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矛盾的統一體”,用這話形容如今的美國,再適合不過。
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領域的分裂已無需贅言,但如此“分裂”的美國,卻正被某種思維所統一:這個世界對美國不公平。
對世界的憤怒,是特朗普的特點。其實拜登也在延續,只不過沒有流露在臉上,而是通過政策的延續性來表達。本質上說,這種憤怒與總統的個性無關,而是由目前美國政治思潮決定的,即如何看待美國與世界的關系。
關于這一點,美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學者亞當·伯森的分析可謂一針見血。他在今年5月《外交事務》雜志的文章中寫道,“美國政治中正在出現一個新的共識:美國不計后果地追求開放的世界經濟是以犧牲美國工人為代價的,結果就是經濟不平等、社會痛苦和政治內斗”。
所以,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都推行“服務于中產階級”的貿易政策,在實踐中就體現為通過關稅和購買美國貨,從所謂“不公平的外部競爭”中挽救工作機會。
伯森在文章中,用大量的數據和經典的案例,論證了美國的這個“共識”為何是錯誤的,因為美國經濟的開放度,遠不如其他發達經濟體。
真實原因是美國內部治理出了問題,這也是個常識。為何同為經濟的大國的日本和德國,沒有出現“鐵銹地帶”,沒有抱怨經濟全球化的不公平?
布魯金斯學會學者米雷婭·索利斯,在分析日本為何不反經濟全球化時指出,過去30年里,日本成功地經受住了兩個被認為造成負面沖擊的考驗,即產業的外包以及經濟上與中國的融合。而這兩個問題,正是如今美國所“憤怒”的,也是政客們推銷反經濟全球化的有力論據。
美國在從中美關系視角看待世界經濟,把對中國的警惕投射到其整體對外經濟關系中。
對比來看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無論怎么解讀經濟全球化的弊端,不得不承認它沒有“義務”解決國家內部的經濟問題。
但如今的情況卻是,美國的“共識”是否正確已無關緊要,關鍵是它成了“政治正確”,成了美國看待世界的基本心態。這背后反映的是政治思潮的變化,對世界經濟的影響或許比想象的要大。
美國學者羅伯特·基歐漢,曾因《權力與相互依賴》而享譽學界。該書論述的基本邏輯,是經濟上的相互依賴如何塑造國際秩序,而美國既是塑造者也是受益者。
但目前美國政治的變化,卻在體現對相互依賴的恐懼。無論是貿易保護主義,還是所謂的重塑供應鏈,某種程度上說都是這種恐懼使然。
在基歐漢看來,問題的根源在美國國內。在2017年的一篇文章中,他沒有再論述相互依賴或制度約束,而是認為“國內經濟分化嚴重撕裂了美國,并危及國際秩序。如不及時修補,現有的國際秩序將被美國國內分化壓垮”。
壓垮或許有點危言聳聽,但對秩序的壓力是可預期的。一個對外部世界抱有警惕甚至敵意的美國,將會更加傾向于“管制”(managed)的經貿關系,既不會再追求自由,事實上也不會講究公平。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美國對世界經濟與中美經濟關系的看法,是有很高的關聯度的。換句話說,美國在從中美關系視角看待世界經濟,把對中國的警惕投射到其整體對外經濟關系中。
比如,美國對世貿組織改革的看法,幾乎是對中國抱怨的匯集;與盟友和伙伴談經貿議題,總是圍著中國轉。如此一來,美國的政治共識,對世界經濟的未來會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