不能夠”,即企業有沒有能力做模塊化。模塊化顯著地改變了產品的設計方式,對產品設計的能力要求更高。
集成式設計下,零部件設計出來就行了,相應的設計邏輯不重要,因為重復使用的概率非常低,感興趣的人也不多;模塊化后,模塊化的邏輯、設計原則,都要非常具體地寫下來,人人都能看到,以便于溝通。工程師們不但要“低頭拉車”把設計做好,而且要“抬頭看路”把這些解釋、溝通給更多的人。
模塊化對設計團隊的能力要求,要顯著高于集成式設計,相當多的設計人員是沒能力做模塊化設計的。這也意味著,要推動模塊化,企業必須投入更多的資源,招募、培養更強的設計團隊,并配以成套的流程、系統和績效考核來支持。
在組織協調上,模塊化設計也更復雜,更難管理。
集成式設計下,項目組成立了,不同職能的專家抽調到一起,從頭開始或者基于以前的產品設計新產品,有限的幾個人協作,即可做出大部分決策。模塊化下,更多的專業團隊介入,更多的職能需要協同,考慮的不光是眼前的項目、客戶,還有整個產品、產品線和客戶群,需要遵循一定的模塊、平臺原則,以追求更大范圍的優化。
表面上看,模塊化是分散的,不同的小組在應對不同的模塊。但是,這樣的分散建立在集中的基礎上,比如大家得按照同一套思路切分產品、設計模塊,遵守同樣的規則設計界面,信息存儲在統一的信息系統中以便共享等。也就是說,模塊化下的分散是以組織、流程和信息系統的集中與統一為基礎的。這就如同大一統的秦帝國,“模塊化”的郡縣制需要“書同文”“車同軌”的管理體系來支撐,對整體管理的要求更高。
“模塊化”能否成功,有兩點很重要:(1)模塊本身能夠清晰描述;(2)模塊之間的關系可以清楚描述。對企業來說,產品的模塊化過程非常艱巨。管理者需要認識到,把外包局限在采購領域,把模塊化局限于設計職能,注定都走不了多遠。
外包帶來了成本的靈活性,但在組織上增加了供應鏈的復雜度,在能力上增加了對供應商的依賴度,導致雙方的力量對比發生變化,供應商關系更加復雜和難以管理。
外包時,企業一般率先外包的是生產制造、物流配送等,依賴供應商提供產能。但隨著外包的推進,越來越多的決策,比如設計,就轉移到供應商,加深了對供應商的知識依賴。采購方從垂直整合到對供應商的產能依賴,再到知識依賴,供應商在供應鏈上的戲份逐步增加,顯著改變了雙方的力量對比。決定哪些自制,哪些是產能依賴,哪些是知識依賴,就成為外包戰略的核心,也決定了供應鏈上的力量對比以及后續的供應商管理。
同一家公司,不同的產品對供應商依賴可能不同,相應的供應商關系也不同。
以豐田汽車為例。豐田的引擎完全是自己設計,自己制造,豐田對供應商既沒有產能依賴,也沒有知識依賴,屬于自制。但對于變速器,豐田是知識獨立、產能依賴:豐田自己設計,70%的量由供應商來制造,對供應商的支配能力較強。對于電子件,豐田既不擅長產品設計,也不擅長生產制造,在知識和產能上都依賴供應商,供應商關系的維護就更具挑戰性。

在汽車行業,電子化的水平越來越高,電子件在汽車中的價值越來越大,而汽車傳統上以機械為主,電子系統并非整車廠的特長。像豐田這樣的車廠在電子件上一開始對供應商就既是產能依賴,也是知識依賴。這樣的供應商對豐田來說就相當關鍵,很多屬于“戰略供應商”。這樣的外包是自然長成的,從一開始就是企業的最佳選擇。
對于變速器這樣的產品,豐田有能力設計,也有部分產能,那供應商提供的只是產能,可替代性高,屬于“優選供應商”的范疇。這樣的外包多是后天養成的:剛開始采購方一般是自己設計、自己生產,在知識和產能上都獨立;后來隨著供應商的能力提高,采購方開始外包生產制造,從開始的部分外包到后來的全部外包;再后來,隨著產品的大眾化和供應商的能力進一步提升,采購方開始外包設計,完成從自制到生產外包到設計外包的三級跳,對供應商也從產能依賴上升到知識依賴。
與此同時,采購方的技術人員在流失,知識技能的優勢在持續削弱。雙方力量對比的改變,勢必也會反映到供應商關系上,供應商由原來的沒能力、沒脾氣,慢慢變得能力強了,脾氣也大了,系統增加了供應商的博弈可能性,競合關系成常態。如何理順商務關系,有效約束、管理競合關系,就成為外包下不可回避的話題。
解開競合關系的死結
企業獲取資源的方式有多種,可以簡單地總結為五類,其中兩個極端是垂直整合與持幣購物,中間有三種主要方式:協作、競合和代工關系。
作為采購方,我們總是希望采購對象越簡單越好,供應資源無限,我們可以持幣購物(這就如買成衣);不行的話也要能夠清楚地描述,讓供應商幫我們來做(代工關系,就如量好尺寸,確定布料來定做衣服一樣);如果太復雜,沒法清楚地描述,那就跟供應商建立協作關系,雙方更好地配合(協作關系);實在不行,那就建工廠自己干,垂直整合。但不幸的是,我們經常陷入競合關系——我們最不喜歡但又不得不面對的關系。
對于競合關系,我們可從商務和技術兩個維度著手,系統應對。
商務上,如果能有效改善供應商關系,比如通過長期關系來約束供應商,以彌補合同約束不足的現實,減少博弈,變競合為協作關系,這是最佳的解決方案。如果關系改善失敗,那就垂直整合,增加了重資產運作的風險。當然,維持現狀,繼續博弈,忍受供應績效的諸多問題,也是眾多公司的無奈選擇。
技術上,如果能夠在設計的標準化和模塊化上發力,能夠更明確、清晰地描述需求,就可通過合同更好地約束雙方關系,把競合關系簡化為代工關系甚至持幣購物。模塊化、標準化也降低了供應商的入行門檻,增加了競爭的充分度,削弱了單個供應商的議價能力,但如前文所說,模塊化本身對采購方的能力要求更高,實施難度也更大。
商務和技術解決方案不是互相排斥的,而是相輔相成,經常同步推進,比如一方面改善商務關系,一方面推動設計優化。下面我們說一下商務關系的改善,也就是說,實現協作關系的先決條件,變競合為協作關系。
協作關系的三個必要條件
在我看來,真正的協作關系需具備三個必要但不一定充分的條件:(1)長期關系;(2)跟數量有限的供應商做生意;(3)共同解決問題,而不是轉移問題。


先說長期關系。長期關系的基本假定是未來還要一起做生意,不協作的話就可能失去未來的生意。這從根本上約束了雙方的博弈,促進了協作關系。這也能夠解釋,為什么火車上賣水的小姑娘對你愛理不理,能宰你多少就宰你多少,因為那是短期關系,這次做完生意,下次見到你不知猴年馬月;而樓下便利店里的小姑娘對你很友善,因為她不但想做你今天的生意,而且想做你明天的生意。
所以,供應商關系不能做成一錘子買賣。正好相反,有些企業沒有底線地導入無序的競爭。供應商的數量一日日膨脹,競爭異常充分。在典型的短期關系導向下,供應商有今天沒明天,對未來業務沒有任何保障,也就沒有什么可失去,為短期利益博弈就成了供應商的最佳選擇,采購方自然就沒法有效約束供應商,協作關系也就建立不起來。
這也就說到了跟數量有限的供應商合作,協作關系的第二個必要條件。協作關系需要精心維護,深耕細作,特別在復雜的外包環境下,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你沒法跟眾多的供應商都緊密協作。這就跟養育孩子一樣,如果你一連生上五六個,連鞋子都沒得穿,哪能談得上精心呵護?
當然有人會問,只跟數量有限的供應商做生意,競爭不充分怎么辦?其實,在能形成實質性競爭的情況下,有一個競爭對手就是充分的競爭。典型的例子是商用大飛機,全球只有波音和空客兩個供應商,但它們勢均力敵,是實質性的競爭對手,結果是兩家的平均凈利潤也就幾個點——凈利潤低,是充分競爭的體現,否則的話還不把成本轉嫁給客戶,謀取暴利?這也是為什么在美國和歐洲,如果政府說你壟斷,你只要能找到一個實質性的競爭對手,反托拉斯法就不再找你的麻煩。
人們總是擔心競爭不夠充分,就給供應商導入一個又一個的競爭對手。一旦供應商績效不好,就馬上聯系到競爭不充分上去了。其實不是競爭不充分,而是管理不到位。企業的誤區是習慣性地拿競爭代替管理,通過市場行為導入一個又一個的競爭對手,而不是采取管理措施,督促、幫助供應商改進,跟供應商共同解決問題。
于是就出現這樣的情況:生意就那么點,池塘就那么大,里面的王八卻有一大堆,競爭實在太充分了,把水攪得太混了,結果沒有一個王八能夠生存,沒有一個供應商把你的生意當生意——不確定性太多了,供應商還敢備庫存、備產能嗎?他們開始“不見兔子不撒鷹”,本來可能的協作關系,就這樣變成了典型的競合關系。
這里的解決方案就是給供應商“收口子”,只跟數量有限的優質供應商合作。但前提是提高供應商的選擇和管理能力,對采購和供應鏈的管理能力提出更高要求。我們接著看協作關系的第三個必要條件:共同解決問題,而不是轉移問題。
所謂的“供應商問題”,大多時候其實是采購方的問題。比如為什么供應商有質量問題?我們的設計不優化、驗收標準不明晰。為什么供應商交不上貨?我們的預測準確度太低,供應商沒能有效備庫存、備產能。這些問題大多是需求端造成的,而供應商是沒法解決需求端的問題。采購方處于更合適的位置來解決,尤其在外包的復雜環境里,采購方更加需要投入資源,督促、幫助供應商解決問題。
比如業務發展迅速,那我們就得及早預測、盡快糾偏,指導供應商備產能、備庫存。再比如供應商對我們的預測不放心,那我們一方面得督促需求端提高預測準確度,另一方面要正視供應商的顧慮:你究竟要什么樣的承諾,才愿雇人,建產能,備庫存?
有選擇,有管理;誰選擇,誰管理
競合關系下,供應商的可替代性較低。作為采購方,我們不能用淘汰作為供應商管理,而是得有意愿、有能力跟這樣的供應商合作。其解決方案總結起來,就是“有選擇,有管理;先督促,后幫助;誰選擇,誰管理”。
選擇不可替代,這跟雇人是一個道理:你不會到街道上隨便雇一個員工,你當然也不應該隨便選一個供應商。對于錯誤的供應商,我們是沒有資源來管好的。這就要求我們對眾多的供應商進行分類、評估、選擇,從技術和商務的角度選擇最合適的供應商,爭取首發命準。
即便是最合適的供應商,也不是完美的:有能力的供應商有脾氣,沒脾氣的供應商沒能力,這注定我們沒法通過選擇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簡單的零部件是這樣,復雜的模塊就更是如此。要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供應商選擇都是“矬子里面拔將軍”,雖然找到了個子最高的,但還是個矬子,只能算及格,達不到我們的要求。其中的差距就要通過管理來彌補。這就是供應商的“有選擇,有管理”。
這就如同我們雇不到完美的員工一樣:經過一輪又一輪的面試,終于雇到我們認為最好但還不完美的員工,那就留給后續的管理來補齊差距,比如通過績效考核來督促員工改進,通過投入資源來幫助他們解決問題。越是管理能力低下的企業,越是執迷于尋找完美的供應商,幻想以選擇代替管理,無異于白日做夢,自欺欺人。
當我們在開拓新領域,建立差異化優勢的時候,即便是有能力、有脾氣的供應商,能力也往往達不到我們的期望——如果供應商的能力已經夠了,我們可以完全通過選擇得到的話,我們的競爭對手也能得到,那我們是沒法建立差異化優勢的。選擇是市場行為,光通過市場行為無法建立差異化優勢。我們必須通過市場行為加上管理行為來差異化。放到供應商管理上,就是督促、幫助供應商改進。
“先督促,后幫助”的順序不能亂。試想一個供應商幾百、幾千人都沒法把自己管好,我們采購方派去幾個人,能幫他們管好嗎?天助自助之人,所以一定要督促在先,驅動他們投入資源來自救。對于幫助,有些人有疑問:供應商是相關領域的專家,我們用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比我們強,為什么還要幫助呢?這是因為供應商的很多問題,根源是我們的需求定義,比如圖紙、規范,需要我們設計優化來幫助解決,該松綁的時候要松綁。
對于外包來說,以前自己制造,自己的生產線出了問題,你會看到產品設計人員三天兩頭往生產線跑,解決產品設計與工藝設計的對接問題;外包以后,生產制造搬到供應商那里了,但產品設計與工藝設計的交互依然存在,而且因為組織的分散變得更困難了,需要投入更多的資源來應對。可以說,外包減少的主要是藍領工作,卻增加白領的工作量,尤其在新產品導入和需求顯著變動的時候。
就這樣,商務手段和技術手段完美地結合起來:督促是商務手段,主要由主導商務關系的采購職能負責;幫助是技術手段,主要由設計、質量等技術職能負責。督促加幫助,才能系統改善供應商的績效。
此外,競合關系下的供應商一般提供關鍵資源,是典型的有能力也有脾氣的戰略供應商,已經超越采購單一職能能夠應對的程度,必須上升到公司層面,整合跨職能、跨層次的力量來管理。
比如在公司層面達成共識,簽訂長期協議或框架協議,設定成本、交付、質量和技術支持等多個方面的目標。這需要雙方老總級別的人來簽,要花很多資源和時間來達成共識。
在框架協議的基礎上,如果供應商沒有達到目標,那就得制定改進方案,定期回顧,督促雙方投入資源來解決問題。注意這里指的是雙方,而不光是供應商,因為很多問題是采購方的需求定義造成的。這些問題一般都不是小問題,要解決的話,總是要投入資源的。資源掌握在誰手里?公司高層。這就是為什么需要雙方的高層介入,因為這樣才能驅動雙方的資源投入。
上面介紹了供應商的“有選擇,有管理”,我們再看“誰選擇,誰管理”。
對于供應商,很多企業是集中選擇,分散管理:選擇一般集中,比如歸采購職能,以獲取更大的規模效益;管理一般分散,主要靠內部用戶,比如工廠和項目。這樣做的問題有二:其一,選擇供應商的職能往往是價格導向,在采購價這樣的單一指標驅動下,犧牲內部客戶的利益比如交付、質量和服務;其二,內部客戶往往既沒能力,也沒動力來管理供應商,供應商的管理流于形式。結果供應商就“選不好,管不好”,或者說“有選擇,沒管理”,注定問題多多。
這樣的“有選擇,沒管理”放到復雜的外包環境里,特別是競合關系下,問題只會更多。解決方案就是“誰選擇,誰管理”:作為采購,如果你選擇了供應商,你就得為供應商的整體績效負責,比如交付、質量和服務。這樣的話,價格和質量、交付這些表面上矛盾、實質上統一的指標,才能驅使采購兼顧多方利益,做出更均衡的決策,爭取全局優化。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采購得做所有的事——具體的事務還是要歸具體的職能來應對。采購要有能力來驅動兄弟職能,同時管理整體的供應商關系,在競合關系的管理上扮演核心角色,而這正是很多企業的采購面臨的挑戰。

打鐵先得自身硬,采購自身的力量首先要加強。在組織上,要增加更有能力的人員;在流程上,要完善關鍵流程,比如供應商的選擇與管理;在信息系統上,要上基本的系統,將訂單層面的業務自動化,把團隊的力量釋放出來做“大采購”。這都需要資源投入,需要公司層面的資源投入。
這就是下面要講的“大采購”的職能建設。
“大采購”的職能建設
外包后,原來自己做的,現在歸供應商做;原來生產經理管的,現在歸采購經理負責。這提高了采購職能在公司里的地位,但對采購職能的能力也提出更高的要求。
采購的工作重心必須由訂單層面的行政文秘工作,上升到供應商層面,即圍繞特定的采購品類,制定品類戰略,選擇合適的供應商,管理好整體的供應商績效,通過解決供應商層面的問題,來解決訂單和料號層面的問題。
如副欄“更多采購資源投入供應商層面”所示,圓圈的大小代表花費采購資源的多少。左邊是很多企業的現狀:大量的采購資源花費在訂單層面,比如手工處理訂單,跟蹤訂單,趕工加急;一部分的資源花費在新產品、新項目的尋源上,比如招投標,討價還價等;只有很少的資源花在品類管理上,選擇和管理合適的供應商*。簡單地說,采購是“活在當下”,被動反應,資源不夠,組織、流程、系統的能力都不足,是典型的“小采購”。
右邊是“大采購”的目標,跟“小采購”正好相反,大部分資源用在供應商的選擇和整體績效管理上,一部分資源花在新產品、新項目的尋源上,只有很小一部分資源花在訂單層面的執行上。這后面的邏輯是,問題一旦重復發生,就很難在問題發生的層面解決,而必須上升到更高層面。比如訂單經常遲到,或者有質量問題,你不能靠每天催貨和提高驗貨頻率來解決問題,而是要靠選擇合適的供應商,并且管好整體績效來應對;如果沒有清晰的品類戰略,你是沒法選好、管好供應商的。
從左邊的“現狀”,到右邊的“目標”,也是從“小采購”轉變到“大采購”的過程。外包實質上改變了企業運營的方式,必須由采購職能的轉型來支持。
實現采購的轉型做“大采購”,企業必須先釋放資源,一般有三種做法。其一是自動化,通過電子商務來應對訂單層面的大部分事務。但不管怎么自動化,訂單層面總有些例外需要人來處理,那就設置專門的職位來應對。這就是兩層分離,企業經常采用的第二種措施,比如采購員、催貨員對付采購訂單層面的任務,采購經理、供應商經理對付供應商層面的事。這樣做的好處是把執行與戰略層面的事情分開,由專人應對。兩者不分的話,風險是訂單層面的任務雖不重要,但緊急,消耗了員工的大部分精力,就沒足夠的時間來對付重要而不緊急的事務,比如需求管理和供應商選擇。其三是長期協議,盡量避免頻繁的招投標和一標一議等重復性業務。這三類措施都有助于釋放資源,投入到投資回報更高的地方,比如品類戰略、供應商的選擇與管理。
組織上,要加強兩類崗位:(1)商務層面,需要有能力的專業人士來協調內部職能,制定品類和供應商戰略,負責供應商的選擇與整體績效管理,維護供應商關系;(2)技術層面,采購職能要有自己的技術力量,來應對供應商相關的工藝、質量和技術問題。
這兩點我深有體會。我剛到硅谷工作時,公司正在外包轉型階段,把我們能想到的非核心職能幾乎都外包了,對供應商的依賴大幅增加。原有的采購職能沒法應對,公司就投入更多的資源,從飛機制造行業挖來一位總監,負責整個采購與供應鏈部門;從惠普、蘋果這樣的企業招來更有經驗的采購經理,負責供應商關系;從商學院招聘MBA,認證全體采購團隊,加強后續梯隊的建設。幾年之內,采購職能的力量大增,成為確保外包戰略成功的中堅力量。
在技術領域,公司也采取了實際行動,大力增強供應商工程師的力量。原來的供應商工程師團隊只有十來個人,兩個經理,大部分時間在做來料驗收,能力上也只能對付簡單的質量問題;幾年后,這個團隊變為一個執行總監,四五個總監,每個總監手下有數位經理,每個經理帶領幾位資深工程師,擁有強大的工藝技術、材料科學和質量分析能力,跟采購團隊一起成為管理外包供應商的核心力量。
自制的時候,你自己的工廠有一大幫工程技術人員,負責把產品設計落地為工藝設計,充當產品設計與工藝設計之間的橋梁;外包后,你可以把具體的工藝設計外包給供應商,但你沒法把產品設計與工藝設計之間的“橋梁”也外包,這一橋梁的作用因為外包而變得更加重要,成為供應商工程師團隊的首要任務。
探究多種的供應商合作方式
企業獲取資源有兩個極端,一個極端是垂直整合,另一個極端是持幣購物。從垂直整合到持幣購物,有很多過程狀態,幫助企業平衡對控制力度和靈活度的訴求。(參見副欄“平衡靈活性和控制力度”)
副欄圖中的模型從靈活性和控制力度兩個維度,對比了獲取資源的不同模式。獨資所有是垂直整合,合資是部分垂直整合,兩者的資產都比較重,但后者要比前者輕,雖然控制力度也小一點。合作開發、支付定金等方式下,采購方的靈活性在逐步提高,重資產的影響也越來越小,但控制力度也隨之降低。到了短期合同,采購方的靈活性更高,但控制力度也更弱。持幣購物如果出現在圖上的話,應該在最右上角,關系最短期,靈活性最高,但控制力度也最弱。
比如新冠疫情期間,美國政府跟阿斯利康達成協議,投入12億美元,幫助疫苗開發,預留3億劑疫苗,采用的就是圖中的“合作開發”方式。這跟疫苗開發成功后再買相比,靈活性降低了,因為不管疫苗成功與否,美國政府都得承擔研發費用,但控制力度更強,因為可以確保在2021年1月份拿到3億劑疫苗。

再比如說蘋果,對于新技術,有時會跟供應商采取類似“獨資所有”的方式。也就是說,蘋果買斷設備,在一定年限內,產能都歸蘋果所有。蘋果是在承擔一定的重資產風險,比如萬一新產品銷量上不去,但這比自己開工廠,雇一幫人重資產運營的風險要低。
至于買斷部分產能,或者支付定金,來換取供應商更高的優先級,也是常用的做法。像圖中的“期權購買”,指的是符合雙方約定的條件下,一旦觸發,采購方有權獲取相應的供應資源。
這些都為企業提供了差異化的方式獲取資源——精細化管理的特點是區別對待,但也需要更高的管理能力。當企業的管理能力不足時,就容易走上非黑即白的極端:要么是持幣購物,一點重資產風險也不承擔;要么是垂直整合,承擔所有的重資產風險。
隨著管理能力的提升,企業就更可能采取更加差異化也更加平衡的做法,我們看看京東物流和菜鳥物流就知道了。
起步的時候,京東采取垂直整合的重資產,阿里走的是輕資產之路。幾年過去了,京東在向更輕的方向過渡,比如京東物流開始獨立核算;阿里卻在向更重的方向發展,比如持股專業的物流公司,直營“菜鳥直送”,在海外構建大型航空物流樞紐,規模直逼聯邦快遞的孟菲斯機場、UPS的路易斯維爾機場。
不管是京東還是阿里,經歷了多年的風雨,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后,都變得更聰明了,在完全的重資產與完全的輕資產之間,開始尋找更折中、更平衡的第三條路。不過對于很多別的企業來說,特別是那些熱衷重資產的企業來說,我們還都在路上,還在交學費。
避免代工商成為競爭對手
外包中,把代工商培養為競爭對手,可謂最糟糕的結局之一。零部件的外包,供應商成為競爭對手的風險較小;整個產品的外包,風險就更大;產品的設計、制造都外包時,風險就最大。
華碩最早給戴爾供應PCB(印制電路板)。做著做著,華碩做成了戴爾,成為戴爾在中低端機上的強勁對手。家電領域,海爾、TCL等在成為各自領域的強大品牌前,都有代工的經歷。手機領域,HTC也是先代工,然后推出自有品牌,并成為一時的手機巨頭。分銷領域也類似:聯想原來在分銷IBM的個人電腦,但最終把自己的名字貼上去了(成為品牌商);好市多(Costco)在賣品牌商的產品時,也導入自有品牌柯克蘭(Kirkland),而且成為全美銷量最大的保健品牌之一。
對于品牌商來說,外包的好處很多,為了防止供應商競爭而倒退到垂直整合,顯然不是上佳選擇(雖然有時候不得不這樣做)。解決方案是采取必要的預防措施,管理供應商關系,管控供應商成為競爭對手的風險,讓外包模式正常運作。這里列舉一些常見的措施。
●只外包老產品、成熟的產品,而把最新的產品自己做,降低知識產權泄露的風險。比如硅谷有家公司,剛開始時外包給一個日本企業。該日本企業很快學會了最新技術,加上日本的質量,變成了強勁的競爭對手。該公司后來變聰明了,就只外包老產品,自己制造最新產品。自己保留一定的生產制造能力,對供應商也可形成威懾;也利于培養自己的員工,維持生產工藝方面的知識,以便有能力管理代工商。
●模塊化,讓多個供應商分別制造,由代工商來組裝。這是分而治之,以削弱代工商的地位。組裝本身更簡單,代工商的增值有限,變成競爭對手的可能性也大減。比如有電商就采取這樣的做法,讓不同的供應商做不同的模塊、零部件。切斷關鍵的供應鏈,自己選擇與管理關鍵的供應商,架空代工商。蘋果在對付富士康上,也能看到類似思路。
●加強跟客戶端的聯系,比如提高分銷商、客戶的忠誠度,來阻止代工商成為競爭對手。就戴爾的情況來說,戴爾的B端客戶,華碩就很難滲透,因為B端客戶更加看重品牌,對價格的敏感度較低,定制化的需求也更多。客戶忠誠度不能建立在價格基礎上——代工商的價格比品牌商低,價格導向的客戶勢必會移情別戀;忠誠度必須建立在創新、服務等差異化優勢上。
●品牌商持續創新,提高毛利,這樣可以更好地支付代工商,讓其更加有利可圖,減少成為競爭對手的動力。產品的差異化優勢明顯,品牌商吃肉,代工商有湯喝,這事還可以談;產品大眾化了,毛利太低,品牌商都喝湯了,代工商就只有刷鍋水,代工模式就很難做。即便代工商不鋌而走險成為競爭對手,也會出現別的低成本競爭對手。
●簽訂非競爭條款,保護自己的利益;通過專利保護知識產權,阻止代工商成為競爭對手。當外包對象復雜度高,創新性強,代工商的學習曲線較長,很難短期內找到替代者,那可簽訂長期合同來鎖定代工資源,約束代工商的投機行為。當然,品牌商損失了部分靈活性,特別在產品銷量不好的時候。
●知識產權的風險太高的話,那就垂直整合,自己制造。
●如果競爭態勢已經形成,授權代工商,收取一定的專利費、授權費,也是彌補損失的一種可選方案。
隨著產業升級,外包勢必成為管理詞典中的一個常用詞。外包顯著改變了企業獲取資源的方式,必須有能力的改變來匹配,包括識別核心競爭力、模塊化設計和供應商管理。
在核心競爭力的識別上,企業要堅持延展性、有用性、獨特性兼備的原則,確保資源投入到合適的能力建設上。
外包改變了垂直整合的供應鏈結構,往往要以產品結構的模塊化為前提,需要在產品設計、產品管理和需求定義等方面做出實質性改變。
外包模式下,對供應商要“有選擇,有管理;先督促,后幫助;誰選擇,誰管理”。此外,外包供應商可能成為競爭對手,企業需要采取實質性舉措來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