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民對城市綠道系統的支付意愿研究*

嚴茂林 陳 暢 劉倩鈴 張 洋# 吳成亮

(1.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 100083;2.國家林業和草原局管理干部學院，北京 102600)

綠道與沿線的各色景觀、基礎設施、交通樞紐和慢行系統一起構成了具有綜合性空間的綠道系統。綠道系統不僅為市民提供休閑健身和應急避難的場所、發揮改善居住環境及維持生物多樣性等基本生態功能[1-2]，還在拉動經濟增長、傳播歷史文化、提供美學欣賞上發揮重要價值[3-4]。

2013年的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中提出要讓城市融入自然，這既是對以人為本發展理念的凝練詮釋，又是對市民關于良好生態環境需求的深刻洞悉。據統計，自2014年至今，北京常住人口一直保持在2 100萬以上，在巨大的生態環境壓力下，北京城市綠道系統建設成為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保障。截至2017年，北京累計建設完成的綠道系統長達700 km，雖然在建設總量上有了長足進步，但綠道系統的連貫性和可達性還需要進一步提高[5]。隨著城市化水平的提高和生產生活方式的改變，市民對綠道系統的需求越來越多樣化，這種對綠道系統的需求和偏好逐漸引起學者的重視。LEE等[6]通過綠道小徑的特性來考察使用者在感知和偏好上的變化，研究結果表明合適類型的綠道小徑有助于改善城市綠道系統環境并提高使用者對城市綠道的喜愛程度。WANG等[7]以廣州市區35個社區1 029名成年人為研究對象，探討社區綠化、空氣污染暴露與心理健康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綠道系統的行道樹和草坪都與低空氣污染水平和良好的心理健康有關。CHANG等[8]認為城市綠道系統可以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狀況，提高老年人的幸福感。上述研究多聚焦于城市綠道系統某個方面或某項獨特功能的發揮，全面深入探討市民對綠道系統綜合需求的研究較少，而對市民各類需求的偏好排序和市民支付意愿的研究鮮有報道。

因此，本研究基于選擇實驗法設計調查問卷，評估北京市民對城市綠道系統的需求偏好，并通過構建多項Logit模型，定量評估市民對綠道系統本身不同屬性的支付意愿，以期為北京綠道系統的進一步完善和生態文明建設的進一步深入提出針對性的政策建議。

1 研究方法與實驗設計

1.1 研究方法

選擇實驗法以消費者偏好理論和隨機效用理論為原理，受訪者需在實驗設計者構建的虛擬市場環境中選擇給定的不同屬性水平組成的備選方案，設計者據此收集受訪者對某一環境物品不同屬性的個體偏好信息，并運用計量模型進行定量分析，進而測度環境物品不同屬性的價值及受訪者的支付意愿。作為新興的評估資源環境非市場價值的方法[9]，選擇實驗法與傳統的條件價值法(CVM)相比具有明顯優勢[10]，其設計的模型結構既能更準確地描述環境政策的生態結果，又能突出選擇行為分析等特點[11]，還可以估計多種屬性發生改變的情況[12]。國際上，選擇實驗法最早被ADAMOWICZ等[13]運用于非市場價值評估，隨后其在環境服務價值評估、景色評價、生態保護、生態價值補償等生態環境領域的運用越來越廣泛[14-17]，被公認為是當前生態價值評估領域最具前景的研究方法[18]。

1.2 實驗設計

在問卷設計中，確定環境物品的各個屬性和每個屬性的水平劃分對評估效果起著決定性作用[19]，因此確定城市綠道系統的屬性是本次支付意愿研究的關鍵。通過對現實情況的調查分析和對已有文獻的研究梳理發現，市民對于城市綠道系統的核心需求是決定城市綠道系統屬性的關鍵因素[20-21]。市民對于城市綠道系統的主要需求包括3個方面，分別對應城市綠道系統的3個屬性：(1)串聯沿途景觀的城市綠道更能滿足市民休閑娛樂的需求和對城市宜居生活的追求[22-24]，因此綠道景觀成為城市綠道系統屬性的首選；(2)市民利用城市綠道進行運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對綠道系統配套設施的需求也愈來愈多，綠道配套設施成為城市綠道系統的另一重要屬性；(3)城市綠道必須滿足市民對于豐富交通出行選擇、提升日常通勤效率的需求[25]，因此地理位置在城市綠道系統中的作用也格外重要。另外，支付金額作為市民對城市綠化和生態環境改善活動的意愿體現也是城市綠道系統屬性的重要一環[26]。

綜上所述，對應市民休閑、運動、出行等3個主要需求和改善城市綠道系統的意愿，最終確定綠道景觀、綠道設施、地理位置和支付金額作為綠道系統的4個主要屬性。具體設定如下：(1)綠道景觀。將能夠把北京豐富多樣的人文歷史景觀和獨具特色的自然風貌巧妙串聯的綠道設定成景觀優美的綠道，即改進水平，將其余綠道設定為景觀一般的綠道，即基準水平；(2)綠道設施。指城市綠道系統配套設施，主要包括道路設施和服務設施兩部分，包括自行車道和行人步道、商業服務設施、休息停靠設施、人工服務設施、環境衛生設施等基本要素。將這些基本要素完善齊全的綠道設定為改進水平，而將這些基本要素不完善或者不齊全的綠道設定為基準水平；(3)地理位置。主要指人們從生活、工作、學習的地點到綠道所在位置的可達性，是衡量城市綠道系統空間布局合理性的一個重要標準[27]。綠道可達性的便利程度會對綠道的使用頻率產生重要影響[28-29]，因此將便利可達的綠道視為改進水平，而地理位置偏遠的綠道設定為基準水平；(4)支付金額。根據前期調研反饋和北京部分城市公園的門票收費標準，將市民對城市綠道每年的支付金額設定為5、10、20元3個水平，作為對市民關于綠道系統改進意愿的度量。

將各屬性的不同水平通過排列組合得到24個備選項，備選項數量適中，因此選擇全因子設計。在24個選項中選擇存在糾結點的備選項共同組成選擇集，并添加兩項均不選的備選項3，本次問卷設計采納12個選擇集，選擇集示例見表1。

表1 選擇集示例

2 測量工具與樣本選取

本次問卷調查采取隨機抽樣的方式開展，以北京市森林公園和“三山五園”城市綠道系統及其周邊為調研地點，按照每個區域人口密度和城市地理位置的變化進行分層隨機抽樣，于2019年4月發放調查問卷1 000份，收回有效問卷840份，有效回收率為84%。首先采用描述統計方法統計綠道使用者的基本資料與使用情況，然后運用Stata 15.0軟件進行數據處理，在選擇實驗法的基礎上，通過建立多項Logit模型，對受訪者綠道系統的支付意愿進行研究，受訪者特征的描述統計及在多項Logit模型中的賦值見表2。

表2 受訪者特征的描述統計

由表2可知，受訪者中，女性(占比65.7%)明顯多于男性(占比34.3%)，大多數受訪者每月消費支出為>2 000～6 000元(占比67.2%)；從綠道的使用情況分析，受訪者關于綠道使用情況的差距較大。首先，選擇完全不了解與不太了解的受訪者占全部樣本的一半以上，說明北京雖然進行了大量綠道系統建設，但宣傳方面并不到位，有相當一部分人不了解綠道的概念和綠道的具體位置，這種信息不對稱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公共資源的利用效率，甚至造成公共資源浪費；從綠道使用頻率上看，選擇很少使用和有時使用的受訪者較多，一方面可能是受訪者確實覺得生活中綠道系統對自身影響不大，另一方面也說明大部分市民還沒有意識到使用綠道的便捷和好處；在使用意愿方面，愿意使用綠道的受訪者占多數，僅有1.9%的受訪者表示不愿使用綠道，可見大部分受訪者愿意接受城市綠道系統的建設，綠道系統仍有較大的發展空間；最后，有69.0%的受訪者表示愿意為綠道建設支付一定金額，為綠道系統的建設和維護承擔責任。

3 結果與討論

3.1 模型分析

采用多項Logit模型對問卷數據中的選擇集進行分析，以綠道系統的邊際效用為因變量，綠道系統各屬性及個人基本特征為自變量，構建模型估算各自變量對綠道系統邊際效用的影響。假定受訪者對綠道的偏好與支付意愿僅與綠道本身屬性水平相關，建立模型1；假定受訪者的支付意愿除與綠道本身屬性相關之外，還與受訪者的性別、月均消費水平、對城市綠道的了解、對城市綠道的使用頻率、對城市綠道建設滿意度等個人基本特征相關，建立模型2。模型1、模型2的效用函數分別見式(1)、式(2)。

V=β1pr+β2bs+β3cf+β4cl+C+ε

(1)

V=β1pr+β2bs+β3cf+β4cl+β5ge+β6co+β7un+β8fr+β9sa+C+ε

(2)

式中：V為綠道系統的邊際效用，以調查問卷中選擇集的選擇結果賦值，選項1、選項2、選項3分別賦值為2、1、0；pr為調查問卷中的年個人支付金額；bs、cf、cl分別為綠道景觀、綠道設施、地理位置的賦值，各屬性基準水平賦值為0，改進水平賦值為1；C為擬合常數項；ε為殘差項；ge為受訪者性別賦值；co為受訪者月可支配收入賦值；un為受訪者對城市綠道了解程度賦值；fr為城市綠道使用頻率賦值；sa為綠道滿意度賦值；β1～β9為模型擬合系數。

將問卷調查結果輸入多項Logit模型，模型1、模型2擬合結果見表3。由表3可見，模型1中的支付金額、綠道景觀、地理位置3個變量均在1%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綠道設施變量在10%的置信水平上顯著，即支付金額、綠道景觀、地理位置和綠道設施皆對綠道邊界效用有顯著影響。根據擬合結果，支付金額與綠道的邊際效用負相關，說明隨著支付金額的提高，市民改進綠道系統的意愿會隨之降低；綠道景觀越好、綠道設施越完善、地理位置可達性越便利，綠道系統邊際效用水平也越高，即3個變量對于改善綠道系統的邊際效用具有正向提升作用。

表3 模型1和模型2的擬合結果1)

模型2在加入受訪者的個人特征信息后，并沒有改變支付金額、綠道景觀、地理位置、綠道設施等變量對綠道系統邊際效用水平的影響，擬合系數未發生明顯變化。受訪者個人基本特征中，月可支配支出、對城市綠道的了解程度、對城市綠道的使用頻率和對綠道滿意度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

各變量的擬合系數可用于度量不同屬性的效用水平。以支付金額屬性為基準，通過變量擬合系數比計算其他屬性的邊際替代率，并借此得出邊際價值的估計值或隱性價格，由此得到不同屬性水平下的邊際支付意愿。

(3)

(4)

(5)

式中：WTPbs、WTPcf、WTPcl分別為綠道景觀、綠道設施、地理位置的邊際替代率。

根據模型1的擬合數據，計算得到綠道景觀、綠道設施、地理位置的邊際替代率分別為60.11、4.17、66.06，也即當綠道景觀從普通水平提高到優美水平時，受訪者愿意支付60.11元/年；當綠道設施由一般提高到齊全時，受訪者愿意支付4.17元/年；當綠道地理位置可達性變好時，受訪者愿意支付66.06元/年。可見，綠道系統地理位置可達性對受訪者的支付意愿影響最大，綠道景觀水平次之，綠道設施最小。

根據模型2的擬合數據，可以發現在模型1的基礎上，受訪者月可支配收入及綠道滿意度對支付意愿有顯著正向影響，即月可支配收入及綠道滿意度上升時，受訪者的支付意愿有上升傾向。模型2下，提升綠道景觀、完善綠道設施、提高地理位置便利性的邊際支付意愿分別為57.05、3.79、62.79元/年。

鑒于模型1的R2(0.101 7)小于模型2(0.104 9)，因此本研究采用模型2計算結果作為北京市民最終邊際支付意愿的標準，即北京市民愿意在綠道使用中每年支付57.05元以提升景觀質量，支付3.79元以改善綠道設施，支付62.79元以提高城市綠道地理位置便利性。

3.2 討 論

從上述模型擬合結果來看，綠道景觀和地理位置是市民消費城市綠道系統時影響其效用的主要因素。城市綠道作為連接城市內各空間的橋梁和紐帶，通常優先考慮市民接近大自然的需求而多選址于空曠地帶，但北京快節奏的生活方式又使得市民在選擇城市綠道健身休閑時首先考慮其可達性。城市綠道的可達性和沿途風景的優化將有助于提升市民消費綠道系統的效用水平。基礎設施建設對綠道系統效用的影響顯著小于綠道景觀和地理位置的影響，可能是北京城市綠道基礎設施已經比較完善，特別是為成功舉辦2008年北京奧運會，北京綠道建設進入全面發展階段，完備的基礎設施使得當地市民對提高城市綠道配套設施水平的意愿并不強烈，從統計分析中也能看出，只有不到6%的受訪者對北京綠道的基礎設施建設不滿。

隨著支付金額的增加，市民使用綠道系統的效用水平會下降。首先，支付費用的上升使得市民在其他商品上的支出減少，在其他商品上的效用缺失需要在消費城市綠道時獲得，隨著對城市綠道消費頻率的增加，其每單位消費增加的效用在下降，最終導致總體效用下降。其次，城市綠道屬于公共產品，當市民作為“理性人”對其消費進行支付時，產生的社會效益要大于每個市民可以獲得的個人效益，因此，市民在對綠道系統這一產品進行支付時，考慮到正外部性，會減少對綠道系統的支付，而希望政府通過對綠道系統的建設負責。

受訪者的每月可支配收入、對城市綠道的了解程度、使用頻率和滿意程度對綠道的效用水平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也說明隨著市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和對綠道系統使用次數的增加，市民對城市綠道的功能和作用有更多的了解和認識，從而對城市綠道系統的發展持贊成和支持態度，對綠道的需求越來越高，有支付更多金額改善城市綠道的意愿。

4 結論與建議

運用選擇實驗法，從綠道景觀、綠道設施、地理位置和支付金額4個屬性探討北京市民關于北京城市綠道系統的需求偏好和支付意愿，并運用Stata15.0構建的多項Logit模型進行定量分析，研究市民對城市綠道系統各個屬性的邊際支付意愿，結果表明：(1)綠道系統建設在宣傳方面并不到位，存在公共資源利用效率偏低的情況，大部分受訪者愿意接受城市綠道系統建設，為綠道建設支付一定金額，但支付金額與綠道的邊際效用負相關，說明隨著支付金額的提高，市民改進綠道系統的意愿隨之降低。(2)北京市民對城市綠道各類屬性的邊際支付意愿差別較大，根據多項Logit模型分析結果，北京市民愿意在綠道使用中每年支付57.05元以提升綠道景觀質量，支付3.79元以改善綠道基礎設施，支付62.79元以提高城市綠道地理位置便利性，可見城市綠道的可達性和景觀特征是市民關注的重點，也是以后城市綠道建設和完善的方向。(3)市民個人基本特征會對城市綠道系統的需求與偏好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市民收入越高、對城市綠道系統的關注和使用越高，就有越強烈的綠道系統改進要求和支付意愿。

根據問卷調查結果，首先建議政府有關部門加大對城市綠道系統的宣傳力度，讓更多市民了解城市綠道系統的建設與發展，了解其在個人生活、日常生產和城市建設中的積極作用，重新認識并真正接觸和使用城市綠道；其次，應盡量提升城市綠道系統的地理位置可達性，在規劃過程中充分考慮人流量、交通樞紐和市民區，讓城市綠道系統發揮方便市民上班出行的作用，并兼顧運動和健身的需要；再次，應進一步優化城市綠道的景觀質量，綠道建設在注重速度和綠化面積的同時注重優化景觀資源，使綠道串聯更多景點或植入歷史文化、地域特色元素，增加綠道的趣味性和觀賞性，帶動城市旅游業的發展，同時也要維護綠道環境衛生，完善綠道環衛設施的數量，加強后期綠道的清潔工作；最后，要擺正城市綠道的定位，城市綠道系統的定位應以便民利民為宗旨，為市民更好地生產生活服務，雖然可能包含著名的人文景觀和優美的自然風光，但不能因為過高收費而降低市民的使用頻率和自身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