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中華龍紋設計的歷史流變

【摘要】 龍文化在中國有著幾千年的歷史，它是中國祖先想象的瑞獸。它的藝術形象的設計既有現實參考的來源，但又充滿了藝術變化——在漫長的歷史中，龍也從最早的普通瑞獸形象之一逐漸演變成了中國文化中最重要的政治文化符號。本文參考中國古代文獻的有關記載和歷史文物，對中國龍紋文化的設計起源、種類、演變過程進行分析，豐富學術界對中國龍的了解。

【關鍵詞】 龍;龍紋;瑞獸

【中圖分類號】J522?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6-0092-02

在古代，龍常常象征政權。現在國際上唯一使用中華龍紋作為國徽的國家只有不丹，但在過去因為受中華文化影響而使用中華龍紋的國家有很多，如周邊越南、日本、朝鮮等。各民族在對圖騰的藝術創作是一定會隨著時間推移出現改變，這一點在源于羅馬的雄鷹設計上特別明顯——從最初古羅馬的“SPQR之鷹”到拜占庭帝國的雙頭鷹，一直演變到了現在象征德意志民族的帝國之鷹（奧地利國徽）、聯邦之鷹（德國國徽）和東歐雙頭鷹等等，源于古羅馬的鷹設計和變化深刻影響到了歐洲國家民眾對于鷹和民族象征的認知。中國龍文化有著數千年的歷史，隨著無數藝術家在文化和歷史的推移中對龍的藝術形象不斷創作探索，最終造就了當代的中華龍紋藝術。

一、龍紋的形成

（一）早期的龍紋設計。據學者考證，在山西呂梁山柿子灘的石崖上發現的“魚尾鹿龍圖”是目前所知最早的龍文化設計文物，時間為“距今約1萬年前的中石器時代”，它的具體形象是有鹿角和魚身的龍設計。在商周時期，中國已經出現了大量有龍紋特征的器物裝飾設計，特別是銅器和玉器。這種龍蛇類的動物設計，其造型特點是伸縮彎曲的身體。早期的中國龍形象呈現出很強的地域性特征，不同地區文化中龍的形象設計也相去甚遠，有似豬的、似魚的、似蛇的都有。直到商代，因為夔龍紋的流行，“龍”的大致形象設計才真正在官方和民間確立了。在殷商時期的夔紋上，首次普遍性地出現了龍角以及背部的齒狀鰭。盡管夔紋十分流行，能夠讓許多人以此來想象龍的形象，但按照嚴格定義“夔龍”本身并不屬于正統的龍，在商周時期的設計形象也很不固定。中國古代文獻中對青銅器上裝飾設計為一只腳、類似長蟲身體的動物都稱之為“夔”，這是引用了古籍中“夔只有一只腳”的記載。但是，設計藝術中一只腳的動物形象往往是兩只腳動物的側面角度創作，所以青銅器紋飾中凡是較粗大的蜿蜒形軀體的動物形象設計，都被認為是龍類，稱為“龍紋”或“夔龍紋”。對于商周時期龍的形象確認中最有說服力的發現是陜西省扶風海家村出土的西周銅爬獸。銅爬獸的龍首有棒槌角，背上有鬣的裝飾，除有四肢以外其造型設計與商代甲骨文的“龍”字的造型幾乎一致。這種爬獸也常見于西周早期的方鼎設計的裝飾元素中，往往用來裝飾鼎耳部位。在這些裝飾的爬獸中常見的有棒槌、羊角，因此可以得出結論——無論是什么角的銅爬獸，它的本質就是龍。

（二）漢朝以后的龍紋設計演變。以漢朝《史記》神話蛟龍與劉邦的出生為標志，漢朝開始了龍紋圖騰崇拜與皇權的結合，中國正統的真龍形象逐漸演變為長蛇形狀的“三停九似”設計風格。這一證據可以追溯到東漢時期著作《說文解字》的記載，它形容“龍”的樣子似披鱗的長蛇，可明可暗，可大可小，亦可長可短;而南宋《爾雅翼》中記載東漢學者王符提出了龍有九似：具有兔眼、鹿角、牛嘴、駝頭、蜃（蛤蜊）腹、虎掌、鷹爪、魚鱗、蛇身，九種動物合而為一的形象。“三停九似”的真龍龍紋形象約正式定型于北宋時期，《圖畫見聞志》解釋了何為“三停”：即“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三部分在藝術創作時長度要相等。“三停九似”是幾百年以來中國藝術家對于龍的藝術創作探索得出的結論，這些經驗總結顯然能夠代表長期以來民眾對于龍的想象。不同朝代的龍紋在一些細微之處上仍然是有所不同的，如對于龍紋的藝術創作風格，就有著元秀、明猙獰、清莊重這一說法。因為元代龍頭部較小、頸部較細，顯得秀氣;明代龍頭開始變大、并且龍頭之上有著濃密的毛發，因而顯得兇暴無比;到了清朝，龍一般都是高高在上，圓睜雙目，顯得威儀萬分。雖不同時期氣質上有細微區別，但總體形象設計已定型。

二、中國真龍的龍紋設計演變

漢朝以后龍就一直在中國的政治領域具有重要地位，象征著神圣和權力。但中國龍圖騰崇拜并無固定的故事設定體系，甚至常會有文獻記載的沖突。在中國民間神話中，龍就和人的階級一樣，也是有高貴和低賤之分別。這一特點在秦朝以前特別明顯，當時有大量文獻如《國語》的“龍涎遺禍”、《莊子》的“屠龍之術”等等。這些古代文獻都說明了漢朝以前大部分龍的政治地位并不特別，可殺、驅逐，甚至是食用。以先秦著作《山海經》為標志，中國龍的形象不僅有唯一的真龍，還有大量的旁支和神話龍類。與象征皇權和神圣的真龍不同，這些下級和神話龍類通常帶有一部分真龍的神話特性，但經常雜糅了其他爬行動物的特征且刻意降低了崇拜地位。本節以對中國傳說中最廣為流傳以及影響力最大的龍類——應龍文化與龍紋形象作為切入點，分析中國龍紋的本質。

（一）應龍龍紋設計的演變。不管是“走蛟”還是“真龍天子”等傳統文化，都涉及一個關鍵——什么是象征中國皇權的正統真龍？《西游記》中記載涇河龍王說：“陛下是真龍，臣是業龍。臣因犯了天條，該陛下賢臣人曹官魏征處斬，故來拜求，望陛下救我一救！”而在《永樂大典》中涇河龍王的臺詞更為簡潔：“我王是真龍，臣是假龍，真龍必可救假龍。”但不管是哪一個版本的故事都證明了皇帝作為真龍的化身，其地位必須是高于民間傳說中其他的龍類，即便是神話故事中的“龍王”也不例外。

龍在商周時期的形象大致確立，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很大的變化。到了漢朝，應龍作為封建皇權的象征頻繁在皇家御用龍紋器皿中出現，這也就意味著漢朝皇室所用的龍形象設計大多為應龍紋。而由官方崇尚的應龍崇拜又影響了當時中國人對整體龍類的想象，如漢朝瓦當的遺物中“青龍”星宿就以有羽翼的應龍形象出現。直到1915年袁世凱籌備洪憲帝制時仍有發行有翼應龍紋的銀元。

應龍是中國古代傳說中一種有翼的神龍。應龍有翼形象的文獻記載目前可考最初是出自三國時期《廣雅》中，但在商周時期的銅器、戰國時期的玉雕和漢代的石刻、帛畫和漆器上都有發現應龍有翼的設計。目前發現最早的應龍有翼形象出現在內蒙古距今7400年的帶翼蛇身文物，但也很難說這一形象是否巧合的是其他部落的圖騰，因為“龍”這一圖騰崇拜在古代神話中頗為常見。

應龍這一稱呼的文獻記載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時期文獻《山海經》《楚辭》等，其中《山海經》對于應龍事跡有大量細致描述：“大荒東北隅中，有山名曰兇犁土丘。應龍處南極，殺蚩尤與夸父，不得復上，故下數旱，旱而為應龍之狀，乃得大雨”、“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等。可以看到早在先秦至少2200年前應龍就已具備后世龍文化中主要的特征——掌控天象的力量和尊貴的神話地位。但從唐宋開始，象征中國皇權的真龍形象便不再是帶有翅膀的應龍，而是近現代常見的無翼的黃龍。早在前秦《拾遺記》卷二中就有出現與先秦時代應龍神話類似的黃龍神話記載：“禹盡力溝洫，導川夷岳，黃龍曳尾于前，玄龜負青泥于后”。而關于黃龍為應龍之說最明確文字記載是明朝《順天府志》中記載的“黃龍五彩曰應龍”，清代文學家江昱《大禹開山幣歌》中也稱“或稱黃龍應龍助烈焚”。對此，現代神話學家袁珂提出了“黃龍曳尾就是應龍畫地”，而《中華龍文化詞典》《中國神話人物辭典》《中華神秘文化辭典》等書亦有論述。對于應龍與黃龍的演變，陳政學者在《應龍——真龍形象淵源》中提出從周朝中期開始，應龍的翅膀在藝術創作中逐漸成為龍肩處的火焰紋、云紋的形態，這衍生出了無翼的長蛇身形黃龍形象與有翼的應龍并用。此后隨著一系列戰亂，中華文明遭受重創導致有翼應龍形象被遺忘，無翼的“三停九似”黃龍形象則取代了原本的應龍成為了象征中國皇權的真龍。但實際上，中國先民對于應龍翅膀的簡化的藝術創作是一個不斷在推進的過程，即龍的翅膀簡化是一種無可逆轉的潮流，“黃龍”取代“應龍”這一現象都是無法避免的。宋朝以后，黃龍的形象又逐漸演變成了“三停九似”的五爪金龍設計，在此前黃龍的藝術創作中對于爪子的數量并沒有明確規定。

三、結論

中華龍這一形象設計總體而言是以遠古時期夔龍造型設計為起源，漢朝以后隨著龍的政治地位提高，中國藝術家們也通過對以應龍為主的各種龍類不斷進行設計創作從而誕生的一系列龍文化的藝術形象。這也導致了應龍的形態影響了中國人對龍形象的整體認知，進而也影響到了中國傳說中的其他龍類形態設計的演變。隨著應龍設計中翅膀逐漸退化而誕生黃龍以后，而其他如蟠龍、蛟龍等乃至神話中的龍王在造型上都與之后的黃龍身形非常接近。

此外，因為中國龍文化有數千年，在這幾年前時間里因為無數民間傳說和藝術家、文學家對于龍文化的加工和再敘述，因此中國龍文化作為一個整體雖然是有脈絡可以尋找根源，但是各個時期不同的文化加工敘述也讓中國龍文化在歷史考究的時候會有很多前后矛盾的設定和設計沖突。對于這種現象，我們應該以現代或者最有影響力的龍文化為基準，以學術的解釋讓源于中國民間傳說塑造的龍文化成為實至名歸的中國龍紋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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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肖聰榕，男，廣東客家人，2019級湖南工業大學設計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設計歷史與理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