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東北局剿匪制勝原因綜論

高錦峰

1945 年日本投降后，東北地區戰略地位凸顯，國共兩黨都積極擴展自己在東北地區的勢力。當時，國民黨通過《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掌控東北大城市及鐵路沿線。共產黨則制定了“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方針，明確提出建立東北根據地。而這一時期，東北地區匪患嚴重，匪幫數量激增，破壞力極大，嚴重阻礙工作進行。對此，中共中央決心消除匪患，為進一步展開工作掃除障礙。1945 年9 月，中央政治局成立以彭真、陳云等五人組成的東北局，并調派了大批干部趕赴東北，加強在東北的領導力量。“10 月，成立了東北人民自治軍，后稱為東北民主聯軍。東北民主聯軍對各部隊和各軍區組織機構進行了調整，將十個軍區重新劃分為北滿、南滿、東滿、西滿四大軍區”[1]42。中共中央東北局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領導人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剿匪斗爭。

一、抗戰勝利后東北土匪的概況

經過十四年的浴血奮戰打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后，東北民眾的生活并沒有改善，他們仍然承受著嚴重匪患帶來的巨大痛苦。這一時期，東北土匪除了以往的慣匪外，還產生了一種新性質的土匪，即政治土匪，他們的活動呈現出新的特點并且具有更大的破壞性。

慣匪是專門從事搶劫、燒殺、綁架勒贖等活動的土匪，這類土匪窮兇極惡，無惡不作，常使百姓家破人亡。政治土匪指既具有燒殺搶掠、殘害人民等土匪本性，同時又從事反革命活動。一方面，日本戰敗后，國民黨為了占領東北，派了大批特務、干訓團人員進入東北，占據敵偽統治機構，以過去的偽軍、警察、特務為基礎，組織土匪武裝，并授予稱號,配備輕重武器。另一方面，共產黨初進東北時，由于對東北的情況和敵偽殘余勢力認識不足，對偽滿官吏、抗聯的叛徒等委以重任，這些人后來反過來與共產黨為敵。“較有影響的土匪頭子有蔣介石親自委任并派到東北的‘陸軍新編第二十七軍軍長’姜鵬飛、‘東北挺進軍第一集團軍上將總司令’李華堂、‘第十五軍集團軍上將總司令’謝文東等等。一時間，土匪蜂起、活動猖獗，全東北頑匪總數在10 萬左右。”[2]25

二、中共東北局剿匪制勝的原因

中共東北局到達東北后，通過接觸與了解認識到：第一，土匪到處燒殺搶劫、綁架勒索，百姓都不敢出門，嚴重威脅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第二，土匪配合國民黨破壞共產黨基層政權，匪幫糾集眾匪攻打小縣城，攻破后將所有官員及其家眷全部殺害甚至屠城等，造成政治動蕩，社會混亂。第三，土匪搶劫、綁票等活動對于民眾及社會的經濟掠奪十分巨大，而且在村鎮里大肆屠殺勞動力，導致土地荒蕪。各地政府每年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剿匪，無力發展生產，嚴重阻礙經濟的發展。第四，土匪活動十分殘暴。尤其是綁票，其對人質進行奸殺、活埋、生剝人皮、剖腹取膽等手段是對人性的踐踏，社會道德的敗壞。總之，匪患是違背祖國統一大業的逆流，必將導致民主事業建設困難重重。中共東北局遂決定立足于實際，集中一切人力物力財力致力于剿匪斗爭。1945 年9 月至1947 年5 月，“東北人民自治軍、東北民主聯軍作戰1300 次，消滅土匪10 萬余人。繳獲輕機槍1129 挺，重機槍301 挺，步槍51835 支，短槍2807 支，擲彈筒414 個，迫擊炮261 門，山炮32 門，野炮15 門，平射炮34 門，小炮18 門，汽車134 輛，馬6009 匹”[3]53。剿匪斗爭取得全勝，究其制勝原因，可從軍事、政治、經濟、社會動員方面所采取的措施來探討。

1.軍事上：堅決武裝清剿，中央正規軍、地方武裝和民團協同作戰。東北局規定，“各主力部隊必須抽調一個人數不充分的老團并派一部分干部到各該工作區內，配合地方部隊及當地黨政干部堅決剿匪……并抽出個別老的連隊給地方做骨干，以及采取其他各種辦法幫助鞏固地方部隊，建立可靠的地方武裝”[4]214。采取機動靈活的戰術，分為重點清剿大股土匪，清剿頑匪、小股土匪和肅清殘匪、余匪三個階段，依次在“東滿”“西滿”“南滿”“北滿”展開大規模的剿匪斗爭。

（1）1945 年9 月至1946 年6 月,集中兵力清剿大股土匪。在“南滿”地區，東北人民自治軍南滿主力部隊第1、第2 縱隊對由偽軍、偽警和日軍組成的盤踞在千山、岫巖一帶的匪幫勸降無果后發起全面圍剿。從1945年11 月到1946 年1 月，共殲滅土匪2 萬多人，基本上剿滅了盤踞在“南滿”的日偽殘余勢力和土匪。在“西滿”地區，匪幫勾結偽滿軍、日軍殘余占領了瞻榆縣、泰來縣，放火燒屋，殺害百姓。1946 年3 月9 日，東北民主聯軍收復洮南縣，并乘勝挺進。相繼解放瞻榆縣、泰來縣。在“北滿”地區，匪患活動特別猖狂，主要有王枝林、謝文東、張雨新等大股土匪，數量多達10 萬人。中央正規部隊到達較晚，新建部隊一邊進行整訓，一邊執行剿匪任務。1946 年1 月，東北民主聯軍第359 旅、第7 師到達“北滿”后，聯合地方部隊先后在嫩江、松江、黑龍江、合江、牡丹江等地區展開斗爭，成效顯著。“截至1946 年3 月底，共進行較大規模的剿匪戰斗212 次，斃傷俘土匪近8 萬人，收復城鎮118 座”[5]，第一階段成效顯著，大股土匪幾近消滅。

（2）1946 年6 月至12 月末，剿滅頑匪與小股土匪。1946 年6 月，中共中央東北局、東北民主聯軍作出《關于剿匪工作的決定》，要求各地抓緊時間肅清土匪，發動群眾，建立鞏固的后方。6 月至8 月，在匪患嚴重的北滿地區開始復剿大股土匪。第359 旅兩個團與合江軍區、牡丹江軍區協同作戰，分三路合圍東安市、密山縣一帶的巨匪謝文東部主力，殘匪四處逃竄。追剿部隊兵分兩路，向東安市以東虎林縣、饒河縣等地區追擊。合江省其他幾大股土匪也均被擊潰。截至1946 年8 月底，經過反復清剿，東北地區殘余土匪已經不足2 萬人。此時，東北民主聯軍主力集結備戰國軍，剿匪任務主要由新建的地方部隊負責，民兵武裝配合。9 月至12月，東北剿匪進入“群眾打匪與政治攻勢相結合”的階段，重點剿滅小股流竄土匪。主要目標還是合江省及牡丹江地區，東北民主聯軍第359 旅和地方部隊集中優勢兵力，對各路土匪進行清剿。1946 年11 月20 日，土匪謝文東彈盡糧絕，帶著兒子和三個土匪，狼狽逃竄時被剿匪部隊活捉。抓捕謝文東之后，11 月底又活捉土匪張雨新并槍斃。松江地區，在軍事打擊與政治爭取下，“空中飛”“占東江”“壓滿洲”等十五六股土匪先后向剿匪部隊投降，剩余散匪不成氣候。在“西滿”地區，東北民主聯軍抽調主力部隊參加剿匪，共斃傷俘土匪5000余人。在“東滿”地區，剿匪比較順利。截至1946 年12月，大部分土匪被擊潰和消滅。“1946 年9 月至12 月，東北地區共剿滅土匪1 萬余人。除黑河以北邊遠地區的幾個縣城未收復外，東北的大部分村鎮被東北民主聯軍收復。”[3]52-53東北地區小股流竄土匪被基本肅清，大規模剿匪作戰基本結束。

（3）1947 年1 月至5 月，肅清殘匪散匪、捉匪首、挖匪根。為了鞏固一年多來的剿匪成果、徹底鏟除土匪毒根，東北局和東北民主聯軍決定，繼續抽調部分主力部隊，配合地方部隊，重點清剿黑河以北地區和牡丹江以北地區的殘匪，做好剿匪作戰收尾工作。在軍事上，采取聯合作戰，打破剿匪界限，省與省、分區與分區協同配合。1947 年三四月間，東北民主聯軍從璦琿縣沿黑龍江北上，積極動員民兵,徹底清查戶口，多次搜山林，捕捉散匪。消滅殘匪700 余人。至此，黑龍江地區股匪全部被肅清，東北剿匪作戰圓滿結束。這一階段剿匪工作困難重重，經歷極其惡劣的環境，但都克服且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2.政治上：黨的領導是剿匪斗爭勝利的根本保證。東北局始終堅持中共中央的領導，積極部署政治工作，主要集中于剿匪軍隊的組織、紀律建設和分化瓦解匪幫等方面。

（1）軍隊建設是軍事進剿的重要前提。剿匪工作的順利開展，必須有統一組織和領導，東北局要求“參加剿匪和鄰近匪區的主力兵團、地方武裝、民兵以及掩護生產的部隊，均應組織起來，統一指揮，統一行動”[6]77-78。①在組織建設方面：首先,東北局以中央最新指示進行思想教育，克服部隊中存在的和平幻想，堅定剿匪信念，創造鞏固的根據地。其次，建立黨的組織系統。軍區設黨委，團設總支,連隊設黨支部。加強連隊黨支部的核心堡壘作用，加強黨員的模范帶頭作用。教育黨員同志以國家利益為重，吃苦在前、沖鋒在前。再次，在隊伍中開展剿匪立功創模運動以鼓舞士氣。號召“人人立功勞，個個當勇士”，發動和組織戰斗競賽，團設競賽評判委員會,連設功勞簿等等，都收到很好的反響。②紀律建設方面：陳云指出，“農民看我們，首先看對百姓的態度，其次才是看政策。如果紀律不好，老百姓就會討厭我們，就等于打了敗仗”[7]474。東北局曾擬定入城紀律，要求各部隊進城后不得亂拿、亂搶百姓物資、隨意大小便、入妓院、醉酒等等，要求戰士嚴格遵守紀律。③清除部隊中的敵特勢力也十分重要。東北局要求，“必須提高警惕，以極大力量破獲和肅清解放區內部的國特，堅決消滅國民黨的一切地下軍、還鄉隊的組織”[8]49。據此，“各地方部隊、公安武裝、民兵等開展大規模的鋤奸反特運動，捕獲大小特務頭目372 人，捕捉潛伏特務1600 人”[9]32，進一步從根本上肅清了匪患。

（2）分化瓦解土匪：除武力進剿外，對土匪進行分化瓦解也行之有效。東北局提出“投降不殺，繳槍留命,回家分地”的口號，并且大力宣傳共產黨的方針政策，促使土匪內部分化。東北民主聯軍總政治部印制了《告胡匪光復軍、挺進軍、保安軍等弟兄的家屬書》等文告，在正確的政策指導下，自始至終對土匪發動強大政治攻勢，以教導匪徒棄暗投明。具體表現為：①對俘虜進行短期教育后釋放回去，讓其講他的所見所聞。②召開土匪家屬座談會，讓家屬勸土匪改過自新。③利用群眾大會等場合，加大對匪宣傳力度。通過一定的社會關系，派人去找具體的土匪對象勸降。當土匪被重重包圍時，此法尤其有效。據不完全統計,在1946 年8 月以前共瓦解爭取2400 余土匪投降。實踐證明，政治上的工作有力推進了軍事上的勝利。

3.經濟上：有力的武器裝備、后勤保障是剿匪戰勝利的基礎。東北局提出，一方面必須保障軍隊物質資源供給；另一方面必須切斷土匪的物資來源。如東北局北滿分局致電各省工委，強調：“剿匪可能與否決定于能否迅速全部解決部隊大衣、暖鞋、手套、皮帽，各省必須解決上述冬服。”[10]347除了強調物資供應，還向戰士們講授摩擦取暖、戴口罩等常識，收到了積極的反響。切斷土匪的物資來源也是必要之手段。土匪主要搶劫農民的錢財糧食等物資，因此掐斷土匪的糧源變得尤為重要，如“合江軍區在追剿太平鎮、雙鴨山一帶土匪時，就曾多次動員高山邊的老百姓把糧食藏起來，嚴防搶糧”[11]756。東北土匪是代表地主階級利益的反動武裝，土改運動的順利開展也有助于截斷土匪的經濟來源。1946 年，中共中央發布《關于土地問題的指示》，強調“耕者有其田”的主張。東北局隨即指導各地區展開減租減息、分糧分地的斗爭，經過五個月，“已將2604萬畝土地分給農民，普遍建立了鄉村基層政權，組建了12.3 萬余人的民兵自衛隊”[12]27。在這一運動下，農民獲得了土地，得到了好處，積極參與剿匪斗爭。另外，東北局還加強對武器的監管，從而減弱土匪戰斗力。通過經濟上的努力，加快了剿匪斗爭的進程。

4.社會動員上：發動群眾，依靠群眾是徹底肅清土匪的根本保證。中共東北局1945 年12 月24 日發出《發動群眾是各項工作的決定一環》指示，要求各級黨和軍隊必須不失時機地發動群眾、肅清土匪。1946 年發布的《關于剿匪工作的決定》再次強調，所有地區剿匪，必須發動群眾。要充分動員群眾，必須維護群眾利益。具體可以：①鼓動群眾和地主進行斗爭，進行群眾性的“起槍”斗爭，變地主的武裝為群眾的武裝。②用群眾工作摧毀匪窩。東北局指示各地先確定本區域匪窩的具體位置，組織工作團，并配合武裝展開匪窩的群眾工作，通過走訪調查，啟發群眾的覺悟，把真正可靠的群眾組織和武裝起來，配合搜剿散匪，阻斷土匪糧食、情報供給，最后使其走投無路。③組織人民武裝的聯防運動。在防匪保家的口號下，相鄰的幾個區村組織聯防指揮部，完善通訊組織，建立機動部隊，遇有頑匪則聯合進攻，戰后捉散匪，聯防村內建堅固炮樓防御大股土匪，保護人民武裝和地方民眾，遭遇攻擊時則請求機動部隊增授。實踐證明，發動人民群眾的剿匪戰，是剿匪斗爭勝利的力量源泉。

三、中共東北局剿匪制勝措施的評價

1945 年到1947 年，中共東北局對于東北地區的嚴重匪患采取了強有力的措施，堅持武裝進剿與政治瓦解相結合。密切發動群眾，將剿匪斗爭與減息、土改結合起來，組織人民武裝，摧毀了土匪的社會基礎，切斷了土匪的經濟來源，最終獲得全勝。剿匪斗爭的勝利，具有偉大意義。首先，剿匪勝利使廣大民眾免遭迫害，保衛了生命財產安全，為人民安居樂業提供了保障。其次，剿匪斗爭消滅了國民黨軍殘余，肅清了殘存土匪，有效地保衛了東北解放區。最后，剿匪斗爭的勝利，使中共牢牢掌握了東北根據地的主動權，建立了廣泛的群眾基礎，對之后進一步推動東北地區經濟發展、維持社會安定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