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絲綢中的四合如意云紋淺析

賈靜婷，陳海英，胡曉東

（武漢紡織大學 服裝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明代時期，資本主義萌芽出現，隨著商業與手工業飛速發展，如意云紋也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出現了以四合如意云紋為代表的一系列云紋裝飾紋樣，在銅器、漆器及絲綢中被廣泛使用[1]。四合如意云紋是以一個單體如意形為基本元素，分上、下、左、右4個方向斗合，形成一個非常完整的四合如意形態，然后在邊緣延展出飛云或流云等輔助裝飾紋樣。明代時期，四合如意云紋又被稱為骨朵云，在《明實錄》中記載，也是明清時期最流行的吉祥紋樣之一[2]。在目前出土的絲織物中，四合如意云紋大多以暗紋的形式出現，既豐富了絲綢面料，也起到了裝飾美觀的作用。四合如意云紋還常作為主紋或者輔紋，與其他吉祥紋樣組合，表現不同的吉祥寓意與象征內涵，傳達人們對吉祥如意、美好生活的向往。

1 四合如意云紋溯源

云紋作為我國兩大圖案類型中的抽象圖案代表紋樣之一，在演變的過程中根據每個時代文化、宗教、審美、工藝水平等不同，產生了不同的形態。四合如意云紋作為云紋體系的一員，最初由商周時期的雷云紋演變而來，到春秋戰國發展為勾連云紋及動感強烈的卷云紋，到漢代發展為云氣紋，因道教及遺留下來的楚文化中的神仙思想，常將人物、鳥獸等與云紋穿插在一起，達到騰云駕霧、仙氣飄飄的畫面流動效果，浪漫而富有詩意，這也是云紋形態最生動和豐富的時期[3]；魏晉時期，云紋由道教的云氣紋變為佛教的流云紋，較漢代缺少了動勢，同時也簡化了形態。唐宋的云紋更多地模仿自然，出現了朵云紋，如意云紋也進一步發展，且逐漸趨于定型化和裝飾化。元代的朵云紋稍顯復雜，但呈現出明顯的組合性、規律性和對稱性。明代的云紋在元代的基礎上繼續發展，在如意云紋的基礎上，四周配以小流云裝飾，逐漸演變出四合如意云紋，構圖四平八穩，圖案簡潔明了，富有對稱感和秩序感。

2 四合如意云紋造型表現形式

從目前出土的帶有四合如意云紋的物品來看，主要有兩種造型表現形式：（1）將一朵完整的四合如意云紋作為一個單元的四合如意朵云紋；（2）將四合如意云紋的云腳相連，表現為連綿不絕、層層相連的四合如意連云紋。

2.1 四合如意朵云紋

四合如意朵云紋的應用有4種形式，不同組合的造型有所差別。

（1）以單一的四合如意朵云紋為主題，通常為散點排列，形狀為四合如意云頭，上、下、左、右有4只獨立的云腳，有些造型框架整體呈“卍”字形，有“萬事如意”的吉祥寓意；在造型尺寸方面，有的單個朵云較大，頗具動感，有些朵云較小，排列十分密集。另外，還有一種特殊的四合如意朵云紋，如北京藝術博物館藏明代四合如意云紋暗花綢，此四合如意云頭設計十分圖案化，由4個渦紋組成[4]。

（2）有些是以單色四合如意朵云紋為主紋，呈規則散點排列，空地上綴方勝、靈芝等雜寶紋圖案，既嚴整規矩，又不失活潑；有些四合如意朵云紋由多種彩色絲線織成，以曲水紋為地紋，地紋規整，朵云活潑，一靜一動，對比強烈，多樣的色彩增強了裝飾效果。

（3）四合如意朵云紋與雜寶紋、靈芝紋、龍鳳紋等組合成共同主題紋樣，兩兩相惜，共同表達吉祥內涵。如在明代織繡紅地四合如意云鳳紋織金緞里，四合如意云紋和飛鳳紋圖案大小相仿，相互交錯排列，紋飾結構緊密，緞面整體呈現出精致細膩、典雅高貴的風格[5]。

（4）四合如意朵云紋作為龍、鳳、仙鶴等紋樣的輔紋出現，這樣的圖案也大量存在。

2.2 四合如意連云紋

四合如意連云紋的組合有3種形式。

（1）單一連云作為裝飾紋樣，排與排之間以帶狀流云雙向連接，稍相錯排列，云頭之間通過其中的兩只云腳彼此串聯，這種四合如意連云紋造型有大有小，大的云頭往往較為豐滿，小的通常云頭秀巧[6]。此外，四合如意連云紋的云腳造型還有其他變化，有的四合如意連云紋的一只云腳分叉，分別與下方錯落排列的兩個云頭相連，另一只云腳自由飄動，還有一只云腳與另一云頭相連，整體排列是三向連接，以條狀流云連接3個方向的四合如意連云紋，使之呈“品”字形；還有的四合如意連云紋造型與上述有所不同，即四合如意云頭十分圖案化，由4個渦紋組成，兩只云腳向兩側自由飄動，另外兩只云腳呈S形，分別與其他兩個云頭相連。

（2）四合如意連云紋作為龍紋、鳳紋和大朵靈芝紋的輔紋，形狀有兩種。一種造型是四合如意云頭，除了用于串聯各個云紋的兩只云腳，在云頭兩側一般還飄動著3～4只短小的云腳。還有一種更為圖案化的形式，即云頭不是四合如意式，而是二合如意式，云朵一般兩兩相連，但不像單一形式的四合如意云紋那樣規整嚴謹。

（3）四合如意云紋作為主紋，輔以雜寶紋和細小的靈芝紋。四合如意連云紋呈斜向或縱向延伸，空隙處填充雜寶紋或靈芝紋。

3 四合如意云紋的形式美

四合如意云紋的視覺形態特征體現了民族審美心理的普遍傾向，符合中國人一般的審美習慣。四合如意云紋是如意與云紋的組合，是由如意云紋發展而來，以渦形的曲線為主要構成部分，呈現出左右對稱、互逆對旋的角形穩定感與結構感，后又在如意云紋四周連接兩條或多條小流云，被稱為“云腳”，變化為四合如意云紋。整體構成形態呈現出對稱與變化、均衡與運動、卷曲與舒張等矛盾統一的視覺感。

從線條上看，四合如意云紋線條流暢、流線婉轉，富有韻律感和節奏感。從結構上看，四合如意云紋左右對稱、逆向旋轉，沉穩中又帶有流動感。從色彩上看，四合如意云紋常被用在暗花絲織物上，色彩低沉，是一種低調的奢華，與其他紋樣組合運用時，既增加了面料的層次，同時也襯托了主紋的絢麗。當四合如意云紋多采用紅、黃、藍、綠等鮮艷的色彩時，一般起到主紋的作用，其巧妙的工藝手法與圖案構思使其整體上呈現令人嘆為觀止的精美風格。其靈活自如的特征，亦使其無論是在規范的空間里，還是在自由的空間里，都能和諧適應，并與其他各種圖形銜接或組合，作高度自由的安排[7]。

4 四合如意云紋的內涵美

4.1 寓意吉祥

自古以來，人們非常重視中國傳統紋樣的表意性，帶著以己度物的“主觀”色彩。在四合如意云紋中，“四合”指4個方向，也是八字術語，指天合、地合、人合、己合，意指向內、向心的排列，具有四方團聚的美好寓意。“如意”字面意思可解釋為“如人心意”，寓意美滿、稱心、幸福、吉祥、幸運，表達了人們祈求幸福圓滿所包含的一切美好情感與愿望；云之“祥”，不在云，也不在其形，而在人們對其寄予期盼、敬仰的文化觀念和審美意識。“如意”和“云紋”一詞，在造型形式上很相似，寓意也相仿，所以筆者認為四合如意云紋象征“天、地、人、己”四方舒心順意[8]。關于吉祥紋樣，中華兒女將社會風貌和人文風情以及自己的審美愛好、生活習性、宗教信仰融入其中，寄托了自己吉祥如意、驅邪避兇的美好愿望，創造了大量傳統吉祥紋樣，在中國幾千年的文化歷程里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當代設計師們的靈感來源。

4.2 借物言情

受中國傳統思想、文化的影響，中國人往往比較含蓄、不善言談，羞于向他人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往往喜歡運用隱喻、借物抒情等方法表達自己的喜好和情感。紋樣則成了表達人們內心所思所想的載體。四合如意云紋也是先人表達情感的重要媒介，其內部穩定的框架結構、外部流動的線條感，給人們帶來安定感的同時又充滿了希望。四合如意云紋也常與其他圖案組合，代表不同的含義，如與金銀錠、方勝、犀角等八寶進行搭配，稱為四合如意八寶紋；與曲水“卍”字紋組合，寓意為“永遠萬事如意”等，表達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也是最含蓄浪漫的情感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