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軍裝

王鴻勛

1962年4月至5月期間，在外來敵對勢力的策動下，發生了大量中國邊民越境事件。

事件發生之后，為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的完整，維護新疆的穩定與發展，根據周恩來總理指示，經中央軍委批準，由中國人民解放軍原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副政委張仲翰將軍牽頭，沿中蘇、中蒙邊境籌建成立了邊境團場和值班連隊，肩負著戍邊屯墾、保家衛國兩重重要的歷史使命。

當時的邊境團場一般都編制有武裝民兵值班連，其余連隊為普通民兵連或是排。武裝民兵值班連的主要任務是習武備戰。每個值班連都有自己的番號。

為使值班部隊軍容規范嚴肅，整齊統一，值班連隊配發了灰色制式服裝，戰士們稱之為“灰軍裝”。值班連隊的建制跟正規部隊的一樣。

1962年至1965年，團場的值班連隊常跟軍分區的邊防部隊比武交流。結果常常是灰軍裝比綠軍裝略勝一籌。每到這時，綠軍裝的領導就會哈哈大笑著說：“我們的新兵蛋子和你們這些穿灰軍裝不轉業的老資格戰士比武，真可以學到不少‘真經。”

值班連的民兵，兵源主要由復轉退伍軍人和支邊青年及兵團知青構成。他們中的復轉退伍軍人，來自全軍各兵種。有步兵、炮兵、騎兵、偵察兵、裝甲兵、坦克兵、工程兵、防化兵、航空兵等等。其中，許多人在部隊就參加過各種級別的大比武訓練。在兵團民兵中，特等射手、投彈能手、刺殺標兵、爆破能手……比比皆是。軍事技術五項全能也大有人在。我團就有投彈能手張憲英，右手出手就是70米，左手55米，且精準度極高。神炮手孫秀武，60毫米迫擊炮簡易發射是一絕。不用炮盤不用瞄準鏡也不用炮架，一手提炮筒，一手握炮彈，跑步到指定位置，右腿一踢右鞋脫落反扣在地，緊接著右腿單腿跪地，左小腿垂直地面，右手將炮筒底座圓頭墊在反扣的鞋底上，炮筒靠在彎曲的左大腿上，伸開右臂豎起大姆指，瞇眼測定目標距離，一手握炮筒讓炮筒與垂直地面的左小腿成一定夾角，一手將炮彈平穩裝填至炮膛。瞬間炮彈飛出，在空中劃出弧度，隨即擊中目標。從到達指定位置到炮彈發射出膛總用時不超過三分鐘。偵查標兵尹風魯，徒手順著團部禮堂墻角僅一分鐘多點的時間就攀上了十幾米高的禮堂屋頂。還有格斗能手李振江、神槍手李建斌等等，個個身手不凡。

值班民兵戰士的訓練考核是非常嚴格的。在營房和訓練場隨處可見“提高警惕、保衛祖國”“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時刻聽從黨召喚，堅決打敗帝修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激勵士氣的標語。這些身穿灰軍裝的戰士進行射擊訓練時，槍刺上吊著一到兩塊磚，準星護圈上放粒小石子，磚不能晃，擊發時石子不能掉。一練就是個把小時，練得腰酸背疼、胳膊僵硬。刺殺訓練下來，護具一脫，就看到被汗水浸濕的軍裝和一圈白白的汗堿痕跡。單兵進攻、班組進攻、單兵防御、班組防御訓練時，戰士們摸爬滾打，渾身是汗，搞得精疲力盡、疲憊不堪，卻樂在其中。

嚴格的訓練考核使得民兵們單兵作戰素質很高。所以，在和邊防戰士們的交流比武賽事中，取得優異成績并不意外。兵團民兵這支強大的武裝隊伍，自建立以來，就是一支對外震懾外敵、對內維護穩定發展的可靠的武裝力量。兵團值班連隊不論是穿灰軍裝，還是穿綠軍裝，還是現在穿迷彩服的年代，他們都能亦軍亦民，都在勞武結合，戰備值勤，站崗巡邏。他們熱愛軍墾事業，樂于奉獻;他們用雙手和汗水、用智慧和堅韌，把戈壁大漠變成了片片綠洲和米糧川;他們和共和國一同成長，他們同國防事業一起鞏固發展……

現在的應急分隊裝備比當年鎮邊將軍張仲翰一手建立的“灰軍裝部隊”強多了。可當年的值班部隊的灰軍裝卻始終沒有從我腦海中淡去。有一次我陪上級領導調研邊防工作，到了74團鐘槐哨所陳列室，看見了當年的值班連隊民兵戰士穿過的灰軍裝。我的心情驟然激動起來，經工作人員同意，我把灰軍裝拿起來反復地看著，撫摸著，眼睛有些濕潤了。我拿著灰軍裝，給前來調研的領導們娓娓講述著那個年代兵團值班部隊的民兵戰士們戍邊守土，屯墾維穩，可歌可泣的事跡。看到他們臉上由衷地流露出肅然起敬的神情，我心里升騰起了一種作為兵團人的自豪感。

許多年過去了，那件灰軍裝還在嗎？我心里很惦念它，因為兵團值班部隊的戰士穿過這種制式的灰軍裝。那段輝煌不會湮滅在歷史的塵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