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葉是在2016年6月1日領的結婚證。結婚5年來,我們育有一子一女,多別離,少團圓。我偶爾隨手記錄些小事,與老葉分享些“雞零狗碎”的快樂和不快樂,算是邀請他“云養娃”。
2020年6月的一天,遠在新疆的老葉在電話里突然感慨:“我明年服役滿12年了,準備轉四級警士長,要不,我選擇退役回家吧?相識5年,結婚4年,我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的確,我和老葉領結婚證的第二天,他就歸隊了。不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那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小魚兒。老葉再回來,是休陪產假,那時距離我的預產期還有7天。
我生了一子一女,兩個孕期,都是獨自走過,每一個難熬的日夜,老葉都不在身邊。他也完全不知道我怎樣從少女盈盈可握的腰,如何變成像一個煤氣罐,更難體會我從S碼的旗袍跳躍到XL號的休閑裝的那種失落感。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能平靜地接受這心理落差。
聽老葉說回家,其實,我的驚喜感并不多,因為我已經習慣他不在家的日子了,但寬慰和感動是有的。
我不能煞風景地說:你別回了,小魚兒馬上中班了,小國慶都會走路了,用不到你了,你回來干啥?便轉移話題說,新冠肺炎疫情好轉了,幼兒園可以正常午休了,我要給小魚兒準備鋪蓋。
“我箱子里都有現成的,早就說給他準備好了,不是么?”
他不說我都忘了這茬兒。小魚兒出生后,老葉休完陪產假,回了單位。某天和他視頻聊天的時候,他正整理內務,一邊折折疊疊,一邊對我說:“這個枕頭啊,我要給小魚兒留著!這條毛巾被,也給他!等我以后回家了,布置個房間,我給他鋪張小床,再送他一床小軍被……”
后來,他果真將那些物品帶回了家,封存在角落里留著給小魚兒長大些用。
我拿出枕頭和毛巾被,問小魚兒:“明天帶這個去幼兒園,好不好?”
“不要,我才不要,我要‘汪汪隊’的!”小魚兒沉浸在他最喜歡的動畫片《汪汪巡邏隊》里;而老葉的心啊,估計要碎一地了……
不久,幼兒園老師發來課堂記錄:課堂上,老師讀了《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繪本故事,隨后請同學們分享爸爸陪你做過什么事情。不少小朋友情緒高漲,爭先恐后地回答,小魚兒仍舊是歪著頭很認真地聽。
看到這里,我心里蠻酸的,這種溫馨時刻小魚兒無法參與。但我還是好奇小魚兒對爸爸的記憶停留在哪里,便私信老師讓她提問小魚兒。
“爸爸來我家玩過!”這是小魚兒的回答。那一瞬間,我覺得好笑,但笑著笑著就想哭。在他的認知里,爸爸是一個偶爾來家里做客的人。
第二天,幼兒園里做手工,準備父親節的禮物——一條手工剪紙做成的“領帶”。家庭作業是親手給爸爸戴上領帶。接小魚兒回家的路上,我和他商量,不然給舅舅戴吧,然后我們拍照發到班級群里。他說:“不要,爸爸會傷心的。”
晚上,大家都在群里交作業,小魚兒只好接受我的建議,給舅舅戴上領帶,很快他就開心了,還拍了一組照片。外甥多像舅——小魚兒與舅舅七八分相像。舅舅今年中考,晚自習后來我們家住,因為離他學校近。除了血緣關系外,大概也因為爸爸不在身邊,小魚兒總喜歡纏著舅舅。
閑聊時,我問小魚兒:“你更喜歡舅舅還是爸爸?”
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喜歡舅舅!”問他為什么不選擇爸爸,他說:“因為爸爸不來我們家。”
小國慶是2019年10月1日出生的,出了產房準時準點地趕上了閱兵儀式直播,故而取乳名小國慶。
距離小國慶預產期還有十來天,老葉休假;小國慶沒滿月,老葉便回了單位。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老葉再探家時小國慶已經1歲3個月了。老葉這次探家的第三天,小國慶生病住院,白天我要上班,照顧小國慶的任務落在了他身上。
最初,小國慶坐在病床上輸液時,老葉只能站一邊伺候。但如果老葉手里拿著吃的、玩的,小國慶會就拍拍床邊的位置,甜甜地喊“爸爸”,意思讓老葉坐在身邊。如果老葉手里啥都沒有,并且我還在身邊,那么小國慶就連抓帶撓地“招呼”他。老葉要是靠近我,那更不得了,小家伙直接連哭帶號。
老葉對小國慶強調:你媽媽是我老婆!小國慶簡單粗暴就是“一爪子”。老葉不禁疑惑:閨女,在手機里你不是挺喜歡我的嗎?
朝夕與共,悉心照料還是很管用的。小國慶出院后,一天到晚黏著老葉,叫起“爸爸”來更是不含糊。
2021年5月,老葉又要休假了。
在休假前,兄妹倆曾經為他打了一架——直到都哭著睡著的那種。

事情是這樣的,某晚老葉發來視頻,小國慶從我手里搶走手機不停地喊:“啊爸爸,啊爸爸……”小魚兒表示也要看爸爸,就從妹妹手里搶走了手機。小國慶不甘示弱,反手一把撓在哥哥臉上,然后自己還委屈地哭上了。我打了小國慶的手,對她講,這不是你一個人的爸爸……聽到我的話后,小魚兒“哇”的一聲也哭了出來。
一夜之間,老葉似乎成了“香餑餑”。
老葉休假回家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家,發現他眼都笑細了。他說他一開家門要外出,閨女就跑過來掛在他腿上,讓他別走。他怕我“腦補”不出來畫面,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抱著我大腿,學著小國慶奶聲奶氣撒嬌的樣子:“爸爸,不走!不走,爸爸!”
我問他聽到小國慶說“不走”時,心里怎么想?老葉說:“完了!我一聽就覺得完了,根本招架不住閨女的撒嬌!”
一天早上,老葉肚子疼去上廁所。小國慶聽到老葉起床的動靜,麻溜地鉆出被窩:“爸爸……”老葉隨手把飄在房頂的氣球拽下來,塞到小國慶手里給她玩,然后撒丫子往廁所跑,小國慶故意撒開手讓氣球再次飛上房頂,然后不停地喊:“爸爸……爸爸……爸爸……”
呼喚一聲高過一聲,老葉就在廁所不停地答:“到……到……到……”
我躺在床上聽父女倆隔空喊話,感覺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正覺得好笑時,微信語音彈來了,老葉在手機那頭著急地吼:“你說,是不是你教的?能不能讓人好好蹲個廁所了?”
倒“怪罪”我了,我還沒“不滿”呢。老葉休假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補覺,在床上酣睡。小國慶爬到床上,掀起老葉的T恤,胖乎乎的小肉手在他腰上搓來搓去,還口齒不清地回頭對我說:“揉揉,爸爸,按按。”按摩完又趴在老葉臉上蹭蹭,親昵的樣子真叫我納悶,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跟手機里“走出來”的爸爸如此親密,這深厚的感情究竟是哪來的?
老葉6月8日休假到期歸隊。對于小魚兒和小國慶來說,他又成了手機里的“爸爸”。老葉沒走幾天,孩子就經常念叨“爸爸什么時候回來”,我只能以“很快”來作答。在老葉這個遠方“客人”眼里,孩子們的成長也“很快”。但在匆匆的時光中,我們一家人的情意綿長。
(作者丈夫單位:武警新疆總隊某支隊)
編輯/牛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