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行為與價值：遺產地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主觀幸福感研究

鄭 鈞，韓 瑛

(忻州師范學院，山西 忻州 034000)

幸福是人類的終極追求。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全民幸福工程建設，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把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扎實推動共同富裕，不斷增強人民群眾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然而，2018年聯合國發布的第六份《全球幸福報告》指出，中國在156個國家和地區中的幸福感指數排名僅為第86名，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并沒有顯著提升國民的幸福指數。近幾年，我國非正規經濟發展迅速，非正規就業人數急劇膨脹，目前對我國非正規就業人數尚未有官方統計數據，國內學者運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估計2018年我國城鎮非正規就業人員規模達到26 459.07萬人，占城鎮就業人員的60.94%[1]。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非正規就業群體工作不穩定，收入水平低，缺乏社會保障，不但要承擔極大的生活壓力，而且面臨更為嚴重的社會歧視，其幸福感水平顯著降低[2]。

1 研究概況

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是我國非正規就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據測算2011年我國旅游正規就業人數達到204.40萬人，旅游非正規就業人數為2 040.04萬人，旅游非正規就業乘數達到9.98[3]。國內學術界運用不同的方法，從不同的學科視角對我國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展開研究。①經濟學視角多側重于群體的從業動機、路徑和發展方向；收入水平的影響因素；產業融合和共享經濟對就業產生的影響；就業的影響因素、致貧因素及其效應展開研究[4-9]。②地理學視角下側重于就業群體的空間集聚的研究[10]。③社會學視角下側重于群體的社會認同、社會排斥、行業滿意度和生活質量狀況[11-14]。上述研究基本沒有涉及主觀幸福感知領域，對其生活質量的研究雖能從一定程度上反映這一群體的幸福感知狀況，但更多側重于城市旅游發展帶來的影響及其差異。

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與其他非正規就業群體在就業特質上具有同質性，進入門檻低、工作不穩定且帶有鮮明的季節性；其鮮明的特點就是服務于旅游者和旅游業，散布于各大城市和旅游景區景點。他們的幸福感如何，是否存在群體差異，影響因素有哪些。筆者選取五臺山景區為案例地進行研究。

2 研究設計

非正規部門和非正規就業的概念最早由國際勞工組織在70年代初提出，在我國又叫靈活就業，其典型特征：①生產規模小，資金投入少，從業人員數量少。②不固定。即無固定勞動關系、無固定工作場所、無固定的雇主和服務對象，工作流動性較大。③不穩定。即收入很不穩定，沒有納入社會保障范圍。④形式靈活。多數屬于自謀職業和生產自救型就業，如非全日制工作、小時工作、彈性工作和季節性就業等[15]。五臺山作為世界自然和文化雙重遺產地，自然風景優美，寺廟眾多，文化旅游資源極其豐富，每年接待大約500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景區中心區域臺懷鎮和張柏峪村存在大量的旅游非正規部門和非正規就業者，主要包括小規模旅行社、住宿招待所、小型餐館飯店、小規模商店、固定場所地攤商品銷售者及少量的交通運輸服務人員和拍照人員。調研時間選取在2020年9月16日-17日和10月12日-17日，以問卷填寫為主，隨機訪談為輔。問卷設計參考梁增賢的生活質量測量量表、郭為的行業滿意度測量量表、陳亞玲的高校教師主觀幸福感測量量表和亢雄的旅游者幸福感測量量表，采用李克特7點式計分標準。

問卷主要分為四大部分：①人口統計特征，包括性別、戶籍、年齡、學歷、婚姻狀況、收入水平等。②就業者群體特征，包括職業類型、從業年長、佛教徒身份、佛教信仰狀況、性格特征等。③主觀幸福感的31項測量維度。④就業者行為傾向和總體主觀幸福感知。問卷發放采取現場發放，現場指導填寫和現場回收的方式，發放問卷188份，回收188份，回收率100%；有效問卷180份，有效回收率為95.7%。運用SPASS22.0首先對有關主觀幸福感的31個測量維度進行主成分分析，提煉出9個公共因子類別并命名；然后采用均值和方差分析主觀幸福感的人口統計特征差異和群體特征差異；最后運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考察總體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因素。

3 研究結果

3.1 非正規就業群體主觀幸福感因子得分

文中樣本31個測量維度的效度檢驗中，克朗巴哈阿爾法(Cronbach's alpha)系數為0.850，表明樣本結構設計合理，具有較高的信度。KMO值為0.793，Bartlett，s球形檢定的近似卡方值為1 873.092，自由度為465，顯著性水平p=.000，樣本信息量充分，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采用方差最大化正交旋轉(Varimax)進行主成分分析，從31個測量維度中提取到9個主觀幸福感的公共因子，累積解釋量達到63.932%，具有較好的解釋力，見表1。

表1 因子分析結果

9個主觀幸福感公共因子分別命名為：休閑生活是第一個公共因子，包括休閑娛樂時間、休閑娛樂支出、業余興趣愛好、收入滿意、生活狀況共5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休閑生活方面的主觀幸福感知水平。景區政策因子與景區的創業條件和機會、優惠政策、工作技能培訓、信貸支持力度、建議采納程度和意見反映渠道相關的6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景區就業優惠政策的幸福感知狀況。工作狀況因子包括工作穩定性、工作輕松程度、工作自由程度和工作環境4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從事工作的滿意程度。工作價值觀包含工作前景、工作意義、工作受尊重的程度3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職業的樂觀程度和價值感知水平。景區管控包含職業受驅趕程度、處罰力度和經營場所變換3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景區就業管理的滿意狀況。人際關系與交往包含與家人的和睦程度、與朋友的相處時間和關系以及社交廣度3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在人際關系和社交方面的幸福感知水平。健康因子包含以身體健康狀況和睡眠質量兩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在身體健康方面的主觀幸福感知水平。景區環境包含景區交通狀況、物價水平和社會治安狀況3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景區宏觀環境的幸福感知。景區干預僅包含景區管理方對就業者的干擾和干預程度兩個測量維度，反映非正規就業群體對景區就業干預的主觀幸福感知。

表2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表明，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在休閑生活(M=3.31)和景區政策(M=3.66)的主觀幸福感知水平較低，可知就業群體休閑生活時間較少，收入水平較低，休閑娛樂的興趣愛好更沒有得到發展,這與其工作性質和特點緊密相關。另一方面，景區管理部門在就業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旅游服務技能的培訓，便利優惠措施的提供方面嚴重滯后。均值得分較高的為工作狀況(M=4.61)、景區干預(M=4.77)和工作價值觀(M=4.94)，居于中等偏上水平。仔細研究發現，3個因子都跟非正規就業群體從事的職業有著直接和間接的關聯，均值得分的接近程度充分說明了這一內在關聯性。表明非正規就業群體大多從事一些學歷要求低、工作技術含量少、收入水平相對較低且不穩定的一些臨時性、易變性的旅游服務工作，加上五臺山景區旅游淡旺季明顯，全球性新冠肺炎對五臺山景區的旅游造成極大的沖擊，進一步加劇了工作的不穩定程度，對工作前景感到迷茫，工作價值主觀幸福感較低。主觀幸福感均值得分較高的是景區環境(M=5.01)、人際關系與交往(M=5.46)、健康(M=5.58)和景區管控(M=5.92)4個主觀幸福感因子，主觀幸福感知較為明顯。有佛教圣地之稱的五臺山風景區，自然生態環境良好，在佛教文化的熏陶下，人們習慣了那里的生活環境，尤其是對景區當地的社會治安環境積極肯定的評價，從側面反映出滿意的治安狀況；交通卻因旅游旺季而顯得緊張和擁堵，旅游淡季時趨于通暢。適宜的自然環境、夏季涼爽的氣候和常年穩定的游客數量給非正規就業群體提供了良好的就業機會和人際交往空間。大多數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有固定的經營場所，即使是在地攤上擺攤銷售各種旅游商品和紀念品的小商小販也有固定的區域和地點，這得益于旅游景區管理部門良好的管理措施和高效的協調能力，形成了良好的人地關系和人際關系。9個因子的標準差在1.13～1.38之間，說明主觀幸福感各因子得分較為集中，波動幅度小，分布平穩。

表2 主觀幸福感各因子得分均值與標準差

3.2 非正規就業群體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因素分析

3.2.1 人口統計學特征視角下的幸福感差異比較

通過對總體主觀幸福感的獨立樣本T檢驗和單因素方差分析，見表3，結果表明女性主觀幸福感均值高于男性，但并不存在顯著差異。城鎮戶籍就業者的主觀幸福感知明顯要高于農村戶籍就業者，城鎮人口相對農村人口擁有更為便利的就業條件和社會資本，能獲得更高的收入水平。婚姻狀況對就業群體的幸福感知影響存在顯著差異，未婚者高于已婚就業者，未婚者相較已婚者不需承擔家庭負擔，從事旅游服務工作對他們更是一次職業成長的機會，雖然收入低但能積累工作經驗，提高能力，擴大視野，從而有更高的幸福感。就業者在年齡上的幸福感知差異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變化趨勢，35歲以下和45歲～60歲就業者的幸福感知要高于36歲～45歲的就業者，但大于60歲以上的老齡就業者較低。這與中年就業者面臨較重的家庭負擔，老齡就業者逐漸惡化的身體健康條件有極大的關聯。學歷對就業者幸福感的影響表現出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變化趨勢，小學學歷的就業者顯著低于高中及以上學歷，初中學歷顯著低于大專及以上學歷，大專及以上學歷又開始下降。現有的研究表明學歷越高，知識越豐富，多從事較高層次的職業，擁有更多的收入和閑暇時間，其主觀幸福感越高。但高學歷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因為其職業的不穩定性，收入與學歷的不匹配，而導致學歷與幸福感知呈現背離。收入水平對就業者幸福感的影響不明顯，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大多收入沒有保障并且處于較低的水平，收入差距較小，很難形成顯著差異。

表3 主觀幸福感的人口統計特征差異比較

3.2.2 非正規就業群體幸福感的主要影響因子分析

通過對上述9個公共因子進行二次因子分析，9個測量維度的效度檢驗中，克朗巴哈阿爾法(Cronbach's alpha)系數為0.709，信度較高，KMO值為0.722，Bartlett，s球形檢定的近似卡方值為267.808，自由度為36，顯著性水平p=.000，樣本信息量較充分，適合進行因子分析。采用方差最大化正交旋轉進行主成分分析，從9個測量維度中提取到3個主觀幸福感的公共因子，累積解釋量達到57.551%，解釋力較佳，依據各因子的關聯性和得分系數矩陣分別命名如下。

3.2.2.1 景區管理。景區管理包括景區政策、景區管控、景區干預和景區環境4個維度，描述景區變量對非正規就業群體幸福感的影響。遺產型景區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的就業狀況與景區的管理密切相關，就業容量的大小由景區接待游客的數量和消費量來決定，不納入政府就業統計和計劃的非正規就業群體希望獲得更多的就業機會和經濟收益。但作為景區代表的管理部門承擔著遺產資源保護和旅游發展的雙重職責，既要實現旅游發展收益最大化，又不能讓十足珍貴的遺產資源遭到破壞，勢必借助各種政策、措施達到雙重目標。五臺山景區非正規就業量多面廣，對這一就業群體的管理成為景區管理部門的重要內容，其出臺的管理政策和措施，采取的管理方式及干預程度對非正規就業群體的就業、收益及生活狀況都會造成直接的影響。

3.2.2.2 行為習慣。行為習慣主要包括健康、休閑生活和人際關系與交往3個維度，反映就業者自身的身體健康狀況、休閑娛樂生活和社會交往等行為特征對幸福感的影響。個體的行為習慣，如有規律的生活方式、休閑娛樂偏好、人際關系與交往等對主觀幸福感產生積極影響。經濟學視角下的休閑娛樂能直接增加效用水平，從而提高幸福感；同樣，較廣而又和諧的人際關系會讓個體擴大眼界，實現心靈的溝通和交流，有助于提高生活滿意度，因此，以休閑生活和人際關系與交往為核心的個體行為習慣是非正規就業群體幸福感知的又一重要變量。

3.2.2.3 價值導向。價值觀對幸福感存在顯著影響，職業價值觀對幸福感有顯著正向影響關系[16-17]。由工作狀況和工作價值觀兩個因子構成的價值導向，反映就業者對工作的態度和樂觀程度以及從事該項職業獲得的受尊重感帶給其主觀幸福感知。

3.3 主觀幸福感的模型構建及其檢驗

為檢驗上述變量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程度，構建如下模型，SWBi=β0+β1SMi+β2BHi+β3IEi+ξi，SWB代表主觀幸福感變量，SM代表景區管理變量，BH代表個體行為習慣變量，IE代表價值導向變量，β0為常數項，β1～β3為各變量系數，ξ為隨機擾動項。將這3個變量作為預測變量，總體主觀幸福感作為因變量，進行逐步多元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3個預測變量的多元相關系數為(R2)0.682，有效解釋總體主觀幸福感的68.2%；回歸模型整體性檢驗的F值為129.125(P=0.000<0.01)說明總體主觀幸福感的回歸模型有效。

表4 主觀幸福感多元回歸分析結果

從標準化回歸系數來看，所有的系數都為正，表示3個變量對非正規就業群體的主觀幸福感存在正向影響。景區管理的R2值為0.436，對主觀幸福感的解釋量達到43.6%，是影響幸福感變化最重要的一個變量，標準化系數為0.398，具有較高的關聯度。表明景區管理部門的管理政策、措施和對非正規就業的干預程度對其幸福感知影響較大，積極有益的政策措施和干預手段能顯著提高該群體的生活滿意度和幸福感。行為習慣變量的R2值凈增量為0.135，對幸福感的有效解釋量達到13.5%，標準化系數達到0.369。以健康、休閑生活和人際關系與交往為主成分的行為習慣是其主觀幸福感變動的重要因素，非正規就業群體的工作時間長，收入水平偏低，導致其休閑生活滿意程度得分均值較低，但旅游為他們提供的就業機會擴大了人際交往空間，增長了見識，成為幸福的重要來源。價值導向變量對主觀幸福感解釋力為11.1%，標準化系數為0.310，就業者的職業態度和理念以及服務游客過程中受游客的尊重程度能夠顯著影響幸福感知。從兩個因子的得分均值來看，就業者從其工作以及價值感知中獲得較高的主觀福祉。

4 結論及其建議

人口統計特征中性別和收入水平對遺產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主觀幸福感沒有影響；戶籍、婚姻、年齡和學歷影響顯著。城鎮就業者高于農村就業者；未婚就業者高于已婚就業者；年齡對幸福感的影響呈現先降后升的U型變化特征，但60歲以上高齡群體較低不具有統計意義；學歷對幸福感的影響呈現先升后降的倒U型特征，初中及以下學歷顯著低于高中及以上學歷，大學及以上學歷低于高中或中專學歷但不具有統計意義。

對遺產地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主觀幸福感總量解釋力依次為景區管理，達到43.6%，相關系數為0.398；行為習慣對主觀幸福感的解釋力達到13.5%，相關系數為0.369；價值導向對幸福感的解釋力達到11.1%，相關系數為0.310。

作為遺產地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其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因素眾多。既有其自身的內源性因素，如身心健康狀況、休閑娛樂和人際關系與交往等；又與其職業及價值導向有關；還與外界遺產旅游景區管理因素緊密相連。因此，需要制定有利于旅游非正規就業群體的政策和措施，如提供低息甚至免息的金融貸款；加強職業培訓，積極引導形成正確的職業價值觀和服務觀念；減少管理部門對該群體的就業干預，對其進行規范引導、積極幫扶以提高其主觀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