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康凱品讀:
在當代詩壇上,袁永蘋的寫作頗具異端色彩:她有一種強勁的浪漫主義風格傾向。當絕大多數寫作者遵循一種現代性觀念,致力于去消解主體性——宣稱“人死了”的時候,袁永蘋反其道而行之,試圖在自己的詩里建構一個強大的主體;她的浪漫主義也由此而來。不過她并不缺少現代性,或者說,她在嘗試另一種現代性,有點類似于尼采所開辟的現代性:上帝死了,而人活了。這也是為人的存在賦予尊嚴的一種努力。因此,袁永蘋詩中的“我”往往不是一個庸常的“活著”的形象,而總是一個詩人、藝術家或思想者的形象,“在人類的疆土上”,以強健的生命本能,和高速運行的心智,緊張地面對“一個和另一個無法喘息的機警時刻”,去捕捉“一個極佳或可能極佳的句子”,去“等待沖決匯入狂浪的潮水”。這種酒神般的迷狂,讓我們在現代詩里重新感受到生命的歡悅和存在的神圣感。
想要寫下一首詩,就是要面對
一個和另一個無法喘息的機警時刻。
不差毫厘地等待在結薄冰的池塘邊,
一根可以搭救上來的綠樹枝。
閉上在空寂中反復環游的眼睛,
開啟一陣迅疾的無關敘述。
一個極佳或可能極佳的句子:
凍雪融化在池塘里成為水,
水又結成一層薄薄的浮冰。
在人類的疆土上,我們也融化
并躺著。我們的容身之碗,
風的汽車和電的野獸一再飛馳,
掠過我們,掠我們而過。
我創作的結冰期已度過
它自己的嚴冬,溪流涌動
并且等待沖決匯入狂浪的潮水。
(選自本刊2021年第五期“江南風”欄目)