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岸上種魚

麥麥

早上，爺爺從海邊回來就變得瘋瘋癲癲的，扛起鋤頭就出去，說是去種魚。

兒子叫孫子石濤跟著爺爺，爺爺可能患上了老年癡呆癥，別讓他走丟了。爺爺扛著鋤頭走在前面，石濤跟在爺爺后面。爺爺來到海邊，站在一棵高高的椰子樹下，嘀嘀咕咕了一陣子，石濤也不知道爺爺在說些什么。爺爺一邊說一邊在樹下挖，沙土很松軟，不一會兒爺爺挖了一個大坑。爺爺找了一塊大石頭，放到坑里，又用沙土蓋住。

水爹剛好也來到海邊，遠遠躲在一棵椰子樹下看著，然后才悄悄離開。

水爹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水嫂，囑咐水嫂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水嫂想了想說：“不對呀，石濤爺爺真的要藏金藏銀也用不著跑海邊呀！”水爹說：“會不會是在找金子呢？聽說當年石濤的曾祖父去西沙拾到好多金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趁著天黑，水爹和水嫂去爺爺白天去過的海邊林地。水爹用鐵鍬在沙地里挖，水嫂邊打手電筒邊觀察四周的動靜。

天底下沒有不漏氣的風，爺爺挖寶的事情還是被寶石村的人傳得沸沸揚揚。爺爺的同輩人王叔公說，小時候確實是聽說過石濤的曾祖父年輕時去西沙撿到金子。王叔公為了驗證自己說話的分量，還說出了曾祖父同船的兩位漁民，可是這兩位老人早已仙逝，也就無從考證。拾金子的事就越傳越神奇。這話當然也傳到了石濤家人的耳朵里。石濤問父親，父親說沒聽說過。石濤問爺爺，爺爺只是笑。

爺爺在海邊的椰子樹下乘涼，很多人就去問爺爺。爺爺搖著蒲扇，半張半閉著眼睛，張開掉光牙齒的癟嘴說：“我父親去西沙是拾過金子，我母親就是我父親用兩個金幣換來的。七歲那年，我撞見我父親藏著一個小甕，見我就慌慌張張收起來，叫我不要告訴別人。你說不是藏著金子是藏啥？”“后來呢？后來金子藏到哪里去了？”人們追問。爺爺思忖說：“那時候我家被抄，父親怕金子被人發(fā)現，就埋在地下了。”大家不約而同地問：“埋在地下哪里呢？”“噓——”爺爺伸出一根手指放嘴邊，做了個天機不可泄露的姿勢。大家安靜下來，繃緊神經，眼都不眨地盯著爺爺。爺爺張開半閉的雙眼，用枯槁的手顫顫巍巍指了指說：“當然是我家的地里。”大家順著爺爺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李記養(yǎng)殖場。那里原是一大片木麻黃樹，樹木郁郁蔥蔥，長勢旺盛。幾年前那里被外地的李老板承包，砍伐了樹木，建起了養(yǎng)殖場。養(yǎng)殖場四周高墻包圍，白天黑夜大門緊鎖，以防外人進來。

爺爺說：“那塊地原是我祖上的地皮，解放后被公家沒收了。抄家那會兒，我父親就把金子埋在那地下。”

人們像從夢中驚醒，有人相信爺爺說的是真的，有人質疑爺爺說的是假的，老糊涂了。有人說，要是真的，那李記養(yǎng)殖場動工挖掘時怎么就沒人發(fā)現呢？也有人說，或許是埋得深，或許就在養(yǎng)殖場附近……

從那天起，村民趁著天黑就去挖金子。李記養(yǎng)殖場周圍的土沙堆積成了一個個的小山丘，空氣中都散發(fā)著海沙咸腥的氣息。

那片沙地，反復地被人挖掘，翻來攪去亂糟糟的。李記養(yǎng)殖場遭了殃，圍墻幾處墻基被挖，沒過多久，只聽見“轟隆”一聲，圍墻砰然倒塌。養(yǎng)殖場沒有了障礙，有人就摸黑在養(yǎng)殖場內偷挖。場內種的兩棵兩米多高的椰子樹也被人連根挖起。

李記養(yǎng)殖場遭遇了一場劫難，李老板氣沖沖地跑去質問爺爺。當時爺爺正搖著蒲扇半睡半醒躺在網兜里納涼。李老板鐵青著臉，沖著爺爺吼：“我真想揍你！”爺爺假裝聽不見，大聲問：“你想聽拾金子的故事嗎？”李老板提高聲音說：“我想揍你！”爺爺也大聲說：“我在岸上種魚，礙你什么事了？”氣得李老板一個勁翻白眼珠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爺爺笑了：“不信？不信就給我滾蛋！”

李記養(yǎng)殖場不久被舉報，因為破壞海防林，養(yǎng)殖場被處罰并責令停業(yè)。

點評：

小說的構思很巧妙。開頭寫得很神秘，爺爺挖金子的消息在村里攪起了軒然大波，初看以為是一個傳奇的故事，一直看到結尾，才知道是一個保護環(huán)境的主題。爺爺為人精明，事件寫得不顯山不露水，卻處理得十分得當。人物刻畫得鮮明，側面描寫手法的巧妙運用，為小說增添了不少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