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亞文化角度看B站動漫區彈幕語言

曾宇婷

【摘要】 彈幕最先由一家日本動畫公司發明，之后隨著日本ACG亞文化的傳播與流行而在中國迅速崛起。彈幕是指屏幕上的實時評論，它使觀眾能夠在觀看視頻時也能看到他人的評論，極具互動性。本文以Bilibili動畫區彈幕評論作為研究對象，分析它們的類型和成因，并從伯明翰學派亞文化理論的抵抗性、風格化、邊緣性三個特征來分析B站動漫區彈幕語言，了解其特征和發展過程。和其他彈幕不同，動漫區的彈幕語言反映了中國“二次元”人群的文化特點，通過本文，可以使人們提高對中國二維亞文化的認識，進一步了解二維亞文化的走向與發展。

【關鍵詞】 彈幕;亞文化;伯明翰學派亞文化理論

【中圖分類號】H136?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46-0124-02

有人認為群體會產生跟群體相關的意義，最終會出現該社群獨有的語言形式，而在當代社會就會出現以計算機為媒介的社群在互動過程中會創造出新的交際表達方式。因此，彈幕語言就是“二次元”群體（動漫愛好者）在表達觀看心得過程中創造出來的一種新的表達方式。“KY”“禁止套娃”“一袋大米扛幾樓”，這些讓人看不懂的詞語，正是在網絡上崛起的彈幕語言的代表。

一、彈幕語言的類型

彈幕語言的產生雖然很復雜且更新速度快，但是，通過對這些用語的觀察，按照它們的生產規律生將它們分為以下幾類：

第一類便是音譯類彈幕，這一類彈幕語言主要是音譯日本動漫中的臺詞，并用同音的漢字來替代。以“一袋大米扛幾樓”為例，它就是對動漫《火影忍者》中臺詞“痛みを感じよう”的音譯，它的含義是指感受痛苦，后來它便在彈幕中流行起來，人們借此來互相鼓勵，直面痛苦，勇敢面對生活。

第二類是縮寫類彈幕，例如“雖遲但到”“爺青回”“AWSL”“kdl”等。 這一類用語能以簡潔的形式表達豐富的含義，例如，“爺青回”是2020年B站年度彈幕之首，它是句子“爺的青春回來了”的縮寫，表達了人們面對曾經熟悉的人和事物時而產生的一種喜悅之情。

第三類是借詞類彈幕，例如“雙廚狂喜”“ky”“領盒飯”等。這一類彈幕也主要是來源于日本動漫或者游戲，但不同于音譯類彈幕，它是經過本土改編后逐漸流行起來的。以“廚”一詞為例，最早源于日語詞匯中坊（chubou）一詞，中學生的意思。由于這個詞的日語發音和廚房相同，所以常常被混用。傳到中國以后，中坊相對更生僻一些，所以“廚”就被廣泛使用了。例如“雙廚狂喜”就表示兩個喜歡的事物偶然聯系到了一起，自己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

第四類是舊詞新義類彈幕，例如“禁止套娃”“真香定律”“前方核能”“囍”等。這一類詞有其原本的含義，但借助隱喻機制，在彈幕文化中有了另外的解釋，伴隨著新詞義的出現，它們的情感色彩也可能發生變化。以“禁止套娃”中的“套娃”為例，它的本義是指俄羅斯的一種傳統玩具，但在B站彈幕語言中卻是指一直套用一個素材或者話題的無限循環的行為，它的情感色彩就由原來中性逐漸偏向貶義。這類彈幕就像舊瓶裝新酒，往往最能給使用者帶來新奇感。

在二次元亞文化中，動漫愛好者不僅是彈幕語言的生產者和制作者，其本身也是語言和符號的解碼者和消費者。因此，這些彈幕除了自身的語言特點外，也反映了特定的亞文化特征。

二、彈幕語言的興起

一種語言的興起除了與其自身的機制有關，也和背后的文化因素密不可分，彈幕語言也不例外。

一方面，亞文化的影響也是彈幕語言流行最重要的原因。日本動漫自1980年引入中國以來，就逐漸形成了獨特的動漫文化，又被稱為“二次元文化”，這是一種不同于主流文化的亞文化。而伴隨動漫的流行，彈幕這種特殊的情感表達方式也迅速走紅。那些熱愛動漫的“二次元”群體把動漫作為自己的最重要的娛樂方式，甚至把動漫當作一種情感寄托，因此，他們急需要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獲得“二次元”世界的歸屬感，當然，彈幕就是最好的方式。彈幕語言作為“二次元”群體重要的溝通工具，能夠全面展現“二次元”這一特殊群體的文化特點。

另一方面，彈幕語言有助于“二次元”群體保持自己的二維亞文化。語言是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文化也依賴于語言，語言文化也是相互關聯的，語言中的特殊部分將一種文化與其他文化區分開來，因此，二維社區中的彈幕語言是保護自身文化免受社會其他文化影響的工具。彈幕語言的使用能夠使“二次元”文化在不受主流文化阻礙的同時，又在其他不同的亞文化中保持自己的獨特性。因此，亞文化群體中的語言必須保持獨特，幫助將其與主流文化區分開來，這樣它就不會受到主流文化的阻礙。

綜上所述，亞文化群體中的語言必須保持獨特，將其與主流文化區分開來，這樣它就不會受到主流文化的阻礙，彈幕語言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盛行起來的，它是“二次元”群體構建自己亞文化的最有力工具。

三、亞文化視角下的彈幕語言

20世紀40年代中期，美國社會學的鼻祖芝加哥學派最早使用“亞文化”一詞，但他們更多的是把亞文化和犯罪緊密聯系起來;后來，亞文化研究得到英國伯明翰學派繼承和發展。陸道夫（2006）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到：“亞文化是一個相對的概念，通過創造獨特的風格對主流文化進行挑戰。它主要有三個特征：首先，亞文化具有抵抗性。相對主導文化，居于次要位置的亞文化與主導文化之間存在矛盾。其次，亞文化具有風格化的特征，亞文化對主流文化的‘抵抗’是采用溫和的方式，主要體現在日常消費和休閑方式上。最后，亞文化具有邊緣性的特征，亞文化的創造主體，往往是出于邊緣和弱勢的位置，而主流文化也傾向于將這些亞文化進行收編。”

（一）抵抗性。“對抗性通常是指亞文化通常具備隱喻的抗爭與不滿，”如搖滾、說唱、二次元等亞文化。但是，亞文化的抵抗與一般的社會抵抗有著根本區別，亞文化中的抵抗是間接的、象征性的。彈幕這種碎片化的語言就體現了對抗性這一特點。在中國，二次元群體常常被主流群體貼上“奇葩”“怪異”等負面標簽，長期處于這種負面輿論環境下，二次元群體自然就產生了反叛心理，“中二”“動力爐好痛”這些“奇怪”表達方式就應運而生，表達著少數群體的抗爭。

（二）風格化。風格化是亞文化的又一特征。由于亞文化往往區別于主流文化，不被多數人理解的特異獨行，使得其存在產生諸多爭議，亞文化的風格化特征可以通過多種方式表現，比如服裝、發型、妝容等。而彈幕語言則主要是通過語言表現上的一些特點來展現自己的獨特的風格。“彈幕語言是二次元群體間的行話，是他們特有的說話方式，因此，‘不知所云’就是彈幕語言的顯著風格。”那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表達是二次元群體創造出的各種屬于自己群體的“暗語”，以此來識別身份和達到認同，幫助群體進行自我表述。例如“面碼，我找到你了”也常出現彈幕之中，它其實出自動漫《未聞花名》，二次元群體常用它表達了對逝去的友情的緬懷和釋然。

（三）邊緣性。邊緣群體是一個相對于主流社會之外而言的一個群體概念。它是指被社會忽視或極少關注的群體，被主流所排斥的群體，二次元群體屬于邊緣群體的一種。由于使用群體的邊緣化，彈幕語言自然也帶有邊緣性的特征，具體體現為用語的小眾性和排他性。彈幕用語屬于一種亞文化，是二維世界特有的交流方式，是非主流的、局部的文化現象。這些用語通常是群體成員之間語言的約定俗成，只在這個群體當中使用，普通網民基本不了解這些詞語的具體意思。比如“快按住老虛的筆”這種動漫區常見彈幕就不為其他群體所理解。具有隱秘性和排他性的特點，是二次元群體間約定俗成的符號，他們不希望被長輩、熟人知曉自己的二次元身份。

（四）亞文化的收編與反收編。雖然亞文化對主流文化的抵抗性只存在于符號層面，并不會對主流文化進行實質性顛覆，但主流文化不會任由亞文化發展擴大影響范圍。因此，以彈幕語言為代表的“二次元”亞文化出現并傳播后，主流文化不會坐視不理，它會用一種柔和的方式將這種亞文化“收編”進自己的文化之中。一方面，主流文化會就“二次元”亞文化的風格進行報道，甚至抨擊，引發公眾對這種亞文化形式的反思，另一方面，主流文化也對這種亞文化的風格倍感興趣，將亞文化中有利的一部分收編到自身文化中，使得亞文化失去了獨特的抵抗力量。當然，收編過程也并不總是一個單向過程，對亞文化成員來說，他們也會對收編進行再次反抗，即亞文化的反收編。面對主流媒體不斷將自己群體的彈幕語言收編進主流文化之中并加以改造，二次元群體又會創造出新的更難以理解的語言，而這種新的語言是主流文化沒有辦法立刻收編到自己文化中的，例如“一袋大米扛幾樓”“屠遍十番區”等。

四、結語

作為中國的邊緣群體之一，二次元群體急需要尋求自己的社區，在那里他們可以盡情討論動漫中的情節和人物，或者通過實時評論的方式展示自己的喜好，構建自己的亞文化。但是，長期以來，由于與主流文化格格不入，而被妖魔化、他者化，所以，他們逐漸創造出屬于自己群體的“暗語”，即彈幕語言，這種語言有著抵抗性、小眾性、排他性等特點，它們幫助“二次元”群體找到文化歸屬，建立文化身份認同。因此，從伯明翰學派亞文化理論來理解B站動漫區彈幕語言，可以幫助大眾更全面、更客觀地看待這一種語言和亞文化，總而言之，彈幕語言是研究二次元群體及二維亞文化的一個重要角度，而以往的研究著重從語言學角度分析其語言結構特點，而忽略了其文化方面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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