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國家出版業“走出去”政策分析及啟示

陳麗?潘文年

【摘要】 美、英、日、法、德等出版業發達國家憑借政府政策、財政支持和行業協會等諸多優勢，實現了出版業的快速國際化，通過稅收政策支持對外出口、加大資金扶持力度、不同部門共擔職能、發揮協會作用等措施鼓勵本國出版業積極“走出去”，對我國出版業“走出去”具有啟發性。

【關? 鍵? 詞】出版業“走出去”;政策經驗;海外借鑒

【作者單位】陳麗，浙江工商大學杭州商學院媒介形象研究所;潘文年，浙江工商大學杭州商學院。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規劃項目“中國出版業‘走出去政策措施優化研究”（15BXW023）部分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G239.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1.21.013

中國出版業“走出去”不僅要立足國內，強大自身，做大做強產業，還要優化與完善出版產業政策和“走出去”激勵政策，大力號召并鼓勵中國出版業以更加積極的姿態“走出去”，創新模式，繼續拓展海外市場，助推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當前，我國現有的一系列政策措施在推動中國出版業“走出去”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取得了顯著成效。然而，中國出版業“走出去”過程中仍存在一些問題，如版權引進和輸出逆差雖在縮小但依然存在，輸出歐美等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版權偏少，海外市場的拓展仍面臨挑戰等。要解決上述問題，需要有關部門繼續優化完善鼓勵性政策措施，促進中國出版業“走出去”和“走進去”。

美、英、日、法、德等出版業發達國家憑借政府政策、財政支持和行業協會等諸多優勢，實現了出版業的快速國際化。中國出版業 “走出去”要實現預期目標，需加強出版業國際合作，借鑒出版業發達國家在扶持本國出版業“走出去”方面的經驗，政府與行業共同發力[1]，結合我國出版業現狀及出版業“走出去”的實際情況，完善激勵性政策措施，促進中國出版融入國際出版市場。

一、發達國家出版業“走出去”的發展概況

作為當今世界文化產業高度發達的國家，以美國、英國、法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在世界文化產業的發展中占據著主導地位。有數據顯示，美國的文化產業產值占GDP的比重為20%左右，美國圖書出版業一直居世界前列，是圖書出口大國。2016年開始，美國出版發行收入維持在每年250億美元左右，僅麥格勞-希爾出版公司每年收入就達到29.35億美元，總發行量超過2800萬冊，發行范圍包括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英國是繼美國之后的第二大版權輸出國，有數據顯示，英國出版商35%以上的收入來自海外市場，絕大部分是通過版權銷售和合作出版兩種形式獲得，其最大的出口市場是歐洲，隨后是北美和澳大利亞。法國號稱全民閱讀的國家，其國家圖書中心2019年的數據顯示88%的法國人保持了閱讀習慣。法國人非常重視本國文化，長期堅持“文化例外”原則。出版國際化趨勢的強勢推進，促使美國、英國、法國政府加強了對本國出版行業的政策性引導。

隨著自由貿易和經濟的快速發展，一些國家出版業在對外發展過程中也面臨一些問題。如德國作為出版實力最強的國家之一，擁有2000多家經營性出版社，每年出版新書約8萬多種，約6000家書店的年銷售額近百億歐元。每年10月舉辦的法蘭克福書展更是國際出版業的盛會。德國政府一直致力于保護本國文化的特殊性，抵御外來企業對其出版市場的破壞性侵入，從而使其出版市場一直處于穩定發展的狀態。在阻止版權進入的同時，德國也不對外賣版權，由此大大限制了德國出版“走出去”。同樣遭遇困境的還有日本。日本出版業的發展隨著泡沫經濟的破滅進入了負增長時代，連續六年下跌后直到2004年才開始反彈，卻又在短暫的增長之后于2005年再次開始下降。德國、日本政府在出版業政策制定、法律保障、資金支持等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其出版業一波三折的發展變化，更是值得我們進行深入分析與研究。

二、發達國家出版業“走出去”政策經驗總結

1.稅收政策支持對外出口

出版業的發展壯大離不開資金的支持，經濟政策是推動出版業“走出去”的重要手段之一。對于營利性出版機構，美國聯邦政府會按照稅率對其進行征稅;而對于非營利性出版機構，美國聯邦政府會給予財政上的支持[2]。非營利性出版機構不僅不需要繳納稅款，相反還會在政策上得到較多的傾斜，從而降低其在經濟上可能遇到的風險。為了擴大本國出版物的出口市場，美國聯邦政府對進出口圖書采取免征稅的政策，尤其是對出口圖書免征增值稅和營業稅，這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出版物的出口。

免征增值稅的國家還有英國和法國。英國對一般商品會征收17.5%的增值稅，而對出版物不僅免征增值稅，同時也免征進口稅[3]。這一零稅政策已實施了100多年，長期的零稅制度為英國出版業的長期、穩定發展奠定了基礎，使其躋身世界出版大國行列。

法國政府也逐漸降低對出版物的稅收，從20世紀90年代起，法國政府就把圖書的稅率從原來的7%下調到5.5%，報紙的稅率調為2.1%[3]。為了促進出版業的出口，法國政府對出口的書報刊免征增值稅，出口圖書還可以享受非完稅價格。

2.加大資金扶持力度

（1）資助范圍全面化

美國直接對出版業進行贊助的機構包括國家科學基金會、國家人文基金會、國會及政府各個部門。如美國國會直接參與國際版權和圖書出口活動，原新聞署長期贊助出版商參加各種國際圖書博覽會，國家科學基金會長期與一些國家科技期刊簽訂資助合同，大力推動美國出版業“走出去”。

英國政府對出版業“走出去”的資助是長期的，英國文化委員會、藝術委員會、海外貿易部、外交部、海外開拓局等部門和機構每年資助出版的金額達數百萬英鎊，資助范圍主要包括英國圖書的海外推廣，舉辦、參加國際書展，出版并免費向東歐國家提供介紹英國圖書出版信息的期刊，英國出版商參加國際書展的攤位補助和旅費補助，訪問圖書出口國的銷售代表團的旅費和生活費補助，以及為開拓圖書出口市場研究提供資金等。英國在財政上對出版業“走出去”的資助，不僅為其出版業“走出去”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從業者的積極性。

為了鼓勵出版業“走出去”，增強出版業的國際競爭力，法國政府于1990年專門成立了圖書文化基金會，每年為出口圖書提供將近1億法郎的補貼。這筆資金占到法國圖書出口貿易額的5%—6%，主要用于補貼圖書出口過程中的相關費用。如出口圖書的運輸補貼，其中空運補貼達30%—50%;對國際合作出版圖書等業務提供必要的資助;將法國著作翻譯成外文，可補貼翻譯費50%。

（2）資助形式項目化

在資助形式上，發達國家出版業主要實行項目化贊助。如英國規定申請者可自行根據項目類型進行申報，經行業協會核準后可以得到政府每年列入計劃內的財政撥款，但申報的項目必須符合國家政策的發展方向。如“世界圖書日”主要活動形式為參加書展、擴大圖書版權出口等。針對一些具體的出版項目，還可以通過企業自行申請專項基金的形式，經政府核準后可籌集社會資金，吸納社會力量共同推動出版業的發展。

日本政府主抓重點區域與項目，主要包括翻譯、出版、發行日本系列圖書以及參與書展等[4]。日本國際交流基金2002年的年報顯示，管理部門將國際交流基金的重點放在資助日本系列圖書的出版上，共出版了33部，翻譯文學作品共計11部，圖書對外捐贈共計311個單位，資助參與國際書展共計15次。除了選擇重點項目，在資金的使用上，日本政府還選擇重點區域進行資助，將基金重點資助的區域定為歐洲，其次是亞洲和南北美洲，以達到文化交流的最佳效果。2013年，日本成立了“酷日本機構”，截至目前已投資41個項目，其中與媒體和內容產業相關的有15個，共計投入501億日元[5]。

德國政府則重點扶持出版企業出國參展，企業擁有一定的自主權，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參加國外展覽，或組織參加國外展覽。凡是德國出版企業，不論大小、所屬的行業和協會及其所在地，只要展示德國的產品，就可以申請參加官方扶持的展覽，并獲得優惠的展覽條件。參展形式可以是集體展覽、專業研討會、行業特別展等。這種官方組織的出國參展規模相對較大，資助力度較強，極大地激發了出版企業的積極性。

3.不同部門共擔職能

就出版業“走出去”的實際情況看，美、英、日、法、德各國都已形成一個多元化的管理體系。如美國立法、司法、行政等部門非常重視出版業的發展，在各自職能范圍內采取措施為本國出版業參與國際競爭提供幫助。原新聞署是美國政府的對外文化傳播機構，其主要職責包括發布新聞、出版圖書與雜志、舉辦或協調學術和文化交流活動等。機構合并后，美國國會又專門設立了登記、保護版權的機構，由此可見其對出版的重視程度。

日本對出版市場有管理權限的機構主要包括大藏省、通產省、法務省、總務省、外務省、文部科學省、經濟產業省等[6]，不同機構分別承擔不同的職能。如文部科學省主要任務是制定并實施出版資助政策及負責出版機構登記工作，大藏省主要負責稅收政策的制定和稅金的征收，各機構工作重點不同，分別有針對性地開展工作。

與美國、日本不同，法國設有專門的出版業管理部門，即文化和交流部下設的圖書與閱覽司。設圖書與閱覽司的目的是提升法國出版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擴大圖書的出口。該司主要通過制定法律法規和財政補貼等措施，為法國圖書的輸出和海外市場的拓展創造條件，以財力資助的形式支持法國出版商參加各種國際圖書展，幫助其開拓世界各地的業務，并對開展國際業務的出版商予以優先支持，同時還資助法國作品翻譯和在法國之外的國家銷售法國圖書等。除了設立圖書與閱覽司專門管理全國出版業，法國文化和交流部、圖書與閱覽司、法國全國出版聯合會還共同出資成立了圖書出口社，負責處理訂數少的海外訂單，以及向海外小型書店寄送法國的新書目，以促進法國圖書的出口，擴展法國出版業的海外市場。法國外交部、海外合作部、科研部、外貿部等也參與了法國出版業“走出去”的推廣工作。

4.發揮協會力量，優化服務

除了官方性質的專職管理部門，出版行業協會的作用也較大，某些協會還因政府授權而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可以行使政府的部分職能。如美國出版商協會、美國書商協會、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等，即由出版商和書商志愿組織起來，在政府部門登記后便可自行開展活動。美國書商協會定期舉辦國際性書展，利用各種渠道發布美國圖書信息，積極擴大美國圖書的國際出版市場;美國出版商協會代表本國出版業加入國際出版商協會，積極保障本國出版商利益最大化。

英國非政府出版協會非常多，但發揮核心作用的主要是出版商協會和書商協會。為了加強對出版企業的管理與服務，英國政府賦予了行業協會一定的管理職能。英國出版商協會成立于1896年，年出書近4萬種，占英國年出書量的70%以上[7]。英國幾乎所有的書商，包括連鎖書店和小型家庭式書店都是書商協會的會員[8]。這兩大協會在英國出版業占據了主導地位，具有一定的話語權。英國出版商協會和書商協會也主動承擔管理職能，為英國出版業“走出去”創造更多的商機。為了使會員企業更多地了解某一國家或地區的市場情況，英國出版商協會特意設立專門的工作小組，如歐洲工作組、東亞工作組、拉美工作組等，分析對象國的行業和市場情況。英國書商協會則定期為會員企業提供出版信息，以幫助會員更好地了解出口市場，助力會員企業推廣圖書。

作為德國出版發行行業唯一的行業組織，布爾森協會具有絕對的權威性。在歐洲很多國家，行業協會更多是在政府部門和會員企業之間起到橋梁作用，權力有限。然而，德國的歷史及其固有的行業自律傳統賦予了布爾森協會更強大的功能，其中包括政策制定和實施。布爾森協會的主要任務是制定圖書政策、行業規范和出版業對外發展政策等，德國現行的絕大多數貿易政策都是由其制定的，經政府批準后成為規定。由行業協會參與政策制定的做法，可保障政策制定主體的多元化，避免政策制定過程中的主體缺位風險[9]，使政策的制定更契合多方利益主體的需求。

日本大力推動行業協會在出版業“走出去”中發揮作用。2002年8月，日本經濟產業省與文部科學省聯手建立了內容產品海外流通促進機構。為了支持該機構的發展，財政劃撥了專項資金，主要幫助該機構在海外市場進行貿易與維權。該機構由17個社會團體和19家文化企業組成，大力推進了日本出版業的出口工作。

三、發達國家出版業“走出去”政策對我國的啟示

通過分析美、英、日、法、德五個代表性國家在稅收、資金、管理機構、行業協會等方面推動本國出版業“走出去”中實施的政策措施可以看出：（1）各國都非常重視出版業的發展，并采取一系列措施推動本國出版業的對外交流，致力于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2）各國都在經濟上加大對出版業的扶持，主要包括稅收優惠、財政撥款等形式;（3）各國多元主體都共同參與出版業的管理和服務，如美國與英國雖未設專門的機構進行管理，但在實際的管理中，政府、行業、社會均有參與。

中國對外出版工作起步較晚，為了更好地參與國際競爭，提升文化軟實力，必須揚長避短，積極借鑒發達國家出版業在“走出去”進程中的有效實踐經驗。

1.提高對國際文化交流和出版業“走出去”工作的重視程度

國之交，在于文化相通。隨著國際經濟、貿易一體化進程的加快，隨之而來的是不斷擴大的出版國際交流，對出版業“走出去”的要求也越來越高。當前，中國出版的國際化發展進入了新的階段，政府應繼續提高對國際文化交流和出版業“走出去”工作的重視程度，借助法律、經濟、行政等手段，加強對出版業“走出去”的引導，優化完善出版業“走出去”的鼓勵措施，推動中國出版業走得更遠。

2.完善稅收和資助政策，實施多樣化的稅收優惠

首先，政府應以鼓勵“走出去”為目的，調整出版物的進出口稅率，對不同性質的企業和出版物實行差別稅率;其次，設立各類獎勵基金，為“走出去”企業提供多元化的資金扶持，解決資金少、融資難等問題;最后，在投入重點項目的同時，還要考慮到中小型出版企業發展的不足，對中小型出版社和書店實施保護政策[10]，進一步拓寬中小型出版企業融資渠道，降低其“走出去”的風險。

3.加強行業自身的管理

中國出版業在“走出去”的過程中，一要善于引入多元管理主體，充分尊重出版行業協會等民間組織的發展需求，發揮行業組織的引領作用，借助其機制靈活的優勢，積極代表本國出版業進行對外交流;二要發揮行業組織的服務作用，為各會員單位及時提供國際出版業發展的最新市場信息[11]。

此外，行業協會也要制定自律措施，維護好自身利益，推動會員企業更多地參與國際出版活動，同時引入社會監督機制[12]。出版業是一個社會性較強的行業，涉及社會多元主體的利益，應受到社會各界的監督和制約，讓更多的社會利益主體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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