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斐從心辨治小兒常見病驗案五則

楊蕊，指導：韓斐

韓斐從心辨治小兒常見病驗案五則

楊蕊1，指導：韓斐2

1.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2.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53

韓斐主任醫師認為，基于現代社會及家庭環境，當下小兒常見病以心神失調較為多見，而心氣、心血不足，心神失養，心神不安為其發生的病理基礎，故治宜養心安神或鎮心安神，重在顧護小兒心神。本文結合案例介紹韓師從心論治小兒常見病的臨床經驗。

名醫經驗；韓斐；小兒常見病；心神失調；從心辨治

小兒臟腑嬌嫩，形氣未充，極易受到六淫、環境、飲食等外因，以及七情等內因的影響，導致臟腑功能失調。小兒心臟嬌弱，心主血脈和神明功能均稚弱，心神怯弱未定，加之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快、家長和小兒身心壓力增加等，使心神受損、五臟關系失常的小兒疾病越來越常見。筆者導師韓斐為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主任醫師，從事兒科臨床30余年，經驗豐富。茲結合案例將韓師從心論治小兒常見病的經驗介紹如下，以供臨床借鑒。

1 典型病例

案例1：患兒，女，4歲，2019年5月6日初診。反復呼吸道感染1年余。平素易感冒、伴鼻塞流涕，反復發熱約每月1次，易遷延成肺炎。刻下：鼻塞流清涕，嗅覺減弱，清咳，汗出，足心熱，飲食時好時壞，眠易醒，大便偏干，舌質紅偏黯，苔薄白，脈滑。查體：咽紅，右側一淋巴結黃豆大小；肺部聽診-。辨證屬氣陰兩虛，治以益氣養陰。處方：煅龍骨（先煎）20 g，酸棗仁10 g，柴胡6 g，赤芍10 g，僵蠶10 g，白芷6 g，辛夷（包）6 g，射干6 g，浙貝母10 g，銀柴胡6 g，玄參10 g，夏枯草10 g，金銀花10 g，太子參10 g，浮小麥30 g。7劑，每日1劑，水煎，分3次服。2個月后電話隨訪，家長訴患兒服藥盡劑后，納眠佳，自行守方繼服1周后未再復發。

按：鼻乃肺之竅，故一般鼻病當責之肺。韓師認為，心與鼻亦關系密切，《難經?四十難》有“鼻者肺之候，而反知香臭”，而“心主臭，故令鼻知香臭”，認為鼻知香臭是心肺共同作用的結果。臨床上，小兒反復呼吸道感染常以虛證為主，故常法治以補肺健脾。《素問?刺禁論篇》有“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腎治于里”，所謂“心部于表”，《黃帝內經太素?知針石》注曰：“心者為火在夏，居于太陽最上，故為表。”心在五行屬火，乃火臟，其氣機主出泄于表，即通過該特性將氣血陰陽布散于表，從而使心與皮表關系密切。肺司呼吸，血運正常則可載氣運行周身，腠理開闔如常。外邪侵襲，首先犯表，若心氣充沛，則邪不可干。本案患兒鼻塞不能聞香臭，為心肺兩臟失調的結果；眠不實、舌紅偏黯、大便偏干均為心陰不足之象；陰液不足，熱從中生，故見足心熱；平素汗出乃肺氣虧虛，腠理不固。方中酸棗仁、煅龍骨養心斂汗，太子參、玄參、銀柴胡益氣養陰、清虛熱，伍白芷、辛夷等發其表，浮小麥斂汗，佐赤芍、金銀花、夏枯草、僵蠶清熱散結。如此心肺俱健，則何邪可干？

案例2：患兒，女，5歲5個月，2019年5月27日初診。食欲不振半年余。刻下：面色黃，納少，入睡慢，晨起眼瞼腫，偶有咳嗽，時有腹痛，汗多，大便次數較多，舌淡紅，苔白，脈弦滑。家長訴患兒敏感，心思較重。查體：咽紅，扁桃體不腫，腹部叩診-。證屬脾胃不和。治以調和脾胃，同時注意顧護心神。處方（中藥免煎顆粒）：焦山楂、焦神曲、炒麥芽各10 g，麩炒白術、酸棗仁、柏子仁、黨參、僵蠶、紫蘇葉、藿香各10 g，雞內金、豆蔻、石菖蒲、白芷、辛夷、旋覆花各6 g。14劑，每日1劑，開水沖服。

2019年6月11日二診：食欲明顯好轉，偶有腹痛，易感冒，入睡難，大便每日1次，舌淡紅，苔微黃根厚，脈弦細。守方（中藥免煎顆粒）去旋覆花，加煅龍骨、浮小麥各30 g以安神斂汗，丹參、當歸各10 g養血除煩，厚樸6 g。繼服14劑善后。

按：《幼科發揮》有“兒性執拗，凡平日親愛之人……不可失也。失則心思，思則傷脾，昏睡不食”，當下社會競爭激烈，家長通常對孩子要求嚴格，其欲得不能，常傷及心脾，故對厭食小兒宜重視調理心神。小兒健康體魄的形成離不開后天食物的滋養，但其脾胃嬌嫩，心智幼稚，若哺養不當，反受其害。又脾屬土，心屬火，二者乃母子關系，生理上相互資助。《靈樞?經別》“足陽明之正，上至髀，入于腹里，屬胃，散之脾，上通于心”，可見心與脾胃經絡相通。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可資助心之氣血生成，而心主血脈機能正常，則可協助脾胃運化等。若脾胃運化失常，氣血乏源甚或產生水濕、痰飲，可致心失所養、心竅蒙蔽。方中在運用焦山楂、焦神曲、炒麥芽、麩炒白術等對該患兒脾胃功能進行調整的同時，顧及用酸棗仁、柏子仁、煅龍骨、當歸等安養心神，正所謂欲治其子，先安其母，心脾母子相和，則諸癥皆除。

案例3：患兒，男，6歲，2019年9月30日就診。刻下：盜汗、自汗，睡前鼻塞，貪涼腹痛，平素膽小易驚，咽紅，納少、打嗝，眠中磨牙，二便可，舌紅，苔薄白，脈浮滑。證屬營衛失調，心神失養。治宜調和營衛、安養心神。處方：煅龍骨（先煎）30 g，煅牡蠣（先煎）30 g，酸棗仁10 g，柏子仁10 g，柴胡10 g，僵蠶10 g，白芷10 g，辛夷（包）10 g，熟地黃10 g，黨參10 g，浮小麥30 g，焦檳榔10 g，麩炒白術15 g，藿香10 g，荊芥10 g，蒺藜10 g，當歸10 g，麻黃根10 g，五味子6 g。每日1劑，水煎服。服7劑后，無明顯汗出，食欲亦改善。

按：韓師臨證重視對患兒情志的問診，強調患兒性格或敏感、或急躁、或易緊張、或易恐懼均對臨床用藥有參考價值。心主宰人的精神情志活動，五志情欲無不由心而發，五情所傷無不因心而感。小兒氣血未充，腠理未固，故汗證常見。《萬氏秘傳片玉心書?諸汗門》有“汗者心之所藏，在內為血，在外為汗”，可見心與汗關系密切。心主血，汗為心之液，衛氣為陽，營血為陰，若陰陽失衡、營衛失和，則津液不能內斂而發為汗，故調心乃治汗之本。本案辨證的關鍵在于衛陽受損，心陰內虧，其用藥之妙在于用酸棗仁、煅龍骨，二者均能斂汗兼安心神。浮小麥、麻黃根、煅牡蠣斂汗止汗；當歸、黨參、五味子斂心陰，補心氣，使汗有所主；麩炒白術、焦檳榔健脾行氣；白芷、辛夷、藿香、荊芥發表通竅。諸藥合用，使氣血得養，營陰內守，則汗液不妄外泄。

案例4：患兒，男，11歲，2019年5月2日就診。近半年來瞼腺炎每月出現3～4次，于某診所中藥治療，稍有緩解，但易反復。刻下：右下眼瞼腫塊3 d，呈綠豆大小、色黯紅、有壓痛，口干，咽紅，鼻塞，注意力不集中，性情急躁，納眠可，二便調，舌淡，苔白，脈滑。韓師查看患兒既往所服處方，用藥以清肝火為主。辨證屬心肝熱熾，以清心肝熱治之。處方（中藥免煎顆粒）：黃連、燈芯草各6 g，煅龍骨、煅牡蠣、生石膏各30 g，酸棗仁、赤芍、生地黃、僵蠶、麥冬、郁金、夏枯草、木賊、蔓荊子各20 g，柴胡、白芷、辛夷各12 g，丹參、藿香、荊芥、蒼耳子、熟地黃、地龍各10 g。28劑，每日1劑，開水沖服。

2019年6月4日復診：近1個月未發瞼腺炎，口唇干。守方去夏枯草、煅牡蠣、赤芍、熟地黃，加天冬20 g養陰生津。繼服14劑善后。

按：《幼科發揮?心所生病》有“心火者，君火也。君務德而不為毒，為癢痛瘡瘍者”，鑒于本案患兒曾以清肝火為主而不效，韓師結合患兒目前癥狀而改以清心火為主兼清肝火。本案乃風熱外侵，心肝二經伏火上攻，故見胞瞼硬塊、色黯紅、有壓痛。《素問玄機原病式》謂“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火郁內發則生諸瘡。火能生土，血注于陽明，陽明主肌肉，故風熱與血熱相搏，發于胞瞼而成。故方以郁金、丹參、黃連、燈芯草、生地黃清心涼血、散瘀行氣；赤芍、夏枯草清熱涼血、解毒散結；荊芥、蔓荊子、藿香解表發散風熱；又肝體陰而用陽，故以熟地黃、麥冬滋肝陰、清肝熱。患兒服藥1個月，未再發。

案例5：患兒，男，6歲，2019年5月13日初診。半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擠眼、皺眉、清嗓子，于當地醫院眼科就診，外用滴眼液后未見明顯緩解。刻下：清嗓子、擠眼、皺眉、啃指甲、偶有聳肩，脾氣急，膽小，平素易感冒、約每月1次，咽紅，納少，眠一般，二便調，舌淡紅，苔薄白干，脈細。專項檢查：耶魯綜合抽動嚴重程度量表評分32分、輕度。腦電圖、肝腎功能及尿常規均正常。辨證屬心陰不足，肝風內動。治以養心陰，清肝郁。處方：煅龍骨（先煎）、煅牡蠣（先煎）各30 g，酸棗仁、柏子仁、僵蠶、北沙參、木賊、蔓荊子、麥冬、藿香、荊芥、藁本、石斛各10 g，柴胡、射干、白芷、辛夷（包）各6 g。28劑，每日1劑，水煎服。

2019年6月17日二診：偶有擠眼，清嗓子不明顯，眠時覺熱，咽紅，扁桃體不腫，膽小，納可，大便每日2～3次，舌尖紅，苔薄白干、有裂紋，脈浮滑。守方去射干、北沙參、麥冬、石斛，加枸杞子、蒺藜、太子參、蒼術各10 g，首烏藤15 g，木蝴蝶6 g。繼服8月余，患兒抽動已不明顯。遂守方逐漸減量繼服2月余，鞏固療效。

按：韓師專研小兒抽動障礙多年，認為心神失調，心氣、心血不足，心神失養是本病的根本，故臨證重視關注小兒心理情緒變化，如急躁易怒、敏感、易委屈、愛哭、膽小、易緊張、過度興奮等，并結合其他表現及體征，確認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陰陽失衡之所在。根據長期臨床觀察，韓師對抽動障礙的病機形成自己的認識，即心主神明失調的病理基礎、各種抽動動作屬肝風動搖的外在表現，以及肺竅不利是其誘發因素。故選藥常鎮心安神、養心安神并用，柔肝熄風、疏肝理氣相配，通鼻開竅、利咽化痰相佐，并自擬靜心止動方（基本組成：珍珠母、煅牡蠣、煅龍骨、柏子仁、酸棗仁、柴胡、枳殼、白芍、白芷、辛夷、僵蠶、蟬蛻、射干），其療效與安全性已得到臨床認可[1]。本案小兒平素納少，氣血生化乏源，致心神失養，日久及肝，引起肝風動搖，則見擠眼、皺眉、發聲等。其證屬心陰不足、肝風內動。故方以煅龍骨、煅牡蠣鎮心安神，酸棗仁、柏子仁養心安神，四者合為君藥；臣以僵蠶、柴胡疏肝理氣熄風；佐以麥冬、石斛滋肝陰，射干利咽；藁本、蔓荊子引藥至頭部為使。

2 體會

《靈樞?口問》“心者，五臟六腑之主也……故悲哀愁憂則心動，心動則五臟六腑皆搖”，強調心在五臟六腑中的重要地位；《類經》進一步闡明“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而總統魂魄，兼該志意，故憂動于心則肺應，思動于心則脾應，怒動于心則肝應，恐動于心則腎應，此所以五志惟心所使也”。通過上述分析韓師從心論治小兒病臨床驗案，其中深奧值得用心體悟。另外，囑家長不應隨意責罰孩子，應更多關心，有助于顧護小兒心神，減少身心疾病的發生。

[1] 郝龍.靜心止動方治療難治性抽動障礙的臨床療效評價及其影響因素的Logistic分析[D].北京：中國中醫科學院,2016.

Five Medical Cases of Han Fei’s Treatment of Common Diseases in Children Based on Heart Diseases Pattern Differentiation

YANG Rui1, Instructor: HAN Fei2

Chief physician Han Fei holds that disharmony of heart spirit is a common pattern in children at present on account of the modern society and family environment, while deficiency of heart qi and blood, loss of nourishment of heart spirit and disquieted heart spirit are the pathological basis. Therefore, appropriate treatment should be nourishing the heart to tranquilize or settling fright and tranquilizing, with emphasis on caring for the heart spirit of children. This article introduced physician Han Fei’s clinical experience in treating common diseases in children by heart diseases pattern differentiation.

experience of famous doctors; Han Fei; common diseases in children; disharmony of heart spirit; treatment based on heart diseases pattern differentiation

R272.95

A

1005-5304(2021)12-0116-03

10.19879/j.cnki.1005-5304.202101335

（2021-01-19）

（修回日期：2021-03-30；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