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澤學 付 娟
關于中華農耕文化對中國傳統哲學的影響,目前學界的研究成果不多,已有的成果更多的是討論中國傳統哲學是如何影響農耕文化的,如趙九洲等[1]探討了《周易》對古代農耕思想的影響、鐘小明[2]探討了儒家思想對農耕文化的影響,樊志民[3]探討了道家學說與農耕文化的互相作用與關系等。已有成果更多是闡述了“認識”對“實踐”的指導作用,而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說,“認識”來源于“實踐”,農業生產生活實踐如何催生并影響中國傳統哲學,卻鮮有學者研究。本文力求從這個新的視角,基于中華農耕文化的原生性、傳承性、包容性、普世性等特點,探究在中華農耕文化影響的基礎上而產生、提煉、升華出來的中國傳統哲學。
中國傳統哲學是在中國傳統農業實踐智慧的基礎上發展建立起來的。“天人關系”問題既是中國古代農業思想理念的核心,也是中國傳統哲學研究的基本問題。“天人關系”理論起源于農業生產實踐,在不斷總結提升農業生產實踐經驗的基礎上,上升到理論高度的概括,因而蘊含著豐富的生態倫理觀念和人倫價值理論。“天人關系”同樣也是中國傳統哲學研究的基本問題,也是中國傳統哲學產生和發展的理論基礎。無論是西周時期的《易經》,還是后世興起的儒家思想、道家思想、墨家思想等主流的哲學流派,包括五行學說,等等,都從不同側面論證、闡述過“天人關系”問題,延續于后世歷朝歷代,傳承和豐富了中國傳統哲學思想。
中國傳統哲學思想以農耕為背景,啟蒙于原始社會的自然崇拜,發軔于西周時期《易經》“天地人”學說,興起于春秋戰國時期各哲學流派。中國傳統哲學生長在中國這塊沃土上,由于特殊的地理人文條件的塑造,有著自己特有的價值觀、辯證法和方法論,探討“天、地、人”關系,致力于研究中國古代歷史演進發展的規律,同時,對探討哲學問題和人倫關系給予足夠的重視,用東方人獨特的思維邏輯和獨到的視角,來認識世界、發現事物運動的客觀規律,進而不斷發展提升。
關于“天”與“人”的關系,中國傳統哲學認為,不以人們的主觀意志為轉移而客觀存在的東西,就是“天”。對于“天”,老子《道德經》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就是說,“天”就是自然的產物,是自然之道。中國傳統哲學普遍認為,“人”同樣是大自然不可分割的產物。天、地、人彼此之間是相互聯系、不能割裂的共同體。天與人相聯,人與天相通,“天人合一”。
中國傳統哲學非常關注“天人合一”的原因之一,是中國古代經濟是典型的小農經濟,而小農經濟的特征是,在一個相對固化的空間里,以血脈為紐帶、以宗法為約束,形成一個社會組織結構穩固的生產生活空間。人們的思維趨同、認識趨同、行為舉止趨同。同時,中國古代社會以種植業為主,農業是國家經濟的決定性部門,人們要搞好農業生產,最重要的而且首要的任務,就是認識掌握自然界四季寒暑、農時節令的變化,認識自然,遵循自然發展規律,因此,在農業生產、天文歷法,甚至在中醫藥、數理算術等方面形成了充分的認識,積累了豐富的知識。所以,中國古代的天文學、農學、醫學和數學非常發達。
中國古代以農立國,很早就關注“天”的問題,力求達到“天人合一”的理想狀態。從鴻蒙時代的“三皇”到“五帝”,從“三代”到春秋戰國以及后世,中國先民一刻也沒有離開對“天”的探究。神農嘗百草、識五谷、發明中醫,伏羲制“八卦”、馴養牲畜,黃帝觀天文制歷法,顓頊、帝嚳、堯、舜觀天象、制歷法、掌農時。后世在對“天”的探究中繼續不懈地努力,山西襄汾陶寺遺址就有觀日測天的設施和設備(圭表),甲骨文記載了天象,《呂氏春秋·審時》有“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養之者天也”的記載,進一步強化了人對“天”“地”的認識,等等。中國人發明的認識世界的時間制度——二十四節氣,既與天文歷法關系密切,又在農業生產人民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
中國是一個自然災害頻發的國家,水、旱、冰雹、地震等災害經常發生,人們養成了敬天、畏天的思維,力求探索“天”的規律,天與人的關系,來有意規避、應對自然災害。《孟子·盡心上》提出“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的思想,對后世產生深遠的影響,如后世出現的“天人感應”說、“天人之際”說、“天人相交”說、“天人同體”說、“天人一心”說,等等,都繞不開孟子的“天人合一”思想。
總之,“天人關系”所蘊含的思想智慧是建立在人們對自然界認識的基礎上的,尤其是在農業生產實踐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國傳統農耕思想和中國傳統哲學的基礎。農業生產是中國傳統哲學產生的實踐基礎。
中華農耕文化的思想與理念、制度與文化、經驗與技術,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國早期傳統哲學思想。在傳統農耕思想的影響下,中國古代逐漸形成了眾多的對客觀世界和客觀規律認識的哲學流派,尤以儒、道、墨等最具代表性。雖然不同流派認識世界的觀點、方法有所不同,但各個學派均以天人關系作為基本哲學命題,主張構建人、自然、社會系統,追求和諧、平和、協調的人與天、人與自然的關系。
產生于西周時期的《易經》,既是周人的政治哲學,同樣是中國古代最為經典的政治哲學專著之一[4]。《易經》以卜筮形式展開,卻蘊藏著深邃的哲學思想[5],體現了中華民族的聰明才智。《易經》蘊含的“一分為二”、對立統一的宇宙觀等樸素的辯證唯物主義史觀,綜合概括了“三才”思想,以及天、地、人各事物之間相互依賴、相互影響的普遍聯系,掌握事物之間的發展變化,揭示其規律和本質,并指導中國先民的生產生活實踐。《易經》哲學思想的形成以及發展,深受中華農耕思想的影響。
《易經》雖有占筮,但并非僅有,也包含著合理的成分。《易經》是當時人們認識自然、認知自然的實踐和生活經驗的總結,是人類認識世界必須經歷的一個階段。任繼愈認定《易經》,無論是“觀物取象”“萬物交感”,還是“發展變化”的哲學思想[6],都與《易經》的占筮原理有某種關聯。
“三才”思想是以《易經》為代表的傳統哲學思想的基礎。中國傳統農學思想的核心就是“三才”思想,并在此基礎上,延伸到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軍事等各個方面。所謂“三才”理論就是探討天、地、人三大要素及其相互關系的學說,揭示了天地與生物(人)的普遍聯系。其主要內容是,人們從事農業生產活動,一定要處理好人與自然的關系,經濟再生產必須適應自然再生產的要求,在尊重客觀規律的基礎上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也就是說,人們的農業生產生活活動必須順天應時,遵循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也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個比較滿意的結果。“三才”理論中,客觀存在的自然要素是“天”和“地”,而具有主觀能動性的是“人”。強調主觀能動性的“人”必須主動配合與協調客觀存在的“天”和“地”等自然要素,在充分尊重客觀規律的同時,人可以充分發揮主觀能動作用。《易經》所謂“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兇”,告誡人們從事農業生產,要認真遵循自然發展的規律,這也是農業經濟能否發展的重要前提。
《易經》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天”“地”“人”三者赫然其中,并彼此聯系,揭示了天、地、人、自然共生的運動法則。從日月交替運行規律出發,觀測春夏秋冬時令節律變化,《易經》窺視了“天”的隱秘,發現了天體系統的運動規律。中國先民運用觀日測天積累起來的知識,同時觀察四季物候的變化,制定歷法,指導農業生產及農民生活,形成“天人合一”的思想體系和認識世界的法則。
《易經》的陰陽觀產生于人們對生活觀察和農業生產實踐。所謂“陰陽”,就是事物的兩面,即對立和統一。事物陰陽的劃分,是中國傳統哲學對相互對立的事物或事物對立的兩個方面的一種認識方式,如:長短、高矮、奇偶等。《易經》稱“一陰一陽謂之道”,“道”是指事物運動的客觀規律,《易經》認為,陰陽變化是事物變化發展規律的內在動力。
中國先民通過觀察天地、日月、寒暑與晝夜等自然現象,發現諸多自然事物均存在相反相成的兩個方面,即“萬物負陰而抱陽”。中國先民在農耕實踐中發現:向陽者易生,物多豐產;背陰者易衰,物多減產。因此有了“相其陰陽”的生產經驗,奠定了認識天、地、人系統的辯證方法。宋陳旉《農書》載:“順天地時利之宜,識陰陽消長之理,則百谷之成,斯可必矣。”中國傳統農業生產實踐和由此歸納提煉的傳統農學思想的陰陽觀為中國傳統哲學有關事物的對立統一、矛盾運動提供思想基礎、實踐基礎和理論基礎。
一般認為,《易經》作為群經之首,是諸子必究的元典。其貫穿自然、社會的思想體系,闡明了天地萬物生態平衡之象,以及與人的道德相互關系,表現出天行健的自然變化觀、“與天地相參”而“厚德載物”的和諧思想,以及“生生不已”的可持續發展理念,從而也影響著后世儒家“仁愛萬物”的生態倫理、道家“道法自然”的生態理念、墨家“兼愛節用”的生態消費觀念。
實踐智慧一直是中國哲學的主體和核心。儒家思想是在中國人的實踐智慧中產生并建立的。也就是說,以孔子、孟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說,特別強調儒家思想的實踐意義,從實踐中來,又返回實踐。儒家思想非常注重突出人的實踐智慧,強調修德修身,達到知行合一的最高境界。從中國古代社會來看,所謂實踐智慧,是在農業生產生活的基礎上形成的認知智慧。也就是說,儒家思想的理論基礎是農業生產生活實踐。
1.儒家對傳統農業的認識
儒家的道德使命是與天地共同完成萬物生養,實現人與自然和諧的生命理想。儒家思想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的發揮一定要尊重客觀規律。孔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強調“伐一木,殺一獸,必以其時”,生態平衡的前提是動植物生長成長需要時間,生物需要修養生息才能永續利用。孟子認為:“不違農時,谷不可勝食也。”發展儒家的“王道”,首先要發展農業生產,解決人民的衣食住等需求迫切的生活問題,要“制其田里”,給予人民養家糊口的最基本的生產資料“土地”。荀子言:“草木榮華滋碩之時,則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絕其長也。”遵循自然規律,各種生命持續保存,永續發展。
2.儒家思想“天人合一”的整體觀
儒家思想的本原,將“天人合一”的思想納入自己的主張。天、地、人是一個系統、一個和諧的整體。人與天、人與地,人與自然要建立一種和諧共生的關系,而尊重客觀世界的發展規律,才能“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畏天命”,才能尊重自然,控制自己私欲,以至不遭“天譴”;同樣,發現、掌握、順應客觀自然規律,才能真正達到“知天命”。只有這樣,人類可以掌握自然規律并加以利用,造福人類,才能真正“制天命而用之”。
儒家思想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時,繼承和發展了《易經》的哲學思想,倡導的是“順天應時”“天人合一”的理念。孔子的“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強調農業生產要遵循四時,要遵循農事活動本身的規律。荀子認為,“養長時則六畜育,殺生時則草木殖,政令時則百姓一、賢良服,圣王之制也”。儒家思想認為天命難違、道德難淪、人命難逆,“天、地、人”是一個整體,不能違背,更不能割裂,只有懂得自然時令的規律,才能五谷豐登,百姓才能富足。
3.儒家思想從“仁愛萬物”升華到儒家哲學
儒家思想是中國傳統哲學的主要學派,由孔子、孟子、荀子等論述并逐漸被后世豐富發展,代表中國人的傳統核心價值。儒家從農業生產實踐中認識到人與人之間、人與天地之間、天與時之間的相互關系,影響到農業收成的好壞,影響到社會的安定。
雖然儒家思想非常注重“人本”理念,更強調“人”不是孤立的個體,“人”生存在萬物之中,并沒有游離萬物之外。儒家的“仁愛”強調,從愛自己開始,到愛親人、朋友,再到“泛愛萬物”,很好體現了儒家思想的整體觀和自然觀。從“泛愛萬物”的思想中提煉升華出對“仁”的整體認識,形成了儒家獨特的思想體系。儒家思想的核心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即“仁者愛人”和“為政以德”。其實,這二者是“人”與“仁”的關系,怎么愛人,怎么管理好人。
仁者愛人。儒家思想體系最為核心的內容是“仁”。“仁”是“愛”的前提,沒有“仁”,“愛”就沒有著落,沒有依附。“仁愛萬物”,說明自然界是一個整體。孔子認為,“仁”即愛人,“仁愛”體現了對生命的尊重、關懷,是自然之愛。“農本”就是“民本”,“民本”就是“人本”,“人本”的具體體現就是“仁愛”,重視并關切農民的生命、農民的生存,就是要關注生命生存所需的各種物質基礎、條件及手段,改進和提高農民的生活,才能真正達到“仁愛”之目的。
“為政以德”。注重統治者的道德修養,并以德化人育人,“節用而愛人”,殘暴統治得一時,不能得一世。也就是說,在“人本”的框架下,來通盤考慮“君”與“臣”及“君”與“民”的關系,是一個系統中的兩個個體或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用對立與統一的觀點來適當處置。這種思想源于對“天人合一”的充分認識。孔子認為,“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很好地闡述了“為政以德”而國泰民安的理念。
儒家思想中“人”的整體觀,最關鍵的是“人”,無論是“仁者愛人”,還是“為政以德”,關鍵點在“貴人”,“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最為天下貴也”,因此,民眾只有最基本的生存權得到保障后,才能“知禮節”、講道德。
以老子、莊子等為代表而構建起來的道家思想,以道為思想體系的核心,追溯宇宙萬物的本源,探究自然與人文社會的運行法則和規律。道家思想法則體現在:一是“道法自然”,強調事物發展要順應自然、順應規律;二是“為而不爭”,體現處世之平和、寬容與自然;三是“清凈為天下正”,安靜修身修德,獲得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四是虛其心,虛心方能容人容物;五是“正言若反”的辯證思維,道家思想蘊含深厚哲理,以自然宇宙為研究對象,彰顯出其獨特的個性[3]。
1.道家對農業的認識
中國古代農業是一個自然再生產和社會再生產兼備的產業。人與自然的關系是自然再生產,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社會再生產。道家通過對農業生產的認識,悟出了哲學道理,形成了道家學說。
道家對農業的直接論述不是很多,但對農業和自然的再思考和理論升華闡述得相對多一些。老子認為“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天下有道的時候,馬可以被用于農業;反之,天下無道的時候,馬可能被用于軍事。莊子認為“昔余為禾,耕而鹵莽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蕓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予本年變齊,深其耕而熟耨之,其禾繁以滋”,不認真耕種、鋤草,秋后就不會有好的收成;只有深耕熟耨,莊稼才能生長得好、生長得繁茂。道家關注動植物發育與生理的認知,其許多概念源于農業,而后升華。
道家對農業再生產的認識,主要體現在“道法自然”上,“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何況人乎?”這實際上反映道家對自然現象的一種認識。農業是自然再生產和經濟再生產的結合體,一定是順應自然,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呂氏春秋·審時》“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更好地詮釋了種植業、養殖業作為自然再生產部門,一定充分發揮自然的作用,而人在農業生產過程中只起調節管理的作用而已,不過分夸大人的作用。
2.“道法自然”的農業生態倫理思想
道家的“天人合一”,是一種至高的生存理想和生存境界,強調人的自然性,并通過人的自我超越、實現,達到與自然本體的合一。在“天人合一”思想的基礎上,道家提出了“道法自然”的生態倫理原則,以及合理利用自然資源的生態法則。老子說“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應順從萬物,無為不作。因為“無為”,萬物滋生,繁衍昌盛。一旦有為,則“災及草木,禍及止蟲”,造成災難,發生危機。
“道”是萬物的本原,尊重客觀世界是最高準則,“知常曰明”,人類真正智慧是積極把握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知止有得”,人類控制欲望,考慮自然界的承受能力,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世間萬物與人相類似,有感情,有靈性,有生存權,有尊嚴,因此,人類一切事物的出發點是尊重自然。
3.道家從對農業的認識升華為道家哲學思想
傳統農業的思想原理、理念智慧,孕育了道家的哲學思想。道家認為應該以自然為師,通過對自然的觀察和農業生產實踐,發現農作物春種、夏長、秋收、冬藏的周期性變化。這種周期性變化可以重復循環。老子認為,“治人事天,莫若嗇(穡)”,治理人事奉行天道,應該效法稼穡治理,應該像農業一樣遵從自然規律。“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民多利器,國家滋亂。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更是這個道理。道家從農業生物和合共生、相生相克中悟出了“陰陽相照,相蓋相治,四時相代,相生相殺”的哲學道理。
“道”構成道家哲學的最高范疇。這里的“道”有三層意思:即物質世界的實體,世界的本原,萬物存在的依據和規律。“道”還有一個常見的意義,那就是物質運動的普遍規律,“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
墨子認為,天地萬物的本原是“和”,天地萬物能夠按照一定的規律運動,其必然的前提也是“和”。墨家主張,如果陰陽相和、四季順遂,則五谷豐登,六畜興旺,也只有這樣,人們才能躲避疾病災禍甚至瘟疫兇饑。墨家一直強調對人的約束,勸說貴族節省節約,尊重四時變化,規避災害。
1.墨家“和”的生態智慧
墨家“和”的生態智慧,主要體現在天、地、人“三才”的整體、和諧、平等的共生共存。墨家強調,順從天志,是人與天、人與自然、各種主體之間要保持價值平衡的基本要求。這里,體現了墨家思想中天的客觀價值和人的主體價值,還體現了“人”與“天”之間的共同價值。這種整體價值的導引,闡釋了墨家思想“上利天,中利鬼,下利人”的整體生態價值依據,也就是說,順天之意,即是順遂人心。這種“愛、義、利”的統一,是墨家生態智慧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墨家認為,“天之為寒熱也,節四時,調陰陽……時五谷熟,六畜遂,疾災……兇饑則不至”,人和自然一切存在的原因都是本天地而來。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既受到“天時”的影響,也受到人的消費行為的影響。因此,得出的結論是,順從自然和天時而進行生產發展,自然資源就可以得到可持續利用,經濟社會才能夠健康發展。
2.墨家“和”的哲學思想
墨家“兼愛非攻”思想,關鍵在于人與自然關系處理的方法和態度:既不否定“賴其力生者”利用和改造自然的行為,又要注重“兼相愛、交相利”而使利用和改造自然之物的整體利益最大化,以及保護生態的“以時興利”。墨家這種“和”的特質,可以理解為求同存異之“和”與多樣性統一之“和”,人、社會諸要素相互依存,和諧共生,達到“天上下無大小國,皆天之邑也。人無幼長貴賤,皆天之臣(民)也”。一切生命存在都是“天”整體中的部分,人本身也是自然整體的部分和“普通成員”,凸顯了人與自然等交互主體間的平等性。所以,從這個角度講,只有建立在無差別愛的基礎上,才能做到真正的和諧,人民的正當權益才不會受到損害。
墨家思想是我國古代的重要哲學流派之一。墨家思想的核心是“兼愛”觀,強調“兼相愛,交相利”,抵制“別相惡,交相賊”,主張平等、民主、兼愛,應該愛人助人,不能坑人害人。
五行學說認為,木、火、土、金、水五種物質存在著既相互滋生又相互制約的關系,在不斷的相生相克運動中維持著動態的平衡[7]。人們首先認識到這五種具體的物質,及其之間的相互滋生關系,隨后,又不斷深化發展出相克關系,并認為這種相生相克的模式屬于萬物內部及其不同事物之間矛盾利害關系的基本模式。
“五行”二字最早出于《尚書》,但最具代表性的詮釋是隋代蕭吉的《五行大義》: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之間存在著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的相克關系。五行相克之說在春秋時代已經頗為常見。在五行相克的關系中有“制約、規范,使功能實現”的意味。五行相克的起源也來自于對早期農業生產的觀察:水克火是以水來防范和消除火災的影響;火克金是對冶煉金屬和制造金屬工具的描述;金克木是對砍伐和采集作物的觀察;木克土如前所說,表明了木制工具是最早的耕作器材,木制的耒耜在相當長的歷史中發揮了作用;土克水則是對早期水利工程的描述[8]。
中國古代勞動人民在同大自然的協同發展過程中,逐漸認識周圍的自然事物、逐漸發現并掌握自然規律,并且利用所掌握的自然規律為人類自己服務。中華先民對“五行”的認識,首先起于對自然物的認識,在農業生產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的自然物認知經驗。林德宏在《中國典籍精華叢書》中提到:“五行概念實際上來源于農業生產的五大要素:農作物——木,土壤、肥料——土,水——水,火——陽光,金——工具。五行相生相克。”[9]因此,五行學說,實際上就是圍繞同農業息息相關的五大要素而產生的。
人類在漫長的農業生產實踐中總結出的經驗在處理異常事件中肯定是有用的,而且在非常時期往往能夠促進經驗的系統化。“五行”作為分類體系,被用來規范農業生產要素的方方面面,如方位、季節、物候、時令、畜禽、谷、蔬果等,并按照其性質、功能相似或存在聯系的法則,取象比類,將所有的要素分別納入“五行”當中,揭示事物內部諸要素之間存在正向促進及反向抑制的雙向調節和動態平衡。
五行學說是中國古代解釋自然界陰陽兩種物質對立和相互消長的理論根據及說明世界萬物的起源和多樣性的哲學概念依據,體現了整體統一、相生相克、和諧圓滿等思想。
中華農耕文化孕育了中國傳統哲學,對中國傳統哲學的發生、發展、延續發揮了重要作用,當然,中國傳統哲學思想對中國傳統農業發展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雖然中國傳統哲學或多或少存在一些歷史局限,但其中的精華部分對當今農業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仍具有現實借鑒意義。
中國傳統哲學認為,人和世間萬物都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現代農業農村要高質量發展,就一定要辯證地看待人與自然的關系,尊重大自然和客觀事物,重視但不夸大人的主觀能動性,不能將人與自然對立,更不能征服自然,過分突出人的主觀能動性的作用,否則,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造成難以為繼的危機。
客觀世界及其發展規律是有其內在發展邏輯的,并不是雜亂無章的運動。要想順應自然并為我所用,那么一定要先認識世界,找尋客觀世界和客觀事物運行的規律,并在農業生產實踐和社會發展中,按照客觀規律辦事,順應四時變化,尊重萬物消長,才能達到不失農時、不違農時,才能保護動植物等生物資源、永續可利用,才能達到農業可持續發展。“以時入山林”,“以時興利”,“以時使民”,“節用而愛人”。任何違背客觀規律的行為和做法,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人類生存與繁衍,不能以犧牲人類的生存環境為代價,因為人類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不是大自然的對立面。人類要發展,必須建立在天、地、人和諧共生的框架下來實現,積極賡續傳統農業“三才”思想和中國傳統哲學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樹牢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意識,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積極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構建山水林田湖草相和諧的生命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